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侠]逆天邪传(全本)-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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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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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迷失心志

有如万马千军的湍急激流,是“天帘瀑”千百年来不变的象徵,在崖顶昔日君天邪“投瀑”之处,白色水雾中一袭如雪白袍在风间徐徐飘动,人如玉、衣如雪、气质平视王侯,正是“剑楼”新一代超卓剑手——“剑侯”楼雪衣!

楼雪衣垂首立在“天帘瀑”崖顶的巨石上,修长的睫毛一眨不眨,高雅尊贵的气质仿佛超脱於尘寰之上,身旁停放一具漆黑的棺木,却破坏了景秀人雅的协调。

“该来的总是要来……”

楼雪衣忽然轻轻叹息,蒙蒙的雾气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影响,竟慢慢凝结成为冰点以下的结晶,冰晶反映著水气光华,瑰丽奇幻,美不可言,但这样的美丽中却藏著极寒的杀机,崖上的气温在不知不觉中已陡降了十数度,若是功力差一点的人只要待上现场一时三刻,只怕便要血液僵凝,冻毙当场。

楼雪衣一边运功抵挡这股低温,一边心道:二阵时日不见,他的功力竟精进若此?奇怪这股邪异冰冶的杀气却与我初见他时的印象完全无法协调,亦或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感觉那股冰冶杀气接近的速度,楼雪衣眉锋一皱,眼睛睁开,目不转睛的看著崖下那道虚虚渺渺、如鬼魅般向自己走来的人影,暗暗捏住了腰间的配剑“无双”,额上不自觉的沁出冶汗。

“来得好快!”

崖上的杀气随著来人身影的由幻转实而达到最高点,一名浑身散发著邪异气质的少年,-一眼睥睨中,自有一股傲世孤立的风范,嘴角一抹冶酷的笑容,使人感到他是那种天性无情、毫不在意他人生死的人。

注视著来人,楼雪衣的脸色竟是不自由主的二仉。

“果然是他!但是先前仅微可察觉的邪恶感觉,为何会在这些时日来强大了百倍不止?是什么原因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

从水雾中走出的少年抬眼向楼雪衣望来,两道锐利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前者眼中那股邪恶冰寒的气味,再次让楼雪衣感受到久违了的颤栗。

毫不掩饰身上的锐利杀气,不用问也知道少年此行的目的是针对楼雪衣而来,邪傲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层一顾的蔑笑道:“竟然真的依约前来了……看来我对你们名门正派的信用要重新评占了。”

他在说到“名门正派”四个字时特地放重了语气,那话意裏便是满满的讥削。

虽然受到正面侮辱,楼雪衣那张白俊的脸仍是毫无反应,不温不火的淡淡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还有胆量再来找我,君天邪。”

少年邪笑道:“你搞错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君天邪,我是……嗯,他的双生兄弟,你就叫我玉天邪吧!”

楼雪衣一愕道:“既是双生兄弟,又怎会同名不同姓?”

玉天邪不耐烦的道:“这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为君天邪报仇来的就足够了,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现在快说,要不然便没机会了!”

“你和君天邪的外表虽然一模一样,气质却是天差地远。”楼雪衣淡淡一笑道:“只是我不相信你真的是他的双生兄弟,你到底是谁?”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太无聊了!”

玉天邪不屑的道,一股代表死亡的邪恶杀气由周身涌现暴出,直逼楼雪衣而去。

“慢!我还有一个问题。”剑拔弩张之际,楼雪衣再度暍问道:“留信至”剑楼“约我至此,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君天邪的主意?”

“下地狱去问阎罗王吧!”

不给楼雪衣有任何开口的机会,玉天邪身形如电越过两人空间,弹指吐劲,天子剑气编织成网,乌云罩日般往前者迎头盖下,似是打算速战速决,以最快时间内将对手击杀!

“岂有此理!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楼雪衣脸上煞气一闪而过,无双剑长鸣一声冲出鞘外,“君子圣剑”的“俯仰无愧”上下台抱成无瑕之壁,回旋盘转後硬封在攻来剑网上,却听得一声清响,浪涛般的气劲沿剑身直逼经脉,楼雪衣身子一震,竟被硬生生逼退了一步!

虽然只是一步,但“君子圣剑”号称天下第一守剑,楼雪衣又已深得其师“剑圣”封虚凌的七成真传,竟然只一个照面,便被年纪比他还小的五天邪给正面逼退!而且还足以空手对兵器的不利情形下办到,传出去绝对是震惊江湖的大事。

玉天邪狂笑道:“”君子圣剑“也不过如此!姓楼的,当日你乘人之危逼杀我”兄弟“时,可有想过今天?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忌日啦!”

楼雪衣毕竟是名列三一英“之一的白道新秀,虽然出师不利,心志并不因此稍挫,冶哼道:”胜败未分,过早自负只会为自己带来败亡的下场。“

“废话!今天死的一定是你!”

玉天邪运指如风,天子剑气如龙卷暴风般四扩飙射,交错综横尽是杀机密布,楼雪衣气守丹田,神与意合,在绵密的剑网中见招拆招,丝毫不乱,并等待找寻反击破招的良机。

“”君子圣剑“果然不愧是天下守剑之最,如果小白脸只守不攻,恐怕战上一日二仅也难给他致命的一击。嘿!那就用之前商量好的”那招“吧!姓君的,你最好保证你的鬼主意能派上用场吧!”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太多了。”

分裂人格的对话在同一个身体内完成,确认过早先达成的共识,玉天邪大喝一声,收回体外四敌剑气,同时飞身扑上,似乎要对楼雪衣发动决定性的一击!

“这样不设防的态度,是想诱我发动攻击吗?那我就如你所愿,让你看看”君子圣剑“是不是只守不攻的剑法吧!”

楼雪衣冶笑一声,无双剑的剑锋亮起一晕空明亮丽的剑芒,“善逝若水”圣剑绝式中少有的杀招,沛然剑芒如流水一般卷出,这惊绝的一剑一眨眼间便来到玉天邪眼前!

一直隐藏实力,等待机会一举中的是楼雪衣一向的对敌原则,但这预期中必杀的一剑却意外的刺了个空!玉天邪本是存在现世的身子却像化入了不可知的虚无,“善逝若水”一剑竟然刺不著他!

楼雪衣脸色大变道:…坦、这是“刺客”易水寒的无所不在大法?!“

“识货!”

冶清的声音自楼雪衣背後响起,而心知不妙,楼雪衣全力转身回剑自守,希望能来得及截下致命的一击。

“而清楚一切,现在你该死得瞑目了吧!”

高手过招毕竟不容许一著失利,回剑自救始终也是慢了一步,给从死角杀来的一记剑指刺个正著,第一重劲道甫吐,已将他护身罡气悉数轰散,胸骨碎断,鲜血狂喷,跟著“天子剑道”的第二重剑劲,便要将这佛口蛇心的公子哥儿击杀!

“战奴!还不出来!!”

自己宝贵的性命危在旦夕,楼雪衣不得不发动预先准备的皇牌,在喷血狂喝中,一直停放在旁边的黑色棺木忽然“轰!”的一声炸成粉碎,跟著是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气刀浪,如怒浪溃堤般往玉天邪身後杀去。

以玉天邪的功力耳目,当然早就知道棺木里面躲藏著有人,可是当他以“不动邪心”隔空探测棺木内那人的动静时,所得到的竟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这也使他对棺内人的身分起了好奇,如今便是谜题揭发之时。

“哼!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啦!l”偷师“而来的无所不在大法只能灵光一次,下过即使只凭自身本事,五天邪也不会忌惮以一敌二,足尖点地半身飞旋,”君临天下“凝聚的四方元气卸开刀剑杀浪,锐目一瞥望见来人面目,竟不由一震道:”是你?!“

躲在棺木内偷袭的人,竟是他另一个分身的“好兄弟”——“纵剑横刀”丁神照。

而定神一看,玉天邪立刻发现了不对之处。

丁神照的两眼无神,黯淡灰白的瞳孔内却透出凌厉杀意,蜡黄的脸孔像是大病未愈,“不动邪心”的测心感应,竟无法察觉出这副躯体内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

玉天邪亦足这方面的大行家,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啐了一声道:“没用的家伙!被洗脑了吗?”

