[古典武俠]奇魄香魂(全文)-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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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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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惯从鸳被暖

那公主雪白的半月脸蛋,娥眉高额,双目出奇细长,不笑自媚,脸侧垂着齐
刷刷的两片头发。

虚竹已然认出,眼前就是上回在京城路上遇到的那个奇怪女郎,当日她一直
用衣袖挡着面容,只有这双分外细长的眼睛和她怪异的发式令他印象深刻,当时
料知她必非常人,哪想到竟是公主?

公主乍见虚竹,霎间脸上全无血色,身子颤动,伸手扶住椅背,似欲晕倒,
随即一阵红云,罩上双颊,定了定神,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忽惊觉长
衣已经脱下,忙拉过披上,慌道:「请坐下说话。」

这时传来轻轻弹门声,门外宫女问道:「公主叫人吗?」

公主忙道:「没……没有,我看书呢。你们都去睡吧,不用在这里侍候!」

宫女道声是:「公主请早息。」

公主转目向虚竹打个手势,嫣然一笑,见他目不转瞬盯着画像,不禁大羞,
忙抢过去把椅子推在一旁。

四目交投,公主低下头去,脸上更加红了,说道:「自从那日见面,你不顾
性命相救,我就常常念着你的恩德……你瞧这肖像画得还像么?」

公主越说,声音越低,接着说道:「你既然见到我画你的肖像,我的……心
事……你自然也明白了……」说到最后,声细如蚊,几不可闻。

虚竹脑中一阵轰鸣,心头猛跳,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公主的言语和神态明显
是对自己生了爱慕之意。世上居然有人暗恋自己!这真是连做梦也从未敢想过的
事,更何况是个美丽尊贵的公主。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急速拍门。

公主吃了一惊,叫道:「干甚么?」

回答她的是刘副总管:「有刺客进了宫,皇上很不放心,命鄙奴来向殿下问
安。」

公主诧异万分,瞧瞧虚竹,自然认为他便是刺客,沉吟片刻,大声道:「不
敢劳动刘公公。你请回吧,我这里没事。」

刘副总管道:「殿下是千金之体,还是让鄙奴进来查察一下为是。」其言下
之意,竟是执意要进来。

公主脸蛋通红,恼极了刘副总管多管闲事,却哪想得到刘副总管其实不是为
了虚竹,而是来察看她的。

刘副总管见白衣刺客装束奇异,便疑是公主一族之人,又见她房间光亮,因
此非查究个明白不可。

公主微一沉吟,向虚竹打了个手势,命他上床钻入被中。

虚竹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上床卧倒,拉了绣被盖在身上,但觉一阵甜香,
直钻鼻端。

房外刘副总管又在不断催促。

公主道声:「好啦,好啦,你来瞧吧!」说着除下外衣,走过去拔开门闩,
随即一个箭步跳上床,抢起被子盖在身上。

虚竹突觉公主睡在身旁,贴着薄薄内衣,感到公主的身子微微发颤,无比得
温软柔腻。

刘副总管走进来,四下打量。

公主装着睡眼惺忪,打个哈欠,说道:「刘公公,多谢你费心,走时请帮我
熄灭蜡烛,我要睡了。」

刘副总管不见有何异状,笑道:「殿下这里平安无事,皇上就放心了。我们
到别的地方查查去。」说毕辞出。

一个宫女吹熄烛火,轻轻关上门,房内一片安谧。

公主又是喜悦,又是害羞,不意之间,竟与日夕相思的意中人同床合衾,一
时之间如痴如迷,眼见月光照着几缕檀香的青烟在纱帐外袅袅飘过,一颗心便也
如青烟一般在空中飘荡不定,不敢转动身躯,心中只是说:「这是真的吗?还是
我又做梦了?」不知不觉轻轻往意中人身边靠了靠,却不想被他拉住了右手,心
登时似要蹦出来。

虚竹这时握住她手,满掌滑腻温软,情不自禁拿到嘴边亲吻,随即悄悄向她
腰上摸去,更觉一派香软,心也是突突跳得厉害。

公主惊羞万分,但闻到意中人的男子气息,一股喜意已甜入心中,生怕刘副
总管没走远,把头钻进被中悄声说道:「他们走了,你出来吧。」

虚竹心中一荡,觉她吹气如兰,几丝柔发掠在自己脸上,不由自主将头靠过
去,在她嘴角轻轻一吻。

公主突受此一袭,头晕目眩,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而虚竹一吻之下,愈加
情难自禁,伸臂抱住,深深吻了下去,压在犹如无骨的娇躯上。

二人捂在大被里缠绵一会儿,已是遍体湿汗。

公主平生第一次将香唇香舌送了出去,好一阵儿才慢慢从迷蒙中醒来,忽觉
自己胴体罗列,一层衣服已不知什么时候被脱了去,一只叫她麻麻酥酥的手正往
她股间摸去。

公主抓住虚竹手腕,一声轻呼,挣扎着从被底探出头,大口喘着娇气,柔声
道:「这样不成……只要你不忘记我,我心……总是你的,咱们不能……不能这
样!」

虚竹钻出被子,也是呼呼喘着气,急道:「我不想……可是这样……真个把
持不住……容我再亲几下。」说着继续纠缠公主的双唇,手腕轻轻挣脱她手,顺
着滑腻的小腹探入茂密处,此时让他停下来,简直比让他死还更难受。

公主茫然无措之际,要害已被摸到,羞吟一声心似没了跳动,她情窦初开,
经过朝思夜想,已情根深种,知道这么下去大是不妥,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也
不知该如何做,心里不停叫着:「我没想会这样,我不想这样的……」不由喃喃
说出了口。

