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天嬌美人志[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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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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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集第六章湖舟赘聚

罗开自从救了方家姊妹回庄,不觉间又过了数日。

在这几日里,罗开终日与怪婆婆和白瑞雪研究那本“贯虹秘笈”,大家经过
数日的钻研琢磨,把秘笈内所载的武功精要,已大致有所领悟。再加上怪婆婆对
武学的认知,不时在罗开身旁指点面授,其中某些难明的关键所在,也慢慢逐渐
解开。

经过这几日的参究,罗开终于大有所悟,发觉秘笈内所载的武功,却是一门
运气移宫,莫测高测的惊世法门。

秘笈里的武功主旨,原意是把对手攻来的内力真气,却巧妙地吸取过来,先
导入自己身体内,继而再运用那股真气反击回去。要是对方袭来的真气越大,反
击回去便更加强劲,原理与一般四两拨千斤等大致相同,只是比之更高出一层。

如此来说,若然习得此秘笈内的武功,不管敌人的内力如何深厚,也能轻易
地化于无形,还可以把攻来的内力真气,一一反击回去,稳立不败之地。

这日,罗开正在自己内室潜心修习,忽见彩儿走进房来,说道:“庄主,刚
才仙儿来报,说青云秋月两位前辈要见庄主,倘若庄主有空,请到凌波阁一聚。”

罗开听见,点头应了,回想这几天以来,自己常待在房间钻研武功,还没与
两位大侠见面,确是有失了礼数。想到这里,当即站身而起,迳往凌波阁而去。

罗开来到二人的房间,应门的是派来服侍二人的丫鬟仙儿。

仙儿看见罗开,随即躬身施礼,说道:“仙儿见过庄主,方大侠已候驾多时
了。”

说话刚完,方睛云夫妇已听到罗开到来的声音,连忙从内室走将出来,拱手
道:“果然是罗庄主驾临,请坐,请坐!”

罗开还了一礼,三人在外厅坐下,仙儿端上香茗后,罗开说道:“罗某这几
天因事缠身,还不曾过来拜候,还望两位前辈恕罪。是了,听仙儿来报,说方大
侠有事找在下,不知是什么事情呢?”

方睛云道:“罗庄主身为一庄之主,事必躬亲,这是少不免的了。今趟请罗
庄主过来,确是有件事儿。首先是要再多谢庄主,今趟若非罗庄主出手相助,救
了咱们两个小女一命,其后果可真不堪设想。”方晴云话落,夫妇二人便欲起身
施礼致谢。

罗开连忙起身阻止,说道:“二位大侠不必再多礼,两位千金是罗某的朋友,
朋友有事,在下又岂能袖手一旁呢,倘若两位前辈再是如此生份,岂非教罗开难
做!”

方晴云笑道:“罗庄主说得是,大恩不言谢,咱们也不应该再执而不化了。

罗庄主请先坐,方某夫妇二人还有一事想与庄主商量。“

罗开道:“方大侠请讲。”

方晴云夫妇先是互望一眼,随听方晴云道:“这是关于我两位小女的事,只
是有点儿唐突冒昧,倘有冒犯之处,还请庄主不假计较。”

罗开看见二人表情有异,默默细想,已经明白了几分。心里想着,必定是方
家姊妹已把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说与二人知道了。罗开想起方妍不但和自
己有了肉体关系,而其妹子方姮,也曾在自己眼前赤身露体,彼此裸裎相对,恐
怕今日二人召见,必定为此事而来。

果如罗开所料,只听方睛云接着道:“方某这两个女儿,虽算不上什么芙蓉
花貌,却也是出生端正,家道殷实,方某和内子经几番商议后,倘若庄主不弃,
我夫妇二人欲把两位女儿许配与庄主,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罗开虽知二人必然为两个女儿而来,却没料到,二人竟如此快便单刀直入,
刹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说话也不由涩呐起来,讷讷地道:“得两位前辈错
爱,罗开委实喜出望外,只是罗某……”