楼雪衣微弱的道:“战奴,快杀掉此人。”

丁神照接收到楼雪衣的命令,猎豹般的身子立刻如地上流星般往玉天邪投来,手中的一双刀剑仿佛化为野兽的獠牙,原始的杀意在受到“魔灵”夜魅邪的精神改造後,被提升至淋漓尽致的境界。力量倍增,但一切思想记忆全被洗去,成为不折不扣的杀人工具。

为了要试验刚改造完成的“战奴”是否有效,楼雪衣才带丁神照来赴约,如果能杀掉君天邪这自动送上门来的最佳实验品,便代表洗脑的结果是绝对成功,只是情况发展到竟要靠丁神照出手救命,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楼雪衣亦乘此机会争取调息的空档,一边注视著战局笑道:“不管你是君天邪或玉天邪,你能忍心下手对付自己以前的好兄弟吗?哈……!”

“当然可以,你当我足什么人了!”

撇开心底的冷笑不谈,玉天邪的手下倒是真的没有半点留情之意,“天子剑道”全力施展,剑气如九天云龙、森严磅礴,却又踪迹渺茫,剑迹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只要一遇外物,锐利真劲立刻爆发,催坚破强,为丁神照身上添上无数伤痕。

比较起五天邪的强势,丁神照的出手只是单纯的反射意识而已,甚至没有招式可言,但是不论前者的天子剑气怎样来去无迹,毫无花巧的刀剑,纵横挥舞散发森森杀气,总能在玉天邪出招时给予一定的威胁,甚至逼得他往往一招还未使完,就得变招去应付那一对似是无所不在的凶刀厉剑。

“他妈的!这小子武功怎会变得这样强了?”

嘴上忍不住咒骂,没想到迷失心志後的丁神照,武功进展反而一日千里,本就凌厉迅疾的刀剑路子变得更不留余地,而且完全不顾己身安危的打法,让玉天邪明明几次有将敌手重创的机会,却考虑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不得不作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让那小白脸回气过来,两个打我一个那就下妙了!”

“看样子你好像遇上麻烦了,需要我帮忙吗?”

“少罗唆!你呆在里面乖乖看就好!少爷才不需要你的帮助!,”

可是这么一来你只有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干掉丁神照而已,我可不想看到我的气好兄弟“现在死於非命,他对我而言还有用处啊。”

两个“天邪”短短几句的意见交换,忽然他就像是中了邪的一样身躯掹震,脸色阵青阵白,咬牙道:“你……竟然……1跟著便呆住不动。

敌人的停滞给了丁神照最好的良机,而已被“迷神引”改造成杀人工具的他,更下会因眼前对象曾是自己世上的唯一挚友而有所犹豫,衔环刀带著斩尽一切情义的绝厉,要砍下玉天邪项上人头!

刀刀临颈,玉天邪的表情忽然生出变化,从容自信的微笑,转头往丁神照望去,轻轻开口道:“神照,你真的连我也要杀吗?”

以“不动邪心”的“似曾相识”唤起潜藏意识的烙印,简单一句就让丁神照如遭雷殛,斩出的刀劈到一半再使不下去,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冒出冶汗的脸上像是恢复一丝清醒,对著眼前人问道:“天邪!是你吗?”

被问问题的一方给了他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微笑,但下一刻毫无先兆的掌劲已击在丹田重穴,凌厉无匹的潜劲爆发让丁神照大口喷血後炮弹般飞退,纵能不死也再无任何作战能力,这一击也让他甫清醒的神智重归浑沌。

没料到改造後的“战奴”竟是不堪一击,楼雪衣的脸上终於失去贯有的从容镇定,略带惊惧问道:“你、你到底是君天邪还是玉天邪?!”

君天邪淡淡望了丁神照倒下的方向一眼,又转向楼雪衣身上,以一种平静却是让人心悸的笑容道:“那还重要吗?反正你都要死在这里了。”

“是吗?”楼雪衣长剑一摆,自有一股不屈斗志:“我承认你的武功十分怪异,但那也是猝不及防下,才会被你偷袭成功,现在我有了防备,再下会那么容易著你的道了。”

君天邪盯著他看了良久,最後吐出两个字。

“白痴!”

然後他就发动攻击。

没有任何出招前的预兆,只见剑光一闪,剑指已来到楼雪衣咽喉!後者大喝一声,全力一剑如长空江浪,横亘在自己身前,“严以律己”布下重重剑气,自信对手绝无可能穿过剑网伤到他。

君天邪冷笑一声,剑指原势不改刺在无双剑的脊面上,涅盘真劲如百川汇海般向剑身一齐涌王,楼雪衣只觉剑上的压力忽然大增,号称天下守剑之最的“君子圣剑二苋有失守之相!这一惊非同小可,固不得伤势可能会加剧,连忙催运起十分功力,要先解决燃眉之急。

正在僵持不下中,君天邪心中忽生警兆,一股惨烈浓厚的死亡之气,在他身俊逐渐凝聚升华,不用去看,他已知道杀气的来源,一时又惊又喜。

“竟然能这么快便站起来!果然”他“的血液裏流著野兽般的天性,面对死亡时更能激发生命中的潜能。”

看著楼雪衣眼中爆起的惊喜,君天邪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把计划付诸实行的时候到了,乘著主动之权仍操在他手里,一声沉喝收劲倒翻,避过楼雪衣乘势划来的一剑,却“不小心”的给剑锋割破了上衣领口,一本泛黄旧册“啪!”的一声掉落地面,君天邪“脸色大变”,正要伸手抢回,楼雪衣又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剑出挥织成网,逼得他不得不缩手自保。

楼雪衣剑芒大盛,咄咄逼人,君天邪此消彼长下步步後退,险象环生,忽然身旁刀剑利芒异锋突起,气势强掹似有分天破地之能,暍了一声:“来得好1双腿连踢竟以足底接下刀剑巨浪,跟著仰身翻後避过楼雪衣攻来的一剑,一退三丈後道:”以一敌二太不划算,楼雪衣,少爷改天再来取你的性命,洗好你的项上人头等著吧1

似凶狼噬物般扑来的一对刀剑只能砍中他“梦幻空花”移动过後的残影,本尊已远遁百丈之外,让楼雪衣再次惊讶於对手的轻功高超,也让他下了不再追击的决定。

“战奴,不必追了。”

浑身血污的丁神照闻言後便静立不动,一度曾被唤醒的“心”在受到无情的打击後沉落到更黑暗的深渊,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在诉说命运的悲哀。

来到丁神照的身旁审视,确定对方的意志仍然受到“迷神引”的控制,才带著疑惑不解的语气喃喃自语道:“魅邪的”迷神引“竟然会被这小子给破法!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刹那,但战奴确实是因为那小子的呼唤而放弃了原本可以斩下的一刀,是魅邪的洗脑还不够完美,还是战奴原来的意志太过坚定?这个叫君天邪的少年似乎处处透著邪异,像这样会对计划多出不确定因子的存在,绝对要愈早除去愈好。”

说完踱步走到君天邪掉下的旧册前,犹豫了一下,才把它检起来,稍一翻阅,立刻露出动容的表情道:“这是”刺客“易水寒的无所不在大法?!难道他真是易水寒的传人?”

楼雪衣深思良久,终於把秘笈纳入怀中,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真是喜从天降!有了这个,再加上魅邪的”夜行百鬼“心法,还有战奴之力,这一届的道魔之战又有谁可与我匹敌?”

拍了拍丁神照的肩膀,笑道:“你的兄弟可真是替我送了一个奸东西来了啊,不过你放心,不管他是君天邪还是他的双生兄弟玉天邪,我都会留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让你亲手杀了他们。”

丁神照自然是下会回答他,空洞的眼神却忽然流出两行血泪,似乎是在对著那双躲在背後操纵他意志的无情之手,做出无言的控诉。


第十章天意为刀

魔道三千之首-“冥岳门”总坛的地下深处,暗藏的除了如“影子”外的黑暗杀人势力之外,还有一座连门内中人也视为禁地、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怖刑房。:无间地狱!

“神州”民间流传,恶人死後所下的“地狱”共有一十八层,所囚禁的灵魂依生一刖罪行轻重而依次向下递增,而第十八层地狱所收容的全是罪孽深重、无可容赦之极恶之徒,得处永不超生之刑,所以第十八层地狱便名为“无间地狱”!