虚竹听了她的话,亦喃喃地道:「我也好没想到,心里好喜欢……真的好喜
欢……你真好……」

公主闻言,心里颤个不住,受着狂吻和抚摸,忽来一阵如醉如痴,周身越发
无力了。

她原该像所有的公主一样,平静而高贵地终老此生,但想不到意中人突然出
现在眼前,并且同卧一床。

她每日对着画像说话,此时却来不及多说一句,就被湮没在波涛汹涌之中,
好像在她来时那漂浮的大海。

她的魂儿随着热浪一波一波的翻滚,不断浸湿膨胀,慢慢飘出了躯壳,漂浮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迷迷糊糊之中,火辣辣的疼痛陡然而生,一个火烫的东西
正试图钻进体内来。

她倏地紧张万分,张大眼睛,无声惊叫,手脚刚挣扎一下,立刻被情郎紧紧
按住,那东西的不断深入,烧得她身心剧颤。

她挣扎不得,又不能呼喊,只能咬紧牙关,无声忍受,突地一阵剧痛使她眼
前一黑,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昏晕片刻,发觉身子里已多了一团热痛满胀的奇
异充实。

虚竹长出了一口气,随着粗硕茎头破璧而入,脸颊却碰到公主面庞一片湿润
的冰凉。

公主细细长吟一声,泪流满面,终于挣脱出来双手,却慌张抱紧了虚竹,仿
佛只有身上实实在在的情郎才能制止她的沉沦。

随着虚竹温柔地起起伏伏,公主渐渐被他身上的热气所融化,被他带来的充
实所占据,在麻麻酥酥的疼痛中,燃烧的魂儿慢慢从深渊升起,飞向了虚空,越
升越快,越飞越高,直到一片耀眼的霓虹中,溶入到五彩斑斓的云端里,每寸肌
肤都变得透明,随着火烫的搅动而蒸腾振荡。

这种蒸腾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冲动,她娇喘着想要聚拢身体,可每次都被凶
狠的冲撞打散,散成一团团软绵绵的泡沫,漂浮着,摇荡着,不断上升……,这
种奇特让她既惊恐又迷蒙,竭力一次次聚拢,又一次次被打散。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颗柔心渐渐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散成一片的娇躯再也
无力聚拢,周身轻飘飘得再无他物,但那难忍的酥热却越来越揪心,突然异常强
烈,膨胀的魂儿再也承受不住,化成一片刺眼的明亮在五彩斑斓中爆裂,脱飞的
感觉让她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叫。

魂儿未及收回,花房深处却又迎来几股有力滚烫,激荡得花蕊簌簌颤抖,漂
浮的泡沫纷纷聚合,瞬间聚为动魂荡魄的热浪急泻而下,这股子热浪叫她无比得
酥麻酸软,却也有着无比得充实滋润,仿佛花朵在春雨中开放,仿佛土地被浇灌
得肥沃,觉出朝思梦想的情郎紧紧抱住了自己,并和自己一起颤抖,便忽一下将
身心皆送与了他。

月光被一片云翳遮住,二人紧紧相拥,天地间只余急促的喘息,直到圆月从
云层钻出,透过窗棂,清冷地照在床头。

虚竹迷迷糊糊挺起身来,见公主雪白脸庞透着红晕,粘着发丝,鼻尖上几粒
细细的汗珠,在荧荧月光下显出无比醉人的娇丽。

公主缓缓张开眼,含着迷蒙春雨,无比深情瞧着情郎,亦怜亦羞,抬起了两
只柔荑,抚在虚竹脸上,喃喃道:「我再看你一眼,你走吧,走吧。」

虚竹心里也柔情无限,伏在香汗细细的双乳上,哼道:「你不是天天想着我
吗?怎又急着让我走?」

公主沉默一会儿,幽幽道:「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虚竹疑惑问道:「走?你要去哪里?」

公主柔叹一声:「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你不知道的。」

此刻房外廊里传来脚步来回走动,一个宫女贴门唤道:「公主,公主。」

公主应了一声:「知道了。」说着眼睫里已盛满了泪水。

虚竹抬头一怔,想不到她说走就真的要走,吃惊道:「你去哪里?回头我去
找你,好不好?」

公主微微摇头,摇下两行清泪。

门外突然闪起一盏烛火,公主惊慌起来,轻轻推了一下虚竹,急道:「你快
走吧,她们随时可能进来的。」

虚竹一听有些慌了神,下床整理衣服,轻声问道:「我以后如何能见你?」

公主坐起倚在床栏,掩着莹白双乳,看着虚竹只是缓缓摇头,细长的泪眼流
露出说不出的愁绪。

虚竹见了突地激动,上前握住公主的手,在她嘴角亲了亲,急切道:「你不
要走了,我带你……」

公主慌忙用手堵住他嘴,流泪道:「小声些……傻大哥!我不能跟你走。」
声音虽低,口气却坚定。

虚竹呆了片刻,犹豫着走到窗前,回头见公主半伏在床边,从纱幔后露出一
张盈盈的泪脸,他不由怅然若失,忽然想起了香消玉殒的可卿,又想回去抱她,
但门外的嘈杂声突然大响,一片灯光移近了门口。