方晴云看见罗开说话迟钝,还道罗开对方妍的过往心存介怀,便即道:“罗
庄主,其实方某如此提出,确实有点冒昧,这都怪我这个大女儿命途多难,若非
多次得庄主援手,方妍至今那能够历劫重生,既是庄主……”

罗开听到这里,便知道二人全都误会了,赶忙说道:“两位前辈万万不可误
会,罗某承蒙前辈厚爱,真个由衷欢喜!而令爱为世所逼,方受奸人所乘,罗某
又怎会介意这种事。”

罗开顿了一顿,追溯自己与方家姊妹二人的事情,尤其是方姮,她身为处子
之身,曾两次赤身露体,裸露在他眼前,确不能全没一个交代,便此胡混了事,
况且他对方家两姊姐,心底早便隐隐暗生情愫,于是道:“既是前辈不嫌罗开出
身寒微,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晚辈便听从两位前辈吩咐是了。”

方晴云夫妇听见,顿时大喜,水秋月更是喜形于色,笑道:“你为什么还前
辈前,前辈后的叫,从今以后,你也该要改一改囗了,而咱们夫妻俩,也以老卖
老,便直叫你名字吧。”

罗开脸上一红,颔首道:“前辈说得是。”

水秋月笑道:“又是叫前辈了!”

罗开大羞,马上改口:“是……是……岳长,岳母。”

方晴云听得罗开叫了自己一声岳长,直高兴得眉开眼笑,问道:“罗开,我
听说你与白姑娘和董姑娘也快要成其好事,不知决定了日子没有?”

罗开道:“这个还没有,皆因咱们初到杭州,打算先安定了下来,再谈此事
情。”

方晴云夫妇听后,同时点了点头,水秋月接着道:“罗开,关于你和妍儿、
姮儿的婚事,依我来看,还是先等待你和方姑娘、董姑娘完婚之后,咱们再正式
起「草帖子」提亲,毕竟妍儿和姮儿是小,这样才合礼数。”

她这句说话,明着是说自己两个女儿嫁与罗开为妾。

罗开又如何听不懂她的意思,连忙道:“这样恕罗开不能遵从!咱们都是江
湖儿女,这些俗事,从来便不大计较。大家既然是一家人,又何须分什么大小!

说句老实话,我本人也并非出生大户人家,自双亲去世后,也曾流落街头,
在杭州当个客店的小二,现蒙两位长辈不弃,把心爱女儿许与我,已是罗开天大
的福份,便是婉婷和依依,我也早已和她们言明,大家打后平起平坐,决不分什
么大小,而两位千金,罗开又怎能厚此薄彼,这件事请,罗开实不敢依从。“

方晴云夫妇不由又对视一眼,均觉罗开此子倒也忠厚,自己将女儿嫁与他,
可没有做错。方晴云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方面只是小事一桩,大家以后
慢慢商量,总会圆满解决的。是了,闻得你打算在杭州广招人手,创门立派,可
真有其事?”

罗开颔首应是,方睛云眉头一轩,遂问道:“身为武林中人,有这种念头也
是极平常之事,但依我来看,你似乎并非这种爱求名利之人,莫非你这样做,是
另有什么原因?”

罗开听后,心中暗想,现在彼此已是自家人,也不妨把内里事情与他们直言,
便将他如何受纪长风所托,如何与湘王朱柏发生冲突等,原原本本的把经过说了
出来。

夫妇二人听后,方知道罗开的武功如此厉害,却有一段如斯曲折的际遇,不
禁也为之惊讶起来。

方晴云道:“多年前,本人和你师父也曾有一面之缘,没想会发生了这样的
事情!再说,你现在与朱柏间发生了嫌隙,其实是与朝廷作对无异,这一点你不
可不防。虽然,现在庄内高手确实不少,却也难敌他们千军万马!依我来看,倒
不如先把这事情解决掉,这才是首要。”

罗开点头称是:“这一点我也明白,但当时情形,实是逼不得已才会和官家
缠上了手,这也是罗开万料不到之事,现在要如何去化解此事,一时之间,确又
想不出法子来,但要我依附朝廷,成为他们的傀儡,任由朝廷操纵,蠹害江湖,
罗开确无法做得到。”