“无间”便是没有空间、时间的分际,被打入“无间地狱”的罪魂,面对的只有永劫般的痛苦与绝望。

“冥岳门”的这一座地下牢房敢以“无间地狱”为名,凭藉的并不是什麽恐怖的刑具、或是惨无人道的折磨手法,而是“皇极惊世典”上记载的“暗凶之地”

正好位於总坛的地下,经一代堪舆大师——“神眼”司空点化亲自监工後,才完成了这一座令人闻之色变的天下第“狱。

据说,“冥岳门”创建以来,此座“无间地狱”一共只关过六人,上︵人俱是在江湖上雄霸一方、呼水成冻的大英雄、大领袖、大人物。

不过,这些人在关到“无间地狱”後,最长的一个,也撑不过三十天。

曾经以一人之力灭掉“黄河帮”上下五佰馀名帮众,号称一日不杀十人以上就无法入睡的“煞神”屠千秋,也只在里面待了七天,然後便变成了连亲生父母都认不得的疯子。

“武功院”上两任院主,修练“枯禅心法”已达“荣、华、枯、盛”四相合一境界,据说功力已近不死之身,可以不饮不食、全身捆绑埋在土中逾百日仍可生存的枯荣大师,是在“无间地狱”里待得最久的一位,一共撑了二十三天。

据说二十三天後,当“冥岳门”的狱卒发现枯荣大师的时候,他仍没有死,也没有发疯。

他只是刨去了自己的双眼、咬断了两掌的十根手指、还自断全身经脉,浑身上下与血人无异,他之所以没有死去,是因为“枯禅心法”的“灭尽生起”为他留下一丝元气,使他必须继续承受比死亡还要痛苦的“生存”

凡被关入“无闲地狱”的第一天起,犯人便必须承受世上最可怕的两种折磨。

:绝对黑暗!!-

绝对无声。!

在完全的黑暗,以及彻底的寂静下,任他音心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在完全无法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绝对黑暗中,一颗心逐渐被吞没消逝,无一例外。

“我的好徒儿还待在‘那里’吗?”

“是,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喔,竟然超过我原先的预计,看来徒儿这次是真的想找到领悟了。”

“可是没有问题吗?即使是自小便被训练成与黑暗共生的‘影子’,也无法在‘无闲地狱’待超过五天以上。”

“本座的徒弟,岂能和那此一消耗用的‘人形工具’相比?”

“是,阎皇息怒,是我失一”一一口了。不过天下第三把自己关在‘无间地狱“的绝对黑暗中,是想藉此找出什麽样的领悟呢?”

“想找出什麽样的领悟,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不过……”

“他想变强的原因有一大半是为了我那刁蛮任性的翘家女,这一点是错不了的。”

“无间地狱”里,无止尽的黑暗,就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汁一样,浓稠沾黏地紧贴著天下第三的躯体,伴随著黑暗而来的浑沌失序感,已经在这几天以来,占领了天下第三绝大部分的意志,而之所以没有完全混乱的原因,正如先一刖“阎皇”君逆天的断一一一三样,是因为盘据在他心底深处,那道美丽而一局傲的倩影之故。

“满意了吗?”

“你死了,我就会满意!”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死,而且你并没有说实话,就算杀了我,你还是不能得到真正的满意。”

对!天娇真正希望的,并不是我的死亡,她真正想杀死的人是……而我呢?自己能满足她的希望吗?

我真正该杀的人,应该是……我要杀!是的:。…该杀……杀掉该死的人!让天娇投入我的怀抱!

杀!杀杀!杀杀杀!

“已经是第八天了。”

“天下第三还没出来吗?”

“不!根据狱卒传回来的消息,他在半个时辰一刖,已经离开了”无间地狱‘。“

“喔!徒儿终於找到想要的领悟了吗,可是他为什麽不第一时间来见我呢?”

“根据门徒回报,天下第三出狱後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天下武集”内的藏刀堂。“

“他去那里做什麽……一昊非?”

“天下武集”是“阎皇”君逆天用来收集各门各派的武学秘笈、神兵奇器的地方,这里面的收藏,有的是各派“自愿”送上;有的是被君阎皇灭门後“自然”成为收藏品的一部份。不过不论这些收集品是巧取或强夺而来,以天下第一人,加k魔道第一大派之力,“天下武集”的收藏很快便在成立的五年後超越太史世家,甚至大内皇朝的搜集之上。而这便是实力的重要了。

也由於武集内所收藏的重要物品堆积如山,所以整个“冥岳门”上下能自由进出这一级禁地的人,除了君合皇他自己之外,就只有他的大弟子天下第三和另外一个“无名”之人。

天下第三将自己关入“无间地狱”後的第八天,应该在找到某些“领悟”後的他,出狱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向苦等了他一周有馀的恩师报到,而是来到“天下武集”这个全不相关的地方,这到底是为了什麽了?

不同於“天下武集”其他分类的丰富收藏,所谓的“藏刀堂”只是一座质朴无华的上︵角石一早,放眼四方则是绿荫遍园、景象万千,只可惜在石亭的正中心,却一局挂了一把被层层铁链紧紧裹住、无法见其真形的厚背大刀,破坏了庭园内如诗如画的美景。

天下第三拖著一泛重的步伐来到石亭一刖面,止步伫立的他双眼除了“冷漠”之外就不剩下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望著石亭内那柄被铁链捆实悬挂的厚背刀,喃喃自语中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天意刀’……。没想到我终有动用你的一天。”

“好徒儿要借为师的配刀去用吗?”

一股平淡却充满无上威严感觉的声音自背後传入耳中,天下第三竟不由自主的一震,还未及回身,石亭旁已像无中生有般多了一个恢弘雄伟、气势迫人,浑身上下散发著魔异般摄服力的神奇男子。

他的眼神像是深蕴无尽的宇宙虚空,视线像不投注於世间的任河事物,是那麽的玄秘奥妙,彷佛超脱於众生之上。

天下第三心中掀起不能抑止的惊骇之情,刚才的声立明明是自他背後*来,而天下第三也可以感觉到师父是从自己的身旁“走”过去,但偏偏他却一点也察觉不到应有的气流波动,以他如今的修为功力,这应该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

但事实却像铁铸一样的摆在眼一刖。

能有此能力者,放眼天下绝不超过三人,而其中一人化月定便是他的师父,天下第一人-“阎皇”君逆天!

二十年的岁月并没有在这天下第一一局手的脸上留下一丝应有的风霜,他的脸孔仍是如刀削般俊伟白别、轮廓分明,充满魔力般的双眸散发著神秘的光采,先是淡淡扫了天下第三一眼,嘴角逸出一丝异样微笑道:“徒儿已经突破至‘地狱行’的第十五层了吗?真是可喜可贺。”

天下第三的眼神终於背叛他的意志,露出讶异的神光,自他回“冥岳门”起师父便在进行例行的闭关潜修,跟著他便自禁於“无间地狱”内,这十数天来师徒俩连话都不曾讲上半句,如今君逆天只是一个照面,便道破了自己功力上的进展,只是这份眼力便让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这武道的当代第一大师面一刖,自己就像是一个毫不会隐藏心机的幼儿,更无事不可对这亦师亦父的“亲人”而一一一一口。

君逆天只望了天下第三一眼,便负手转过身去,背对著他道:“徒儿见到我那一对不肖子女了吗?”