虚竹吃了一惊,忙从窗口跳了出去,迷迷噔噔四下瞧瞧,见天已近黎明,渐
渐听清楚了四处传来的冲杀声。

虚竹一下子就想起了南唐公主,拔脚跑了出去,迎面来了杀气腾腾的一队士
兵,领头是一个黑色劲装的蒙面女子,这女子见了他,停下脚步挥剑叫道:「淫
贼,原来躲在这里。」

虚竹听出是孟元春,转身便逃,心里慌道:「她换成了刺客行头,连乔装也
不用了,莫非她们造反成功了。」跳过墙头,到了另一处园中,见一些叛兵正围
着梁从政。

梁从政怦怦击飞两名,冲虚竹叫道:「好兄弟,你也来了,快去护驾!」

虚竹不应声,只顾向园外逃走,却又在园门外遇到了乐士宣。

乐士宣扭身将一名叛兵打倒,夺过刀奋力一掷,又杀了一名,向虚竹高叫:
「贼人势大,快去保护皇上!」

梁从政这时冲到二人跟前,急匆匆道:「咱们三个不要分散,一块儿去慧宁
宫。」

三人边打边冲,到了慧宁宫,见宫外密密麻麻围着许多叛兵,像割草一样将
皇上亲兵纷纷砍倒,乐士宣和梁从政上前连着推出几掌,叛兵人仰马翻。

虚竹却只顾自己逃跑,踏着凌波微步冲进了宫内,他身形奇快诡异,叛兵们
围攻他却差点砍伤了自己人,举着刀一阵发愣。

乐士宣和梁从政保护几个受伤的亲兵逃进宫门,慌忙关上厚重的宫门,用粗
大门闩牢牢顶住。

乐士宣问一个亲兵道:「皇上怎么样?」那亲兵道:「皇上和皇太后都在里
面,十几个弟兄护着。」

乐士宣松了口气,转身向虚竹道:「兄弟,好俊的轻功!」

虚竹却是面如土色,惊叫:「完了,完了,这里怎就剩了十几个,咱们无论
如何也逃不出去了。」

乐士宣闻言也脸色大变,张皇四顾叫道:「是啊,怎么宫内侍卫都反了?」

梁从政慌道:「我不知道,见突然多了陌生兵士,刚问一句就打了起来。」

宫外突然安静下来,接着一人高叫:「大家住手,请皇上出来说话。」

乐士宣和梁从政面面相觑,乐士宣向外高叫:「老太师,你是皇亲国戚,怎
么也反了?」

孟太师叫道:「废话少说,但请皇上出来。」

乐士宣对梁从政道:「你去禀告皇上,我和段兄弟尽力周旋。」

梁从政走后,虚竹向乐士宣询问李秋水,乐士宣道:「那个刺客逃了,此人
武功高强之极,众弟兄们拿她不下,反被他伤了大半。」

这时,梁从政带着几个亲兵陪同哲宗和向太后出来。

虚竹和乐士宣上前参拜,哲宗面色惨白,没顾得上看他们,战战兢兢向墙外
叫道:「太师,朕在此,你欲如何?」

向太后盯住虚竹看了看,见他换了装束,心里很是奇怪。

孟太师在外叫道:「陛下莫怪臣反,是你逆天行事,招致天谴,皇后德行贤
淑,被你酷刑害死,太皇太后居功至伟,被你不孝气死。如此乖戾不孝,如何叫
天下臣服?」

哲宗浑身颤抖,无言以对。

虚竹心道:「狗太师什么都清楚,原来宫中到处都是他的耳目,小皇帝也真
是窝囊无用。」

乐士宣叫道:「太师到底想要如何?」

孟太师叫道:「皇上写下禅书让位与我,我保你们都安然无事。」

哲宗一听,顿足气急败坏,叫道:「要朕让位?绝不可能。」

孟太师冷冷一笑,叫道:「陛下,现下情形你可要想仔细,否则刀剑无眼,
难免玉石俱焚。」

虚竹听了心慌,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哥,有话好说!」

孟太师哈哈大笑:「你这小贼也在这里,如此正好。大伙儿准备上!」

兵士们齐声道是,闷声如雷。

哲宗吓得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向太后突然抬头厉叫:「慢着,哀家给
你禅书。」

宫内众人一愣,见向太后伸手从哲宗衣服撕下一块黄绸来,递给乐士宣和梁
从政,沉声道:「你们两个拿去。」

乐士宣双手端起黄绸,却不明就里,听向太后接着道:「擒贼先擒王,如若
不能生擒,也不要让他活着,群贼无首,必然自乱。」

乐士宣和梁从政恍然大悟,见向太后处变不惊,临事镇静,不由肃然起敬,
跪说接旨,不料向太后却捏着黄绸不放,狠狠盯着二人。

乐士宣诚恳道:「臣定不惜粉身碎骨,不负太后所命。」向太后这才松开了
手指。

二人走到门口,命亲兵打开宫门,见宫外叛军不下千人,孟太师在中央骑着
一匹白马,周围立着四个持剑的蒙面女子,虚竹只看她们的眼神,便认出其中一
个正是孟元春。

孟太师面露得意,忽发觉二人神色凝重,立时有所警觉叫道:「你们站住,
让那个假太监送来。」

乐士宣和梁从政扭头向院中的虚竹望去。

虚竹大惊失色,退了一步。

向太后吃惊道:「他在说谁?你是……假太监?」

虚竹慌张跪倒:「小人罪该万死!」

哲宗在旁道:「此人是朕的殿前副都指挥使,从三品的正议大夫,扮成了太