方晴云道:“我并非是要你归附他们,只是要想一个法子,先让彼此的芥蒂
缓和下来,免得朝廷对你大张挞伐,影响了你的计划。”

罗开默然细听,不住颔首受教,方晴云又道:“当年我行走江湖,蒙各路朋
友赏脸赐光,武林中的各门各派、知交好友倒也不少,有云:土相扶为墙,人相
扶为王。今趟你要自立门户,要多和武林人士多打交道才是,便是朝廷起兵征剿,
或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需要人手帮助,也不致孤掌难鸣,无人救应。关于这方
面,我还可以帮点忙,你就不用费心了。”

罗开听了心下感激,连声道谢。

便在此时,丫鬟仙儿急步走了进来,朝罗开道:“禀告庄主,刚才彩儿来报,
说湘王府有人前来拜见庄主,正在大厅等候。”

罗开剑眉一轩:“湘王府的人?”

方晴云夫妇也感奇怪,道:“朱柏突然派人来凌云庄,必定有什么企图,我
们一起出去看看。”

罗开点了点头,便与夫妇二人一同来到大厅。

三人方进入大厅,便见白家姊妹和怪婆婆早已坐在厅上,上官柳亦在场中。

而两个身穿武官军服的官员,却伴着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厅上,三人一瞧见罗
开进来,便连忙离坐,向罗开抱拳行礼。

罗开拱手回了一礼,往三人望去,当目光落在那中年人身上时,依稀发觉此
人有点儿脸熟,似乎是在湘王府见过面。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便是王府中的李总管,随见他从身上取出一封书函,恭
恭敬敬的双手捧上,递与罗开道:“在下姓李,乃湘王府总管,今日前来贵庄拜
见庄主,却是王爷命小人送一封信函给庄主。”

罗开伸手接过,道:“有劳李总管和两位官爷了,请先坐下用茶。”

罗开说罢,抽出信笺,展开一看,立时见他眉头紧蹙,看完把信笺放回信封,
朝李总管问道:“按信中所说,下月十五日,皇上要招开武林群雄宴,不知李总
管能否告诉一二,今趟召开这次武林大会,究是原因何在呢?”

李总管道:“小人也不大清楚,只是奉命行事已而。”

罗开见他言词不疾不徐,流顺无碍,确也相信他没有隐瞒,以他目前这低微
的身份,不知内请也是理所当言,当下又问道:“李总管可有知道,当日与会的
武林人士中,还有何门何派呢?”

李总管闻言,也不假思索,遂道:“据知当今各门各派,皇上均有邀请参与,
除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等大派外,还有不少其他门派,便是远至关外的武林
人士,皇上也使人飞马传贴,想必当日天下武林群雄,大小门派帮会,十居其九
都会出席。”

罗开徐徐点头,说道:“有烦李总管代敝庄回覆皇上,届时武林群雄宴,罗
某当必依时前往与会。”

李总管和两名武官缓缓站起身来,李总管施礼道:“在下自当回禀王爷,便
此告辞。”罗开回了一礼,吩咐庄内一名武师代为送客。

那名武师领着三人走到庄前大门,李总管看见凌云庄前正在大施土木,数百
个工人聚在一处,开土掘地,搬泥抬木,个个均忙得不可开交,心下大感奇怪,
便欲探听个请楚,好与朱柏回报,当下含笑问那武师:“贵庄大施土木,想必是
在加盖楼房了?”