天下第三身子一震,心湖像掀起滔天巨浪,好半响才懂得吐出生涩无比的两个字。

“是的。”

君逆天忽然发出一阵长笑,语气却听不出半点喜怒的道:“看你的样子,为师那一对不肖子女定是为你带来不少麻烦了。”

天下第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正是因为从小就被君逆天一手带大,所以他最清楚“阎皇”喜怒无常的性格,往往在前一刻他还跟你一一吉笑晏晏,下一刻他已下令将你满门抄斩。

君逆天忽然旋风般转过身来,俊伟无匹的脸孔止水无波,深邃如遥远银河黑洞的双目异芒大盛,像两根利箭般迎上天下第三目光,冷然道:“我当初之所以会收你为徒,便是因为你的心志坚毅远胜常人,为练‘绝世魔刀’可以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自断一臂,这份狠心与绝情正是修练‘地狱行”的必要条件。可是看你现在的样子!用志不专、心神迷乱,如果再遇到帝释天的徒弟,即使你功力有所突破,不出百招内,就要死在他的’披雪刀法‘下!“

天下第三像给人从当头淋下一盆冰水,更在君逆天用目如神的注视中,感觉自己像赤身裸体曝露在寒风冷雪之中,没有半点可以隐藏。

君逆天视线再移到巨一“内的链刀身上,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淡淡道:”自我亲手用此刀斩下上一任门主,也就是你的师祖‘黑市’南宫魄的首级之後,这“

柄‘天意刀’便被我封存在藏刀堂内,弹指间已过了四十年啦!如今我的好徒儿又来动这柄魔刀的脑筋,却不知这次是谁的大好头颅要遭殃了呢?“

天下第三知道这一句回答关系到自己的生死,自君逆天出现在他眼一刖开始,不

注以言语气势压制试探自己,是因为怀疑与君天娇接触後的他已对“冥岳门”——或该说是“阎皇”君逆天本人生出二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休想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

天下第三脸色复常,深吸了一口气,一字字缓缓答道:“徒儿欲借”天意刀“之力,来斩下”天王“帝释天的项上人头。”

君逆天仰天大笑,声拔云香。

中阙明月遥挂天际,映照斯人独影憔悴,君天邪行走在荒凉的山道上,乍看之下似是漫无目的的乱逛,不过眼力高明之人细看之下便可发现他的行走路径其实是“猎人”团体中一种独特的反跟踪手法。

从“环状山脉”外缘行了半天路程,如今已非常接近“不入树海”的入口,所行走的地面已经下能算是“路”,满布突起的树根,不论小下小心都会有被绊倒摔跤的可能。

无数根参天古树像罗伞般把星月遮蔽,那种由微弱光明投入绝对黑暗的感觉更是奇诡无比,饶是以君天邪的胆大包天,也不由生起毛骨悚然之感,差点便要窝囊的打出退堂鼓。

一边拨去缠在身上的藤蔓,一边喃喃自语的抱怨道:“这种鬼地方真不是给人住的,真佩服”他“怎么能在这里待上这么久……”

侧了侧头脑清理思路,声音透著下解道:“怪了!依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我前脚踏入树林,那家伙便知道有人来到,难道是刚好在睡觉吗……?”

正自狐疑四顾问,忽然一声尖锐、嘶哑、充满恐惧和死亡痛苦的叫声撕裂了黑暗的宁静,君天邪脚步微顿,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又是一声同样凄厉的叫声从原处传来,不同的足这次短促的多,仿佛死神只在一瞬间便夺走了对方的性命。

“竟然有人敢闯入”不入树海“来招惹那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嫌命长?”

疑惑的眼神紧紧锁住下可透视的黑暗,“邪道涅盘”将生命气息调整至与草木同步,跟著小心翼翼的往树林中深入。

随著浓烈扑鼻的血腥味而行,当双目逐渐适应了森林内幽暗的景光,豁然开朗的视像却让他大吃一惊。

该是茂密无比的巨林,像被史无前例的风暴扫过般,化为方圆百丈内、寸草不生的岩地,而这场风暴扩散的源头,却是来自於两个人力的比拼。

君天邪马上认出其中一人便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也是他此行目的的树海异人;另外一名与异人激战得难舍难分,衣饰华丽、体态肥胖,貌似商贾,但一对细眼中却闪出点点妖异精芒的特徵,加上他出手时冰火共济的特异气劲,让对魔道百派如数家珍的君天邪差点没失声大叫起来。

“竟是”地府“之主!”地藏“魔陀佛?!”

从风暴中心扫视四周,被视为“地府”府主出巡时尊贵象徵的华丽大轿,如今已经变为一堆木板碎层的残骸,而与魔陀佛形影不离的“四无艳姬”,则有两名已经由红粉佳人永远化为一堆血肉馍糊的尸块,适才那两声凄厉的惨叫显然就是因此而来,剩下不知是“法、天、花、果”中的哪两名艳姬,也仅只余自保之力,再不能对战局做出任何贡献。

君天邪心中的讶异简直到了非笔墨可以形容的地步,虽然他早就知道树海异人很强,但眼前的阵仗可是魔门三大巨头之一的“地藏”魔陀佛,再加上四无艳姬之力,却很显然的仍讨不了半分便宜,四名艳姬更有一半阵亡,真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这家伙简直强得离谱,就是”阎皇“君逆天也未必有如此能耐,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君天邪不知道他此刻的苦笑也正是魔陀佛的感受,他自修练“冰火九重天”大成以来,天下英雄能挡他十招者已是屈指可数,放眼天下黑白两道,能与他“地藏”相提并论者不过寥寥数人,却没料到在这“不入树海”之内,给他碰上这武功高到下可思议的怪人,以自己一身盖世修为加上贴身艳姬之力,竟然还占不到上风——不!该说是还落在下风啊!

天下之大,果然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

魔陀佛那张肥油的脸上再也不见一丝笑容,身为魔门最强高手之一的自信,让他再也不能忍受眼前的僵局,忽尔大暍道:“你俩退下!本府要亲自收拾这厮1

“喔!要拼命了。”

在君天邪兴致勃勃的视线中,魔陀佛的一对肉掌忽然生出异相,左手冰蓝右手火红,是“冰火九重天”运功圣极致的象徵,烈火爆炽、玄冰暗流,阴阳共济以砖瓦互叠之势,又带著惊天之威的击向异人。

异人本是萧索孤寂的眼光忽然变的狂热四绽,低声喃喃道:“喔……这一招有要我认真的资格了!你该感到荣聿,能够在一甲子後的今天重新见到我正式出招。”

异人两手同时挥洒开来,右手化为傲视穹苍的天剑,左掌凝为轻蔑生死的绝刀,散发出与丁神照相似感觉,但强大百倍不止的刀芒剑气,威势仿佛能洞穿宇宙,“冰火九重天”的离火玄冰劲在一瞬间便被吞噬消灭,余威不减的反卷向魔陀佛。

魔陀佛真是做恶梦都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的光景,但危急之余已顾不得那许多,只有把剩余的冰火之劲全众集於两掌问凝气成盾,不求有功,但求自保。

“轰!”

魔陀佛庞大的身躯巨震过後,铲地倒飞出数十丈外才能重新拿桩,脸色阵轻阵白,两名艳姬则是关心的上前探问道:“府主无恙否?”

魔陀佛狠厉的双目丰丰锁在异人身上,仿佛化为两条毒虻,但终於是跺脚一叹道:“我们走!”

任谁也没想到堂堂魔门三大巨头之一的“地藏”魔陀佛也会有狼狈败走的一天,不过当不可能已经变成眼前的事实:心情再是突兀也只有接受的份,毕竟失败总比不上死亡来得永无翻身的机会。而奇怪的是胜利的一方似也无异赶尽杀绝,任由魔陀佛三人在自己眼前逃逸而去。君天邪暗中幸灾乐祸道:“没想到与死老鬼齐名的”地府“之主,也有彼人打得狼狈而逃的一天,看来我当初投资在丁神照的眼光果然是正确的。”

这份得意之情只落得昙花一现的下场,眼前灰影一现,异人已神奇般落在自己身前,把他吓得往後退去、差点跌倒的同时,耳裏听到冷淡如锋的声音道:“你没有带你的朋友过来?”

君天邪像惊弓之兔般的拍著自己胸口,余悸难消的道:“前辈竟然能打跑三大魔门之一的”地府“府主魔陀佛,晚辈生平所见高手倒也不少了,但那全都比不上前辈的一半功力。”

君天邪的马屁像扬尘般对异人起不了半点作用,冷淡的表情依旧冶漠道:“废话少说!丁神照人呢?”

君天邪嗫嚅道:“我那兄弟他……他又被别人抓走了,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前辈商量对策。”

异人双目杀机大盛,罩定君天邪冶冶道:“又被别人抓走……!他到底是你的兄弟还足我的兄弟?而如果连保护自己的气兄弟”都办不到,我留你在这世间又有何用……?!“

君天邪吓了一跳往後退去摇手道:“这是有原因的,前辈请听我解释……”

“我已经不想再听你废话了,下地狱去说给阎罗王听吧!”

“等等!”眼看异人动手在即,君天邪不得不打出底牌。

“杀我不难,可是这样一来前辈也将永远失去找回你血脉子孙的机会。”

异人忽然身子一震,杀气在刹那问散於无形道:“你说什么?!”