监暗中保护孩儿,也为太后打死了蛇精,刚才刺客来袭,他舍命救主,替朕挡了
一剑。」

向太后一惊之后,变脸大怒:「怎不早说?」

虚竹不知她是问皇上还是问自己,低着头不敢吱声。

向太后接着喝道:「你抬起头来。」

虚竹惶惶然抬头。

向太后瞧清他的胡茬,面色一红,避开了虚竹的目光,向哲宗道:「此人忠
心耿耿,哀家请皇上加封他为正三品的散骑常侍。」

哲宗应允后,向太后又对虚竹道:「你屡立奇功,哀家和皇上的身家性命这
回托付给你了,你去吧。」

虚竹见她非但不治罪,反而又升了自己的官,又是疑惑又是惶恐,谢恩后走
去门口,从乐士宣手中接过那片黄绸。

乐士宣低声道:「想必老贼不知你武功高深,兄弟正好寻机行事。」

虚竹点点头,见外面刀剑林林,心慌意乱踏过门槛,突闻众兵士齐声一喝,
当即吓了一跳,腿脚一软,踉跄一步,几乎坐倒。

乐士宣心里暗赞,这一下扮猪吃老虎,当真用得既恰当又高明。

虚竹战战兢兢向前几步,一名兵士喝止他,过来把黄绸接了过去。

乐士宣和梁从政暗暗焦急,虚竹也是紧张之极,心道:「老贼见了黄绸空无
一字,必然大怒,我不如借机逃走,叫他顾了皇上顾不了我。」

孟太师从兵士手中接过黄绸,双手展在眼前,脸色果然大变。

虚竹不再犹豫,急踏凌波微步,从兵士中间穿身而过,忙乱中但觉身旁呐喊
声声,刀风嗖嗖,突听得有人叫喊:「射箭,快射箭!」不由得慌极,腾空跃起
却见头顶散下一张大网来,只得急急落下,狼狈之极,就地一滚。

他虽躲过了那张大网,却被无数刀枪团团围住,大惊之下胡乱摆掌,逼退了
身边的兵士,匆忙再使出凌波微步,不辨方向,乱跑几步后,听得耳旁一声马嘶
定神一瞧,身边恰恰便是孟太师,不容多想,伸手一抓将他擒了下马。

原来虚竹毫无方向地窜来窜去,兵士们不觉被他引得七零八落,孟元春等几
个只顾去堵截,只当他要逃出去搬救兵,无意间将孟太师落了单,却没想到他会
突然折身跑回来。

虚竹稀里糊涂制住孟太师,腾空几个跳跃,身上硬生生挨了几下,跃过挥舞
的刀剑,回到了宫门口,惊慌瞧瞧身上,倒是无恙,又一次幸亏了那个宝甲。

乐士宣和梁从政大喜过望,左右护住了虚竹,叫道:「兄弟,好一招调虎离
山。」

叛兵们呼拉围上来,见孟太师被捉住,登时不知所措。

孟太师在虚竹手中高叫道:「别管我,抓住狗皇帝!」虚竹慌忙卡住他喉咙
叫他出声不得。

孟元春叫道:「不错,随我救出太师!」带领叛军聒噪着冲上来。

乐士宣和梁从政跳下台阶准备搏斗,眼前叛军却突然静了下来,齐齐退了两
步,原来是哲宗和向太后慢慢走出了宫门。

向太后挺起胸膛,目光威严,缓缓道:「圣驾在此,你们放下刀剑,皇上赦
尔等无罪。」

虚竹见状,稍稍松开孟太师脖子,低声道:「快命他们投降。」不想孟太师
却叫道:「大家别……管我……」后面「管我」两字已再喊不出来,被虚竹又一
次卡紧了喉咙。

虚竹用身体挡住孟太师,接着他的话头,叫道:「大家别动手,只要皇上饶
我们不死,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叛军们面面相觑,真真切切听得这是孟太师的口音,而虚竹模仿孟太师说话
向太后在旁看得清楚,低声道:「让他们放下兵器。」

虚竹模仿孟太师又叫:「大家伙把兵器放下,快点放下!」他叫完后,前排
的兵士便把刀尖垂了下来。

孟元春这时已觉出不对,焦急叫道:「大伙莫听他的,他不是太师。」

众兵士听得稀里糊涂,一时有些骚动。

向太后突然从孟太师手上夺过那块黄绸,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起来,众人不
知她要干什么,俱静静看着。

向太后写完,将黄绸交给乐士宣,道声:「你替哀家宣旨。」

乐士宣上前一步,展开黄绸,念道:「众卿家听着:你们受奸臣蒙蔽,哀家
心里清楚,既往不咎,特立血书为凭。」

向太后待乐士宣读毕,接着大声道:「奸贼勾结外强,图我大宋,你们都有
父母妻小,愿意他们做亡国奴吗?自古弑君篡位者没有好下场,皇上已经下令各
处派兵勤王,你们若识时务,立刻缴械投降,哀家已立血书,绝不为难你们。」

叛军们听了这番言语,悄无声音,几个兵士慢慢将刀斜向孟元春。

孟元春忍不住举剑一格,乒地一声,这一声好似信号一般,兵士们纷纷用刀
剑把孟元春四个团团围住。

形势突变,孟元春又惊又怒,乐士宣和梁从政见状大喜,跳过去将孟元春和
一个女子点倒,余下两个女子见状不妙,转身厮杀逃去,兵士们并不认真抵挡,
眼睁睁看着她们就要逃出重围,乐士宣和梁从政追上去,各再制服一个女子,然
后对视一眼,同时向宫门跪倒,高声叫道:「罪臣跪请皇上和皇太后圣安!」