而那个武师却甚是乖巧,回道:“很抱歉,咱们做下的,实在所知有限,更
不知庄主此举是何用意。”

李总管见他拐弯抹角的推搪,心知再问下去也不会问出什么,便笑了一笑,
三人徐步离开凌云庄。

原来田璜一接到白瑞雪的通知,着他在庄外大肆盖建楼房,当日便即展开筹
划。而田璜倒也本事,短短数天之间,已经筹备妥当,开始动工。

而那个武师所说,倒不是他存心说谎,其实他所知确实不多。

且说大厅上众人,刚才听得罗开说什么武林群雄宴,人人均感诧异,待得那
三人离去,纷纷开声追问罗开。

原来信中所说,皇上闻得当今武林风平波息,海晏河清,实有赖各门各派规
行矩步所致,打算于下月十五日,在京城举行武林群雄宴,赉奖优华。

各人听后,不由面面相觑,个个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尽无言语。大家心
里各自琢磨,不知这个皇帝又在弄什么玄虚。

上官柳皱起眉头道:“这个皇帝怎会安着好心,内里必定有什么诡计阴谋,
罗兄弟你千万要小心为是!”

罗开也心有同感,怪婆婆道:“理会他有什么阴谋,今回他打起令旨,公然
召开什么武林群雄宴,难道他敢和上次武林大会一样,又埋下火药坑害咱们不成。

便是他真的这样做,但有了上次这件事,各门各派必会倍加小心,恐怕想加
害咱们也不容易,况且他既为皇帝,威信攸关,这种愚蠢行为,相信他也不敢胡
乱做出来。“

白瑞雪点了点头:“我也有同感,虽知他此举必另有图谋,内里究是如何,
现在咱们便是想破脑袋,恐怕也未必想得出来。只要咱们当日小心行事,处处谨
慎,也不怕他有什么阴谋。”

众人在大厅商议良久,谈来谈去,仍是找不出半点头绪来,只索罢了,没多
久便各自回房休息。

是夜,罗开刚上床不久,尚未曾入睡,忽听得屋顶上传来轻微声响。

声音虽细微,但以罗开目前的功力,只消有些许风吹草动,便能立即醒觉,
这又如何能逃得过他耳朵。

罗开跳下床来,顺手披上衣服,走到窗前,掌力微吐,轻轻把窗户推开,探
首往上望去,却看不见什么。他纵身跃出,脚下稍稍用力,宛如夜猫般上了屋顶,
甫踏稳脚,即见六七丈开外,一条人影朝北奔去。

罗开不作多想,当下展开轻功追去,岂料那人轻功甚是了得,且刁钻非常,
只在屋缝山石间乱窜乱转。

这时罗开虽习得怪婆婆的幻影流光,若论速度身法,那人自然望尘莫及,饶
是如此,罗开始终无法奈何他。

每当罗开抢到近处,毕竟还是慢了一步,给他突然隐身在屋角石隙间,遁得
不知所踪,罗开不免又要再行寻觅搜索一番,然而那人像是存心戏弄,总是在罗
开迷茫难辨之际,那人又在数丈之外现身,如此你追我躲,没过多久,二人便走
出了凌云庄。

出得凌云庄,罗开知道想要再追到那人,便更加艰难了,当下凝神紧盯着那
人,脚下发劲,防他又再使什么手段失去踪迹。

时值深夜,此刻正是月挂中天。而那个人倒也本事,依然左藏右躲的走了好
一大段路,每次总在罗开快将追及时,忽地隐去踪迹,直至最后来到断桥,那人
已不知去向,连个影儿也没有。

罗开暗暗纳罕,心想:“此人好生刁狡,而且轻功机智确实不弱,连这独步
天下的幻影流光也奈何他不得,到底此人是何来路,见他刚才这等模样,明着是
存心引我追赶,不知目的何在?”

便在罗开张目四望,心头惊疑之际,忽听得身后枝叶踹踏之声,罗开猛然回
头,即看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手持长剑的汉子正从树丛中步出。

罗开心里又是一惊,以他的深厚功力,竟无法听见那人的气息,如此武功高
强的人,确令罗开心存戒惧。

凝神望去,只见那人一袭黑衣,腰带处还插着一柄连鞘匕首。

罗开并不言语,只是怔怔的盯着那人。但见那人轻描淡写,慢慢走将过来。

罗开暗自凝聚功力,以防那人突然出手,问道:“朋友,你究竟是何人,夤
夜诱我来此,究是何为,请留个万儿来?”罗开自出江湖以来,这种江湖口吻还
不曾说过,这趟可算是第一次,便连他自己听来,都感到有点儿突兀。