君天邪知道自己这一注是压对了宝,下过他仍不敢露出太过得意的表情,免得激怒这喜怒无常的怪人道:“本来晚辈也只是猜测,但直到前辈刚才使出与神照一样的刀剑绝技大显神威,我才敢确定前辈的身分。”-异人露出奇异的神色,淡淡道:“你倒说说看,你认为我是谁?”

君天邪邪邪一笑,悠悠道:二百五十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天剑绝刀”丁尘逸。“


正文第六集

第一章天剑绝刀

玄武历一百九十二年,距今约一百五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惊才艳羡的刀剑奇才,他的名字是丁尘逸,以一手自创的“风刀霜剑”打得群雄低首、所向披靡,而被冠上“天剑绝刀”的称号,并被列入武林最高荣誉“封神榜”的十大宗师地位。

丁尘逸的出身平淡无奇,传说他一共拜了五十五个师父,但这些师父都是江湖上没没无闻的一般武师,甚至当他想拜在“武功院”门下时,对方还以他资质平庸、武艺低微为理由而拒绝了他。

不过丁尘逸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即使是最珍贵的美玉,在未经琢磨淬练前都只是不起眼的原石,如果没有人有那眼力鉴赏,他就亲自动手打造!他的五十五个师父虽然都是一些二、三流的低手,但丁尘逸却在这段求艺过程中打下了扎实的武学基础,加上他自己的惊人天份,终於给他创出了阶uU派之长、却又是最适合本身路子的一门武学来。也直到此时,江湖上中才多出一名精刀通剑的耀眼武星。

“天剑绝刀”丁尘逸这个名字,在他三十岁那年已成为了当代的一个传奇,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走过七招,“绝剑惊鸿”韦天擎和“傲啸霸刀”魏浪是唯一的例外,他们两人联手,刀剑合壁,在丁尘逸的“风刀霜剑”下撑过了十一招。

然後是绝剑断、霸刀碎,韦天擎和魏浪两人永远不再言武。

经此一役後,丁尘逸的声名更是扶摇直上,达到了人生的顶峰,可是也让他尝到了“无敌是寂寞,高处不胜寒”的另一种滋味,再没有人能够格与自己论武!这对一个嗜武如痴的人来说,是多麽残酷的一件事啊!

欲求一对手而不可得,郁郁寡欢的丁尘逸,不久後便消失於武林,有人说他是避世退隐,也有人说他是得了不治之症┅┅总之众说云云,但是在如大海般每天都有泡沫浮起破灭的江湖,“三秋一过武林便迅速把你忘怀”!即使是再显赫的功绩,三年过去,也只成为茶坊间酒馀饭後的闲趣了。

丁尘逸一生除武学外再无其他嗜好,亦未听说过他有什麽心仪的女子,身後亦没有留下半个徒弟子嗣,“风刀霜剑”竟只成一代绝响,“天剑绝刀”在百代之後,亦只馀留“刀剑双行”的传说。

时间推过一百五十年,在“不入树海”的今天,君天邪竟然对著树海异人说出後者便是一百多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天剑绝刀”丁尘逸!可是异人如果真是丁尘逸,那他岂不是已近两百岁高龄?纵然武林高手能打破肉体障碍,平均岁数高於常人,可是始终也不可能突破生老病死的轮回限制。但是看後者的反应似乎又默认君天邪的猜测,难道这树海异人真的是丁尘逸?难道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永生不死?

异人像给君天邪一句话勾起回忆,抬头仰望毫无遮蔽的星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

“「天剑绝刀」丁尘逸,已经多少年没听到别人用这个名字叫我啦!”

君天邪道∶“前辈应该在第一次见到神照时,就已经知道他是您的後人啦,为什麽不与他相认呢?”

“我要怎麽说,直接告诉他我是他的祖先吗?”丁尘逸那像是老树表皮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这也是君天邪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神照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天剑绝刀」硕果仅存的後人,而我也认为他最好不要知道,这样对他而言反而来得好。”

君天邪闻言默然不语,论看透世情,他和丁神照自然是拍马追一辈子都及不上丁尘逸,没必要在这一点上与对方争议。

知道丁尘逸此时杀心已退,君天邪八卦本性又起,问道∶

“根据太史世家的武林名人史记载,前辈似乎并无任何的後裔或传人,那神照他到底是前辈的┅┅?”

丁尘逸瞥了君天邪一眼,却没追问他区区一个少年怎麽能看到太史世家不外传的机密档案,只是以饱含回忆与痛苦的语气道∶

“当年是我对不起┅┅芸娘!她不愿意让我们的孩子认祖归宗,我也绝对不会怪她┅┅”

君天邪知道丁尘逸和这叫“芸娘”之间的女子当年必然又是一笔糊涂债,丁尘逸痴心武道,男女之情必然忽视轻淡,芸娘母子的下场可想而知,等到丁尘逸良心发现後悔时,却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了。

本来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君天邪不会也不屑去管那麽多,但是此刻有求於人,不得不装出一脸正经,婉转感性的道∶

“晚辈相信丁夫人她从来没真正怪罪过你,否则也不会让孩子依然从前辈的姓了。”

丁尘逸身子剧震,不可置信般喃喃迷惘道∶

“是真的吗┅┅?芸娘┅┅奶愿意让孩子姓丁┅┅是真的不恨我的表示吗┅┅?”

“是啊!一定是这样的。”君天邪打铁乘热道。

丁尘逸忽然一言不发的往君天邪望来,双目像恢复灵性般的焰光,看得君天邪暗呼不妙,莫非是自己扇风点火过了头,让这百岁人妖恼羞成怒了?

“神照现在怎麽了?”

幸好丁尘逸似无意立即发难,但沉敛的语气只代表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君天邪不敢怠慢,马上把丁神照的经历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对方,当然仍是隐去了自己击伤“兄弟”的那段。

丁尘逸听完整张脸都沉下来,语气要有多恼火就那麽恼火的道∶

“好一个「剑楼」!竟敢一再在太岁爷上动土,早知道当年我就不该手下留情,应该一早便拆了那栋破楼!”

天底下怕也只有“阎皇”君逆天及眼前的丁尘逸,拥有如此大言不惭的实力,即使是“天王”或“地藏”都还差了一线。

“楼雪衣你这小白脸!竟然连我的「东西」也敢染指?不把你害到鸡毛鸭血,少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得意算盘刚在心底拨弄,丁尘逸却彷佛有心电感应的先一步道∶

“别以为诡计得逞,我是不会也不可能踏出这树海一步,想要救出神照,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力量。”

君天邪的得意笑容立刻变成苦笑凝结在脸上道∶“我的老祖宗啊!不是晚辈不愿意去救出神照,而是「剑楼」人多势众,神照他如今更连我这个好兄弟都认不出来了,你叫我怎麽去救人?”

丁尘逸淡淡道∶“话都是你在说的,要救人的也是你,救不出人的也是你,而不敢去招惹「剑楼」却来找我┅┅该不会你是认为,老夫比「剑楼」的那些庸俗剑手来得容易对付吧?”

没有刻意加强语气,但丁尘逸此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严与气势,就完全的把君天邪给压制,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让後者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即使是“阎皇”君逆天也做不到的事情,被丁尘逸手脚不抬的办到了,那就是让君天邪尝到真正“颤栗”的滋味!一直以来,凭藉著自身修为和绝顶智慧,不论在何种恶劣状况下,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可是在面对眼前的“天剑绝刀”时,这份自信却成了插翅小鸟、远走高飞。

换言之,如果丁尘逸真要杀他,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心中大叹自己找错靠山,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道∶“晚辈了解了,先前有依靠前辈的想法是小子的愚昧,真正的兄弟便是该能生死与共,我这就出发到「剑楼」去,这次如果救不出神照,「我就把命也送给他们算了」!”

看著慷慨激昂一副风潇潇兮易水寒准备转身离去的君天邪,丁尘逸忽然出言叫住他道∶

“等一等。”

“哈!煽动不成就用苦肉计,就算你这人妖活超过两百岁,只要痛脚被我抓到,那还不是只有乖乖落入算计的份。”

把得意之情完全隐藏,君天邪咬牙握拳激动的道∶

“前辈不必说了,我已下定决心这次不成功便成仁,也只有这样子才足以证明我对神照的情义!”