叛兵群龙无首,见此顿失了主意,纷纷放下兵器,呼啦啦随着二人跪倒。

哲宗和向太后互视一眼,面露喜色,同时松了口气。

孟太师在虚竹手里自知功亏一篑,心里长长叹息一声,紧紧闭上了双目。

第四十九回芸芸众生囚

哲宗和向太后回到广德殿,下旨将孟太师押入死牢,再调来亲兵心腹,更换
御林军,然后严令群臣回家候旨,不得旨意不得外出,违令者斩,至此皇宫内外
已经安定。

乐士宣奏道:「奸贼党羽众多,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防止再生异变。」

向太后问道:「依卿之见应当如何?」

乐士宣道:「臣之见,当迅速调整边关守备,安抚各地府县的官员军将,待
局势稳定,证据确凿,即可将奸贼势力连根除去。」

向太后点头道:「依卿所奏,即刻去办吧。」

梁从政接着奏道:「那些叛兵如何处置,请皇上和皇太后示下。」

向太后把手中那巾血书凑近灯火点燃,冷道:「卿家难道不懂国法么?」

梁从政心领神会,口称接旨。

向太后再道:「至于孟珍那贼子……」沉吟着瞧了瞧虚竹,说道:「段卿家
代领御驾,会同大理寺卿和开封府尹三堂会审,乐卿家带兵围住太师府,梁卿家
加强城内和宫中戒备。尔等务必尽心尽力,谨防余贼卷土重来。」

布置完毕,向太后命乐士宣和梁从政退下,却令虚竹护送自己回去慧宁宫。

虚竹跟着轿子忐忑不安,吃太后豆腐一事且不说,刚刚还吃了一个不知名的
公主,更加做贼心虚。

向太后在慧宁宫的龙凤椅中坐定,喝退左右,怒斥虚竹:「好大胆子!」

虚竹扑通跪在地上。

向太后好一会儿没出声,待再开口时,语气已变得平缓:「你如今是正三品
重臣,不得再穿内侍衣服乱走。」

虚竹磕头惶恐称是。

向太后接着道:「你受皇上赏识,必是聪明之人,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必是知
道的。」

虚竹微微一怔,忙道:「微臣明白,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向太后冷冷道:「有些什么事?你真的明白?」

虚竹不禁惊讶,抬头道:「微臣明白!」突见向太后眼中露出一丝冷色,慌
忙改口道:「不!不明白……微臣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有过。」

向太后神色越发阴沉,虚竹也越发慌了神,不知怎么回答才妥,听她忽然叹
了口气:「你知不知道皇上在外面生了龙子?」

虚竹一愣,料不到她突然说起此事,流着冷汗,不敢轻率回话。

向太后缓缓道:「人呢,我已接了回来,好歹是皇上的亲骨肉,不过哀家另
找了个奶娘养着,此事有损皇上圣誉,不能叫人说三道四。」

虚竹这才恍然大悟,连称明白。

向太后轻声又道:「哀家没将你当外人,凡事可径向哀家请奏,明日审讯逆
贼,不必拘泥常理,更不必牵涉很广,一了百了则罢。」

虚竹惊慌揣测:「一了百了?自然只有死人才能一了百了。」于是磕头道:
「太后放心,罪臣定不叫太后失望。」

向太后唔了一声,未再开口,也未叫虚竹退下,起身去了后殿。

虚竹如蒙大赦,暗松口气,抬头偷瞧一眼,心想:「瞧不出她瘦瘦弱弱,说
话办事却分外老辣狠毒,莫非与毒蛇相处久了,心也如蛇蝎一般了。」

他离开皇宫时,念及那个艳遇公主,回头但见重重飞檐层层叠叠,昨夜去时
慌慌张张,走时又迷迷糊糊,不知是哪间宫殿,感慨之后,突发奇想:「我稀里
糊涂立的功劳越来越大,皇上哪天高兴,将其许配给我也不一定。」想到此处,
稍稍开怀,踏出宫门后,一眼便见到了双儿。

双儿叫着迎过来,顿足道:「我出来后找你不见,见许多士兵进去了,到处
乱哄哄的……不知去哪儿找你。」说着眼圈儿红了。

虚竹拉住她手,笑道:「莫急,公子慢慢说给你听。」

虚竹在轿里向双儿大讲自己如何智斗孟老贼,勇救皇上和皇太后,最后将反
贼一网打尽,也讲了自己巧遇神秘公主搭救,但如何搭救一节自然一语带过。

双儿又惊又喜,泣道:「那么危险……双儿代少奶奶谢过公子。」

虚竹一挺胸膛,激昂道:「为了我的好双儿,我什么危险都不怕,等我亲手
砍了那老贼的头,你再好好谢我。」说完将双儿轻轻搂在怀里,照旧在她脸上轻
轻一吻。

二人回到玉花轩,花姐忙了一夜,正要睡下,惊见东家突然回来,神色有些
不安,欲言又止。

虚竹笑笑,待双儿上楼后,焦急问起木婉清。

花姐深深叹道:「我没照顾好木姑娘,她难产……母子都没保住。」

虚竹满心等着花姐说出是儿子还是女儿,万不料她如此说,叫道:「你说什
么?」

花姐再叹一声,垂头道:「她去得也真是惨,留下了一个死胎。」

虚竹呆愣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一时间,心里空荡荡得无比难受,胸口那处
伤疤隐隐作痛,喃喃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花姐不安道:「当天给东家送的信,我匆忙赶去时,她人已经不行了。」