丁尘逸淡淡道∶“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在未救出神照前,你那条小命还有利用的价值,可不能白白牺牲了。”

君天邪气结回身,还未来得及开骂,丁尘逸已经先他一步出手,一道有形透明的“剑”贯胸而过,跟著便气化般消失在他後背三尺处。

君天邪瞪大眼睛捂著自己胸口,呐呐的道∶

“这┅┅这是怎麽一回事┅┅?”

刚才那一“剑”贯体而过时,他本能的激发护体真气防御,但对方所散发出来的劲气就像是清烟穿网一样,竟连涅盘真劲的“化无”本诀也无法防御,虽然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却留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丁尘逸像化成一座木造的雕像,好一会才睁开眼睛低声道∶

“我已经把本命剑魂种在你的体内,有了它护身,即使是被当世顶尖高手围攻,想要取你性命也非易事。”

没敢立即把喜形於色,君天邪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麽是「剑魂」?”

丁尘逸道∶“那是使剑者修为到了最高境界,超越「心即是剑」的篱障,只馀下最纯粹剑之精神体的一种剑术,你非用剑之人,跟你多说了也不会明白。”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听起来总是很厉害的样子,自己岂不是多了一道无敌护身符?果然这一趟是来对了。

君天邪未免高兴太早,因为丁尘逸已经接下去道∶

“种在你体内的剑魂直接与我的灵智相通,如果你有任何营救不力、或是阳奉阴违的举动让我知道。只要我心念一催,「剑魂」便会化为实质剑气取你性命,好自为之吧。”

君天邪一张脸立刻化为比苦瓜还苦道∶“不必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吧,我的老祖宗。”

丁尘逸那张树纹交错的怪脸上,竟然也会出现一丝狡笑道∶

“你这小子心机太深,我只有这麽做才能制得住你。”

君天邪苦笑道∶“其实前辈不必如此做,对营救丁兄弟的事我也是义不容辞的┅┅”

丁尘逸不耐打断他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剑魂」在你体内便只是有益无害,你还有何顾忌?莫再多说废话,快给我滚去救人!如果一个月的时间内见不到一个完整无缺的丁家子孙出现在我面前,莫怪我催动「天心魂剑」取你性命!”

君天邪咋舌道∶“一个月?!”

丁尘逸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一个月,救人如救火,难道还能给你讨价还价吗?最後再给你一次机会,在我改变心意催动剑魂前,马上给我有多远滚那麽远!”

君天邪闻言哪敢多待,两条腿像是逃命般转身离去,耳旁还传来丁尘逸那像是嘲讽多於命令的声音道∶

“记著,一个月内,带丁神照回来见我,否则你小命难保┅”

这真是何苦来由!君天邪只能无奈摇头。

“十二剑盟”顾名思义便是由十二名剑手所组成的门派,在江湖上多如过江之鲫的百派千帮中,“十二剑盟”的声名并不特别显赫,门内亦无什麽超卓入圣的绝代剑手,但是这个半小不大的组织却仍是维持了基本的侠义之风,“锄强扶弱”这个在现今武林已经逐渐被人淡忘的名词,剑盟内的剑手仍是甘之如饴的奉行著。也因洛up此,势力不大的“十二剑盟”在白道上却享有一定的侠名与尊重。

可惜,也就是因为这份尊重,而成洛u酗艉H今日血洗剑盟的原因。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带剑青年,声嘶力竭的跌撞走进剑盟,却因力气不支,刚踏进门槛便脚下一滑,往地上倒去。

“地支!”

人影一闪,一名粗旷中带有沉稳的布衣汉子,在带剑青年倒在地上以前便已扶住了他,跟著运指连点他身上一十五处大穴,同时渡气为对方疗伤,暂时解救了带剑青年一脚已踏入鬼门关的危机。

看著带剑青年发白颤抖仍努力想挤出话来的脸孔,布衣汉子沉毅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悲痛。

“地支,别急!有话慢慢说。”

带剑青年便是“十二剑盟”中排行最末的剑手地支,而这看来颇有领袖气质的布衣汉子便是“十二剑盟”之首的天干,此刻他看著结义兄弟濒死前的苍白面孔,虎目含泪,悲愤交加的道∶

“十二弟!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地支沾满鲜血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语难言。

“泪┅┅是泪眼人┅┅他忽然出现┅┅三哥、五哥都已经被他┅┅杀害┅┅他现在正往这里来┅┅走┅┅!快走┅┅”

“泪眼人?!”

天干闻言不由一惊。

近日来在武林道上出现了一名身分神秘、使刀通剑的高手,不过短短十数天下来,已掀起了一场全由他而起的腥风血雨,“暖暖帮”、“乌衣盟”、“青天会”、“大地教”这些声名不恶、本身也有一定实力的门派,却尽在一夜之间被这名神秘高手连根拔除、鸡犬不留!而根据生存者辗转传出的证言,只知道这名神秘高手似乎年纪不大,脸上则带了一副泪眼面具遮住五官,故又被称为“泪眼煞星”。

年轻,男性,精刀通剑,种种线索指向泪眼面具人便是近来声名大噪的“纵剑横刀”丁神照!只是缺乏直接有力的证据,加上受害者皆是白道联盟以外的帮会,所以七大门派也一直没有积极的缉凶行动。

如今,泪眼人的目标又指向了“十二剑盟”!

“大哥!十二弟!”

“这是怎麽回事?”

这时从大厅内又奔出了两人,分别是排行第七的“七曜”和排行第十的“十方”,看见厅内的景象,又是两双圆目怒睁,抢到天干身旁,望著已成半个血人的地支,心情的激动无以复加。

还未等天干来得及回话,忽地“呼!”的一声,三道黑影自大门外飞射而入,七曜在十二剑手中反应最快,大喝一声配剑“七星”骤然出鞘,为怕门外敌人用火器一类的东西攻击,剑意不敢使尽,一招“鹅毛可浮”柔到了极点,将三物来势缓缓卸尽住,露了一手极为上乘的剑术修为。

然而当厅内三人看清了来物的真面目时,均不由得目眦欲裂,心神剧震。

“三弟!五弟!十一弟!”

自门外飞入的三物赫然是三颗染血的首级!触摸还有一丝馀温,显是被新割下来不久,而这三名死者的身分,正是“十二剑盟”中排行第三、第五、第十一的“三才”、“五行”、“子丑”!

“三哥!五哥!连十一弟都┅┅!”

惊见战友兄弟惨死自己眼前,地支再也压不下心情激动,喷出一口鲜血後昏死过去。

地支虽然失去意识,但他活著且清醒的同伴却必须面对残酷的事实,因悲痛及愤怒而扭曲的三张面孔,望著此刻缓步走入大厅内的人。

青铜制的面具,反映著无机质的光泽,五官被雕刻成栩栩如生的哭脸相貌,别增一份诡异气质,两眼旁各浮起一颗像是泪滴状的突起物,“泪眼人”之名,应是由此而来。

背後斜插成十字的一对刀剑,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震摄感,没有表情的面具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杀气,但仍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浓浓血腥味,像是从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泪、眼、人!!”

十方望著面具後那双空洞的瞳眸,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把对方声吞下肚。

天干毕竟是十二剑客之首,虽然同样目睹结义兄弟惨死,却是盛怒之下理智未失,只是一对虎目如欲喷火,盯住来人沉声道∶

“敢问阁下!我们「十二剑盟」与阁下有何深仇大恨,需要用这等狠辣的手段来对付我这一帮义弟┅┅?”

说到伤心处时,终忍不住哽咽。

泪眼人默然不答,但那股震摄心魄、让人几欲窒息的压迫感却没有一刻稍停,忽然探手过头缓缓抽出背上刀剑,厅内顿时光华大盛。

“大哥!还跟这杀人凶手废话什麽?并肩子上宰了这厮,为三哥他们报仇啊!”

十二剑客中十方性情最是冲动,眼看屠杀自己兄弟的凶手就在眼前,哪里还忍耐得住?红眼拔剑身形掠起,夺目银光飞刺向泪眼人咽喉。

“十二剑盟”俱是一流剑手,十方这一剑含怒而发,威势更是非同小可,没有任何变化取巧的简单一剑,凌厉破空只是单纯为杀而杀、为复仇而拼命的一剑!

只可惜要论拼命,他的对手却是比他高明得太多,浴血沙场的一刀横扫荡开剑势,跟著右手一剑化为索命匹练,如鹤搏般一啄在十方喉间留下一个钱眼大的小孔,後者溅血倒飞开去,双目圆睁,嘴巴张大却是“咯咯”发不出一个字来。

“十弟!!”