虚竹又愣了一会儿,难过道:「葬了么?」

花姐回道:「等不及东家,丧事便简单办了,母子一并葬在那园子的后面,
东家今个儿要去吗?」

虚竹先是点头,后又慌张摇头,听闻木婉清生出死胎,莫名其妙生出一阵恐
惧,问道:「她死前没交待什么么?」

花姐瞧着虚竹,小心道:「听下人们说,木姑娘咽气前仿佛清醒了……叫了
两声什么『宝玉救我』。」

虚竹听了心里一阵哆嗦:「她始终还是想着孟宝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当
初?」一阵内疚之后,心里又愤愤然:「那个孟臭玉有什么好,只恨当日没多捅
他几刀。」胡思乱想一会儿,再问起刘婕杼。

花姐说道:「刘姑娘的命比木姑娘好,她们二人同时临盆,而刘姑娘喜得贵
子,产后第三天,就有太监来把她母子接走了。」

虚竹点点头,此事他从向太后口中已经得知,心想:「刘婕杼为皇上生了龙
子,从此一步登天,但向太后话里好像对她不喜欢。」

他闭着眼不再说话,花姐悄悄退了出去,吩咐人不得来扰。

虚竹整整睡了一天,到了傍晚,心里不再那么纷乱,虽然仍然有些失落,但
心里少了的那一块也像是少了一块心病,似乎反而多了几分轻松,脸上也有了笑
意,晚饭间问起那个袁员外的孙女秀凤。

花姐笑道:「这孩子不大说话,但很得人缘儿。」

虚竹随口问道:「那客人们还算是喜欢喽?」

花姐一怔,回道:「东家走时让我好好养她一阵儿,我也没再难为她。东家
的意思是让她接客么?我看她性子乖巧,这事儿到也不十分难说。」

虚竹哦道:「我倒没什么意思,她确实太嫩了些。」

花姐嘻嘻一笑,道:「是啊,要论风骚,可比不上东家送回来的活宝,惹得
整城男人都疯狂了,还是东家调教有方。」

虚竹愣道:「我送回来的?你说什么活宝?」

花姐惊讶:「东家不是还给我捎了封信么。」

虚竹这才想起了沁香和鹤仙来,惊道:「你说她们两个?整城人又怎么疯狂
了?」

花姐拉了拉虚竹,笑道:「我按东家的意思办了,东家自己去看。」

妓院里常有用于偷窥的暗孔,玉花轩也是如此,花姐把虚竹领到了一个暗孔
处,叫他向里瞧去。

房间里一男二女,男的一身白净肥肉,仰面躺在床上;那二女却是沁香和鹤
仙,二人一脸春色,正欢快无比。

沁香留出了乱蓬蓬的短发,光屁股蹲在男子头上由他舔舐,腿间异样的浓毛
遮住了男子脸庞;鹤仙在沁香的对面扶着她的肩膀,跨骑在男子的小腹,上下起
伏,淫声浪语。

虚竹怔怔一瞧,不由骂了一句:「小淫妇。」心里却很奇怪,这两个虽然淫
荡,但总不至于喜欢做妓女。

花姐引虚竹又到了另一个暗孔处,虚竹眯眼瞧去,脸色大变。

这个房间里一派春意盎然,一个女子露出大半个雪白酥胸,右耳眼内塞着米
粒大小的一个小玉塞子,左耳上晃着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不是尤三
姐是谁?她没有陪尤夫人回敦煌,却在这里陪一个白须老头喝花酒。

尤三姐眼含春水,手中擎个精致的小酒壶,浑身没骨头似地偎在那老头怀里
柔腻道:「老爷,你又输了,再喝一口儿。」说着举起酒壶喂了那老头一口。老
头咕咚咽下,哈哈笑道:「斗不过你,老夫这回又要喝多了。」原来她们二人在
行酒令。

虚竹愕然呆住,惊问花姐:「她怎么突然转性了?这老头是谁?」

花姐笑道:「客人不说名字,咱也不好问。这个尤三姐以前什么样?我可不
知道。她们来了以后,我遵照东家意思,给她们服了药物,她们养好了身子,便
一个比一个浪,尤其眼前这个,能说能舞,还会喝酒,把其他家的头牌都比下去
了。」

虚竹惊疑之极:「我什么意思?你给她们服了什么药物?」

花姐瞠目呼道:「啊呀!咱家莫不是误会了东家意思,东家画了个肚皮,又
画了个黑疙瘩掉下来,难道不是说打胎么?眼前这个倒真是有了,排下个冒泡的
血块儿,那两个却没什么动静。」

虚竹越听越吃惊,叫道:「肚皮?我画的是你的屁股!不记得我走时嘱咐你
什么了?」

花姐呆若木鸡,仔细一想,捂着嘴笑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道:「原来
东家是这个意思,真真令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虚竹陪她干笑一声,他自小受了丽春院的熏陶,眼中看妓女与平常女子没什
么大不同,但听说尤三姐排出个血块,心里便好生别扭。

花姐忍笑接着道:「不过她们可真是摇钱树,迷得男人大把大把花银子,眉
头都不皱一下。这个月的收益多了一倍不止,我想另辟个院子放置她们,不知东
家什么意思。」

虚竹心不在焉,再从孔中盯着尤三姐浪意媚笑,想起她当初的要死要活,突
地打了个冷战,转身问道:「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花姐见他脸色不对,顿收了笑容,不安道:「也没特意强迫,使唤的也是自
家院丁,她们三个听说是东家捎话来的意思,没怎么哭闹就从了。」

虚竹呆了片刻,不觉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花娘怔怔瞧着,心知自己闯了祸,跟着回房奉上一杯茶,惴惴道:「我这次
误会了东家意思,下回绝不敢擅自做主了,概请东家当面定夺。」

虚竹没有应话,端杯抿了口茶,脸上没什么表情。

花姐越发的不安,挤出笑容道:「东家刚才不是问起秀凤么,我这就去叫她
来?」

虚竹不置可否,站起来走向床边,慢慢道:「脱衣服。」

花姐愣了一下,笑着过来帮虚竹宽衣,不想脸上「啪——!」挨了一巴掌,
接着听到一声怒喝:「叫你脱衣服,听见没有。」

花姐被虚竹唬得懵了,脸上失色,脱光衣服后听从他的吩咐,乖乖趴在床边
高高挺起了屁股。

虚竹掏出「家法」,用力掰开花姐臀肉,笑道:「东家的话你也敢忘,今儿
个让你记得深些。」嘴上发笑,底下却发了狠力,直刺后庭。

花姐一声惊叫,耸身挣扎。虚竹便像对付丽春院的二姨一般,往她后脑捣了
一拳,将她打得动弹不得,然后死死按住,一股劲猛塞进去,弄得自己也生疼不
已。

他鸡巴比以前粗壮许多,忙了一身臭汗才撑开了花姐干热紧闭的屁眼儿,一
点一点往里硬插,歇歇停停折腾了半个时辰。

花姐短促昏厥过去好几回,半死不活挨到虚竹罢了手,忍着剧痛去洗了洗,
红了一盆水,再换清水湿了毛巾,来给虚竹擦拭。

虚竹栽在床上,满腔无名火已随精液泄去,见花姐含酸鼓着泪眼,伸手将她
搂上床,问道:「今年生日过了么?」

花姐摇头哽咽:「没有,奴家生日腊月十三。」

虚竹再问:「什么岁数了?」

花姐答道:「过了那天,奴家也就白活三十六了。」

虚竹笑道:「好,好,到时提醒我,好好给你过个生日。」

花姐终忍不住流出泪来:「不敢劳烦东家……只要东家……不气恼,奴家就
等于天天过生日。」

虚竹嘻嘻笑道:「不是早说好了么,我回来要肏姐姐屁股。」

花姐呜呜大哭:「奴家知道……惹东家生气了,东家也不必可怜奴家……奴
家这些年来,攒得银子也够养老了,奴家明日就走。」

虚竹揉了揉她屁股,哼道:「这里是姐姐多年心血,姐姐舍得么?再说我不
放话,你休想走得成。」

直到日上高杆,虚竹才睁开眼来,见花姐仍在熟睡,便自己到了楼下,令人
叫出双儿吃饭。

花姐刚从楼上下来,突然响起几声锣音,院中来了一顶官轿。

一个个窗子打开,男男女女揉着疲眼向外张望,有人还嘟嘟囔囔咒骂,却见
两个校尉手捧官服恭恭敬敬奉了进来。

虚竹示意花姐帮他换衣,又吩咐双儿扮成书童模样,然后穿着黑蟒镶金的三
品朝服,由双儿扶着上了官轿,锣声开道,威风八面出了玉花轩。

妓女和嫖客们睁大迷眼,差点掉了眼珠子。

花姐呆了半晌,手舞足蹈吩咐下去,门前石鼓即刻换成石狮子,所有姑娘的
身价全部涨一两银子。

虚竹和双儿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和开封府尹起身相迎,他们一个白面,一
个黑面,白面的身材肥胖,笑容可掬;黑面的矮小骨瘦,神态倨傲。

三人寒暄几句,即刻审起案子来。虚竹不懂刑堂规矩,不敢开口说话,兴致
勃勃瞧他们两个审案,心里把他们一个叫做白猪,一个叫做黑猴。

孟元春四女被带到堂上,倔强跪下,清一色的黑色紧身劲装,发后也挽着一
模一样的红丝飘带。

黑猴问她们名字,四女皆愤怒相视,一言不发。黑猴不得不自问自答,翻开
案上名册,逐一念出她们的姓氏年龄。

虚竹听了知道,除了二十岁的孟元春,其余三女分别叫做孟迎春,孟探春和
孟惜春,四春都是孟家所出,却不是一母所生,年纪逐个差了一岁。

黑猴念到孟惜春时,一个少女鼻里哼了一声。

虚竹认了出来,当初就是此女假扮阿朱险些伤了自己,结果掷飞刀害了马夫
人,忍不住插话问道:「你们几个小女子,为何胡乱杀人?」

孟惜春怒他一眼,叫道:「我们杀的都是你这样的淫狗,那狗皇帝害了我皇
姑姑,也是大淫贼大坏蛋!」

黑猴吃惊敲了一下惊堂木,厉声喝道:「住口,胆敢咆哮公堂!」

一直未开口的白猪,忽然慢悠悠说道:「『朝云夕雨,红楼四春』,便是你
们六个自称金陵女侠吧,听闻史夕雨已死,史朝云已疯,这便是天理报应。你们
还记不记得开当铺的王老大?你家孟链勾搭他家儿媳妇,遭了怒斥,便说他是采
花贼。」

「不错!王老大曾经混迹黑道,也许奸过良家女子,但与他妻子何干,与他
子女何干?你们却杀了他家整整八口。还有应天府捕快何春,他儿子诱奸了你们
孟家的一个婢女,其全家便都该死么?另外还有山西喉技门,虽劣迹多端,但你
们斩尽杀绝,妇幼皆不放过,岂不是乱杀无辜。现下段大人说你们胡乱杀人,难
道说错了?」