七曜将十方接住抱在怀里,看著义弟垂死痛苦的面孔,心也跟著绞痛起来,反观在一旁的天干,却像是化成了一座泥像,没有一丝激动,也没有一丝悲愤。

愤怒、悲痛等负面感情,只会影响一个剑手对阵时的冷静判断,面对像泪眼人刚才稍露一手的高明修为,身为十二剑客之首的天干就很清楚的知道,今日一战,如果不能全神贯注,稍有分心,下场便只有像他的几个义弟一样。

命毙当场!

天干缓缓拔剑在手,目光到处,彷佛是一柄有质无形的利剑,虽不发一语,但在他拔剑的一刹那间,厅内的肃杀之气陡然升到了极点。

血战已是一触即发!


第二章剑折人亡

剑光暴起。

出乎预期之外,第一个动手的,既不是天干或七曜,也不是惜言如金的泪眼面具人,而是一直埋伏在厅内,“十二剑盟”中排行第九的使双剑高手——九鬼!

“狗贼!还我兄弟命来!”

水银泻地般的剑光自梁柱上扑击而下,有如夜蝙滑行的身影各持一长一短两柄利剑,凌厉的剑势交织出灿烂夺目的银网,在光辉的背后隐藏着残酷的死亡。

“九弟!回来,别要单独战他!”

天干可说是场中对局势最为了解之人,但饶是他自己,也无法让九鬼收回已发出的剑势,就像射出去的箭没可能回头一样。泪眼人木然只是站立不动,似对敌人剑势视若无睹,等到剑影临身之即,两手刀剑同时发动,竟是后发先至!剑分如柳刀叠如浪,硬生生破入九鬼密可捕蝇的剑网中,一剑贯胸!刀划丹田!“十二剑盟”又再折损一名剑手!

“九弟!”

“可恶!我跟你拼命啊!”

七曜再也压抑不下内心的悲愤,拔剑抢攻,“七星剑”舞出一片银光飞虹,如狂风暴雨般施展开来,声势虽摄人,但心神震怒下破绽大露,面对泪眼人如鬼神莫测迅疾诡异的剑路,如果不是天干抢救即时,恐怕黄泉立即又得平添一条剑盟冤魂。

“当!”

天干挥剑架开原本泪眼人攻向七曜必杀空门的一剑,饶是如此,被荡开的这一剑仍是在他左臂划下一道凄厉的血痕,七曜吃痛后退,泪眼人却无放过他的打算,刀势一回又向他迎头斩去!天干咬牙使出其成名绝技“天上来剑”,剑意如黄河之水天上来般源源不绝护在七曜身前,刹那间连挡对手七刀。但他护得来别人就顾不了自己,被泪眼人一剑乘隙划伤腰间,血如泉涌染红了他半身。

七曜惊呼道:“大哥!”

天干脸色苍白,却犹自强镇定道:“我不要紧!七弟,这厮厉害得紧,我们必须齐心合力,方有胜算!不要一时冲动报不了仇,还赔上自己性命。”

七曜知道此时事态严重,“十二剑盟”又一向唯天干之令为首,闻言立即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后点头道:

“我知道了,大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杀人凶手走出我们剑盟。”

天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嘴角却泛起一丝令七曜生起强大信心的豪勇笑容道:

“那当然。”

只有天才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一句话是多没有把握。

“十二剑盟”如今除五人战死,排行第二、第四的“两仪”、“四象”外出公干之外,应该还有负责把守后门的“六合”、“八神”在盟内坐镇,如今正厅发生了这么大的骚动,却不见他俩的踪影。天干很清楚自己的义弟绝非怠忽职守之人,除非是碰上了什么令他们难以分身的大事,而以来犯敌人的实力判断,更可能的是已遭遇不测!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天干强迫自己集中心志在眼前的大敌上,只见连杀五人的泪眼人,仍是一副冷然坚定的样子,刀剑交叉垂地,仿佛是能吞噬一切的虚空。

由始至终,他也未发一语。

天干握剑在手,忽然沉声道:“七弟!待会大哥缠住他的时候,你便找机会逃跑,和六弟八弟他们会合,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传给白道联盟的”合议厅“长老,要他们出来主持公道。”

七曜听得脸色大变道:“不成!大哥,我怎可丢下你独自逃生……?”

“你必须这么作!”天干以不容转圜的语气断然道:“要是我们全部阵亡,谁来把今天的真相告诉别人?”

“可是……”

“这是命令!难道你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七曜虎目含泪,全身因激动情绪而颤抖不已。

“七弟不敢……可是……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这也是我们十二兄弟当日义结金兰时,许下的承诺啊!”

天干始终没有望向自己的义弟,他不想让七曜见到自己眼中难舍的悲伤。

“莫再扭扭捏捏像个婆妈一样!待会我一出剑攻击,你便立刻从后门逃走,六弟八弟哪里恐怕也碰上了敌人,你的任务便是支援他们,为”十二剑盟“留下日后重振的希望!”

七曜被天干这一出言提醒,才猛然想起后院还有两名自己的兄弟,正自天人交战间,天干已挺剑抢攻,同时暴喝一声道:

“走!”

七曜身子一震,脸色几度犹豫,终于是一咬牙狠狠跺脚,转身往后院掠去。

天干见义弟终于肯听命逃走,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但只是一现即逝,更凝重的神色出现在他那张沉毅的脸上,一出手便是其成名绝技“天上来剑”!剑势凌空旋卷,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套向泪眼人,将其进路全部封死,务求要他分不出手来去追击七曜。

敌手太强,今日一战已是不存胜望,天干只希望能够和这泪眼人同归于尽吧!

面具里外的表情始终一样木然,朴实无华的刀剑路子施展开来,威力却是奇大无比,以旋破旋的刀浪扩散开去,独来直往的剑势游刃有余的在天干身上平添无数伤口,后者虽然抱有拼命之心,无奈实力上的差距过于悬殊,战况仍是一面倒的不利。

天干咬牙浴血苦战,但他的斗志纵然高昂,泪眼人的一对刀剑,却仿佛是凄凉与死亡的化身,每一次的刀剑斩击,便带给他说不出来的无奈与空虚,让他生起仿佛是和“虚空”这样的敌人作战的感觉。

人怎么能战胜虚空?

所以天干只有死。

泪眼人右手倏地一动,刹那间仿佛炸裂了满天星斗,数不清的耀眼剑华顷刻间穿体而过,夹带着天干的鲜血哀嚎飞散开来!

不忿的身子倒卧在自己流出的血泊当中,涣散的双眼仍努力的集中在某个视像上,费尽力气的挤出最后几字遗言:“七弟……!”终于还是阖然而逝。

青铜后的双眼仍是冰冷,静静淡淡的凝视着地上的尸体,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七曜含泪奔跑在往后院的路上。

他已下定决心,一但通知到六合与八神正堂的危急状况后,便立刻赶回去与天干并肩作战!便是死,他也要和自己的兄弟死在一起!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悲痛莫名的长啸。

“八弟!”

七曜心中一震,认出那声音正是“十二剑盟”中的老八——八神的啸声!连忙加快脚步,抢入庭中。正好一名发髻散乱、血污满身的持剑男子跌撞往自己怀中扑来,七曜连忙扶住那人,不及细看对方伤势,先问道:

“八弟!怎么只得你一人?六哥呢!”

八神泪流满面,未说话先咳出几口鲜血,才哽咽道:

“七哥……有敌人攻来……他们实力太强,六哥他……已经……”

七曜闻言,饶是他先前早有准备,仍是忍不住心中大恸,加上先前苦战疲乏,气血倒冲,几乎就此昏死过去。

总算他神智迷乱中,想起天干犹在前堂浴血苦战,勉强打起精神,追问道:

“八弟,振作点!正院大哥那里也碰上强敌,我需得立即过去增援!你们在后门碰上的敌人有多少?知道是什么来路吗?”

八神喘气答道:“是……”

七曜忽觉腹部一凉,跟着是一种温热液体溅湿了自己的奇异感觉。

七曜大吼一声,拼尽全力一掌劈向怀中人,但八神一击既中早已抽身远退,七曜那一掌仍是伤他不得,染血的短剑在月光下反映着诡异的光芒,相映后者此刻脸上的狞笑,犹如地狱来的索命使者。

七曜脸色惨白,冷汗直流,鲜血自捂着小腹的五指间不住流出,他却浑若未觉,只是盯着自己的“兄弟”,以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声调问道:

“为什么?”

八神本来已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世上最恶毒的辱骂、垂死前被出卖的不甘控诉,甚至是足以杀人的怨恨视线,他都能坦然以对。没想到七曜的反应竟是如此平静,瞳孔内只有淡淡的悲哀,甚至是些许的怜悯,对自己的怜悯!

这让他反而恼怒起来。

八神把剑一挥,没有血色的脸添上几丝怒意道:

“你不用问了!内奸就是我!六哥也是我杀的!反正今天”十二剑盟“的覆灭,已经成了定局!任谁都不能改变,我只是顺应行事而已。”

七曜剧咳几声,鲜血染红他上半身衣襟,但他的视线仍然坚定,斜睨着八神道:

“顺应行事?顺谁的意?是谁对我们剑盟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八神狞笑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总之对方势力之大,绝对不是我们这小小门派可以抗衡的,我如果不选择和对方合作,下场就只有跟你们一样!我还不想死,所以只好让你们死了。”

七曜摇摇头,用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的口气道:

“你这样做,对得起大哥吗?”

八神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自然道:“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里还有资格来管我?”

七曜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当年义结金兰之情,对你来说只不过是狗屁而已……”

八神嘿嘿冷笑道:“我早就说过,十一兄弟中,只有你最了解我。”

七曜摇头道:“我不了解你,从来都不了解你,甚至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你。”

八神淡淡道:“念在兄弟一场,我愿意让你有个好死,你自己了断吧!”

七曜看着手中剑,惨笑道:“众兄弟纷纷力战而死,我怎可选择懦弱的逃避之路?”

“你受伤过重,不会是我的对手。”

“人生有些战役,是明知必败也要打的。”

话一说完,七曜便出剑攻向八神。

他知道自己的伤势,对生存已不抱希望,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卖友求荣之人!这第一招也是最后一招!至少也要和这小人同归于尽!

剑光炫烂而动,剑势无情似火,正是他一生中最强也是最后的绝招——七情焚火!

以生命作为燃料去推动的剑火之焰,恣意狂舞于虚空之中,似要将八神的身子吞噬。

然而,身为“十二剑盟”的同侪,八神对这一剑的了解并不在使用者之下,加上七曜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要破他这一招绝非难事!

八神冷然一笑,手中剑如群蛇纠结般洒出,扭动的剑芒沿空虚抖罩向七曜剑火,正是他的得意剑技——“八歧大蛇”!

剑走如蛇破入红色火浪中,“蛇身”四面八方卷住、反过来扑灭七情剑火,“蛇牙”则化为致命一击,在七曜颈上留下一道凄厉血痕。

七曜以命相搏的一剑,始终还是杀不到八神。

“别要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八神看着地上自己兄弟的尸体,轻轻摇头叹息,眼中也不知是轻蔑亦或伤感。

“干得好啊!八神兄弟,如此一来你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将军他老人家一定高兴得很。”

八神闻声回头,只见院落忽然多出一个身长玉立、唇红齿白、优雅脱俗的白衣贵公子,亲切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小侯爷!”八神一见来人,便露出谄媚的笑容道:“您也来了。”

“我怎能不来?”白衣贵公子——“剑侯”楼雪衣柔和笑道:“我如果不来,那这里的戏要怎么收场呢?”

八神闻言一愕,心道楼雪衣这一番话摆明就是要和自己争功,但“剑侯”却是自己背后靠山近来座前的大红人,更是得罪不起,只好道:

“怎敢有劳小侯爷多费心,如今剑盟上下已无一个活口,稍等的善后工作,在下自会处理得天衣无缝,不会留下一丝破绽,辜负了唐将军交付给在下的任务。”

楼雪衣笑意盈盈的道:“全无活口?不会吧!八神兄怕是弄错了吧,我刚刚从后院进来的时候,明明有看到一个活人啊。”

八神脸色一变道:“不可能!六合明明就已死在我剑下……”

楼雪衣摇头道:“八神兄的剑法我是绝对相信的,何况那人也不是贵盟的第六剑友。”

八神沉声道:“不是六合,那又会是谁?难道是二哥或四哥他们赶回来了?”

楼雪衣还是摇头:“也不是他们。”

“那到底是谁?”

楼雪衣悠悠道:“那是……”

八神忽然心生警兆,但已经迟了,利锋破空的锐劲,到最后一刻才被他察觉,偷袭者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八神只来得及感觉背脊一凉,已经中剑!长剑“嗤!”的一声透体而过,他痛嚎一声,正要挥剑反击,下腹又是一阵剧痛感觉传来,一截刀身,正自自己丹田处对穿而过!

偷袭者竟是刀剑同使之人!那么此刻在他背后的人,除了“泪眼人”之外还会有谁?八神双目充血如欲突出,盯着楼雪衣狠狠的道:

“是你……?!你竟然要杀我!为什么?”

楼雪衣的微笑仍是那么平易近人,此时此刻,仿佛还带点靦腆歉意。

“没有办法,你不是说剑盟上下已无一个活口吗?可是八神兄却忘了把你自己也算进去,连你也死掉了,”十二剑盟“才算是真正的鸡犬不留。”

“你……你好狠毒……!”

“套句八神兄刚才用过的话,”楼雪衣淡淡笑道:“我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八神兄见谅。”

楼雪衣说完轻轻弹了一下手指,背后的泪眼人像是收到命令般把插入刀剑在八神体内“会合”,后者发出一声痛极惨嚎,但泪眼人的双手丝毫没有停顿,在刹那间已把他大卸八块!

结果,为保命而出卖自己兄弟的八神,反而是“十二剑盟”中死得最惨的一位。

楼雪衣负手微笑,神情就像是在自家的院子内散步一样,跨过地上的血迹,走到泪眼人身前,随手摘下后者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轻、木然、空洞的一张俊脸。而从那熟悉的五官,毫无疑问,此人就是“纵剑横刀”丁神照!

扥起丁神照的下额,像是审视一件艺术品一样,楼雪衣把脸凑近,露出满意的微笑道:

“魅邪这次可真是为我打造了一把好”武器“啊!第一阶段到此算是试验完毕,如今”泪眼煞星“的名号已经逐渐打响,接下来便是该轮到第二阶段——”煞星刺剑圣“的好戏上演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白日换青天。”

一样莫测高深的优雅淡笑,不同的是比起数十天前来,楼雪衣的表情多了几分笃定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天娇姐:

急事商洽,请务必出来一晤。

弟天邪笔

君天娇握着手中寥寥数字的纸条,也是使她深夜时分还徘回在这“武功院”近郊附近一座破庙的原因,天生英风娇立的美态,在星月之下仿佛战斗女神的降世。

不需注明时间地点,只是凭同出一脉的血缘感应,君天娇便知道自己的弟弟可以确定她如今所在的位置。

傲骨凌霜的柳眉微微一耸,盯着在她眼前像是从异世界般出现的邪俊少年,露出不悦的表情道:

“你来晚了。”

君天邪弯腰鞠躬,以诚恳之至的表情柔声道:“真是对不起!因为天娇姐你在离开”武功院“时刻意收敛了本身的气息,所以要找你便格外多花了一些时间,累您久等,为弟的真是抱歉之至。”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君天娇一点不为君天邪的软调攻势给打动,仍是以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道:

“说出你的来意吧!如果是要讨回黑狱岛那时的人情,我早有心理准备。”

君天邪竖起大拇指赞道:“天娇姐真是巾帼之骄、快人快语,那为弟也就不拐弯末角、放胆直言了!”

“天娇姐,他是谁啊?”

君天邪正要道出来意,忽然一道铃脆动听的声音自俩人身后响起,像是夜空明星的亮眸闪动着好奇的光芒,粉腮微红带着青春天真的气质,含有戒心的视线投向君天邪,对君天娇却是毫无保留的崇拜与爱慕。

君天邪一愕后反问道:“你又是谁?”

皂衣少女给了君天邪一个扮相可爱的鬼脸,不悦的道:

“连我”女流箭“孙楚倩孙女侠都不认识,怎么有资格约天娇姐在此见面?”

这是君天邪和某一方面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他“天敌”之一的“女流箭”孙楚倩,俩人间第一次戏剧化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