四女无言反击,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虚竹又惊又喜,对这个白猪顿生好感:「他貌似憨蠢,实是精明之极,居然
什么都清楚。」

黑猴叫人将四春带下,再将孟太师孟珍提上来。孟珍也是一言不发。黑猴问
了半天也没问出一句像样的屁来。

虚竹渐渐焦急:「这还用问么,直接判个砍头了事。」

中午休息一个时辰,饭后继续开堂,黑猴和白猪一个声色俱厉,一个好言相
劝,而孟太师始终一言不发。

虚竹好生不耐烦,心道:「这么审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事。」张臂伸
个懒腰后,忍不住叫了出来:「用刑!大刑伺候!」

他一下午未开口,此时一说话把众人吓了一跳。

白猪微笑着没吭声,黑猴说道:「此言差矣,人犯是朝廷重臣,如此大罪必
然牵涉广众,重刑之下他随意招了,岂不隐匿真相?」

虚竹听了大是不以为然,心道:「太后就是不想牵涉广众,这黑猴子怎么不
识时务呢。」于是坐立不安,偷偷对白猪使了个眼色,待他侧身靠过来,便把太
后所说「一了百了」的话说了。

白猪面色一惊,沉吟道:「在下愿凭大人作主,不过这位开封府尹包大人可
是有名的铁面判官,不审个一清二楚,他是不会罢手的。」

虚竹轻声道:「但如此审下去收效不大,拖延一久,皇上和皇太后怪罪下来
咱们谁能担当得起?」

白猪皮笑肉不笑:「在下无能为力,大人何不去问问包大人?」

虚竹也笑道:「这是大人地盘,太后若怪罪,总不能不先问大人吧。」

白猪退去笑脸,怔怔看了看虚竹,又斜眼瞧了瞧黑猴子,问道:「大人如何
打算?」

虚竹想想,道:「我提出去单独审一审,大人只当不知,待老贼画了押,别
说判官,阎王爷也不能再说什么。」

白猪惊道:「不可,不可!此举有违律法,下官绝不敢当作不知。」

虚竹狡辩道:「大人说的也是,不过皇太后只说对孟老贼三堂会审,可没说
包括从犯。」

白猪愣了楞,正身坐回,没有应声。

此日审毕,虚竹和双儿回到玉花轩,见厅内早摆好了十几桌酒席。

花姐笑容满面迎上来:「姑娘们今夜有个心意,给东家接风洗尘,一并恭祝
东家荣升。」

双儿见状躲回屋里去了。沁香和鹤仙向虚竹腻了上来,扭扭捏捏,显得有些
生分。尤三姐在远处瞧着虚竹微笑,没等开席已喝得半醉,醉眼朦胧,目光一对
冷光骤张,转瞬闪逝。

虚竹不由有些心怯,轻声问沁香:「那个小雌虎怎么没跟尤夫人回去?」

沁香道:「我们慢慢走了半月,她在路上偷偷哭,又偷偷呕吐,尤夫人得知
她有了身孕,怕她受不起颠簸,便叫她留在京城等你,万不料你早有了安排。真
是……好狠心的主子,叫人热脸蛋贴了个冷屁股。」

虚竹听了最后一句,想起沁香果真贴过自己屁股,还舔了自己的屁眼儿,心
头不由一热,抱她坐在自己腿上,受她喂了几口酒,暗思她一番话,想起尤三姐
的血块和木婉清的死胎,忽然生了郁闷,突然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恶狠狠道
声:「干他娘的!」将沁香吓了一跳。

虚竹回屋去取出自己的官印,叫人唤来两个校尉,吩咐道:「你们几个抬着
我的官轿,拿着我的大印,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卿,说我要把孟家的四个女犯押过
来,这事机密,不可出差错。」校尉答应着去了。

虚竹回大厅继续喝酒,渐渐来了兴致,挨个女子抱了抱,拉过尤三姐又摸又
亲,瞧她只是眯眼醉笑,不由动了欲火,忽见那两个校尉出现在门口,便推开尤
三姐走了过去。

校尉将官印还给虚竹,一指院中的轿子,道:「大人,小的们办成了。」

虚竹叫来花姐,吩咐:「轿中是大理寺重犯,你去安排一下,小心莫让她们
跑了。」

花姐一听犯人到了这里,惊得几乎喷酒。

过一会儿,花姐和校尉们回来了,神秘地冲虚竹指指楼上。

虚竹点点头,再吩咐花姐好好款待校尉们。

花姐随手叫来几个姑娘,让她们簇拥着校尉们去了,然后悄悄问道:「轿中
几个真的是犯人?」

虚竹笑道:「当然,我今儿个整整审了一天。」接着又道:「我上次给你的
小瓶呢,拿来给我。」

花姐扑哧笑道:「我就说她们不像犯人么,个个像花儿似的,但家里养着这
么多,还不够东家泻火,何苦费力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秀凤那丫头早扑了香粉
乖乖在楼上候着呢。」

虚竹沉吟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她家的事,再容我几天。」说完捏了一下
花姐屁股,笑道:「这里还疼不疼?」

花姐飞个媚眼,嗔道:「醉了不是?当众没个正形儿,叫女儿们以后如何怕
我。」

虚竹叫道:「好好,那就来个正形儿,咱们喝个双盅儿。」

花姐逃开道:「我去给东家拿东西。」

虚竹转身再去挑逗尤三姐,却见她这会功夫已醉成了烂泥,趴在桌上扶也扶
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