那人距离罗开丈许处停下脚步,倒执剑柄,抱拳道:“小人是受我家主人所
托,专程邀请罗庄主前来赏月叙谈。”

罗开听得眉头紧蹙,心想此人武功已是如此高强,其主人的武功,已不问而
知了,当下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大汉伸手往湖上一指,罗开循所指方向望去,见一艘花艇缓缓驶近桥来,
船上都点着了灯,辉煌耀眼。只听那大汉又道:“我家主人正在船上等候尊驾,
到时罗庄主看见我家主人,自会认识。”

罗开的眉头皱得更深,那艘花艇已渐渐接近,只见船头站着一个黑衣汉子,
衣衫与跟前这大汉全无两样。当花艇来到断桥,船头那个汉子纵身跃了上来,向
罗开抱拳道:“我家主人恭请罗庄主往船上一叙,庄主请!”

二人故弄玄虚,始终不肯透露那主人是谁,教罗开更感疑惑,心中不禁想看
看那人是谁,到底找他来此有何原因,便道:“甚好,我便去见见你家主人。”

话落便走到桥边,纵身跳落船头。

那两个大汉随后跃下,分别站在罗开身后,其中一人道:“请庄主随小人来。”

罗开点了点头,跟在那大汉身后。

那大汉推开舱门,在旁躬身道:“我家主人在舱内已恭候多时,罗庄主请!”

罗开往舱内望去,见舱门外珠帘低垂,帘后灯烛高辉,照得舱里亮堂堂一片。

便在这时,一个清脆迷人的女子声音自舱内传出来:“月白风清,如此良夜,
罗庄主便进来共饮一杯如何?”

罗开心头一怔,原来那个所谓主人,却是一名女子。

他想到这里,踏出的脚步不由顿了一顿。又想,现正夜深人静,与一女子在
湖舟赘聚,岂不惹人非议!

正感踌躇间,舱内的女子又道:“罗庄主因何裹足不前,如此顾忌!你我之
辈均是武林中人,何以受礼俗所拘!”

罗开心想不错,此人诱我来此,必有所图,我又何须拘执这些道德规范,心
想自己确实有点迂腐腾腾了,不禁笑骂自己起来。

珠帘声动,罗开甫踏进船舱,顿时呆愣起来,他万没想到,那舱中主人竟然
会是她!

只见坐在眼前这女子,简直美得如天上的仙子,再瞥见她项上挂着的一串黑
珍珠,更是怔忪莫宁。

原来此女子并非谁人,竟是“紫府仙宫”宫主紫嫣雩。

在舱内溶溶烛光下,使她更显月貌花庞,绝世独立。紫嫣雩悠然自得,神态
从容的坐在桌前,真个说不尽的幽闲窈窕,教人迷醉。

紫嫣雩见罗开进来,姗姗站起,绝容之上,蛾眉曼睩,张着晶莹亮丽的双眸
望向罗开,嘴含微笑道:“罗庄主请坐。”

罗开不知为何,刹那间心神恍惚,竟如做梦一般,直到紫嫣雩开言说话,方
自醒觉过来,与她对桌坐下。

那艘花艇船舱极是宽敞,四周画壁雕栏,精雅非常,桌上早便摆了酒杯碗筷,
水果小点,满桌都是。罗开道:“不知宫主因何有此雅兴,夜邀罗开至此?”

紫嫣雩微微一笑,道:“小女子久闻西湖乃赏月的好地方,见今晚素月分辉,
兴之所至,便到此一游,只是独自湖上赏月,不免美中不足,骤然想起贵庄离此
不远,于是派人邀庄主来此,意欲你我共谋一醉。”

罗开自是知道她言不由衷,现下正是深秋,夜间湖中寒风凛烈,哪里是赏月
的好时候,这趟突然诱自己来此,内里必定有什么原因,但既然她不肯直说,也
只得顺着竿儿爬,瞧瞧她弄什么玄虚。

只见紫嫣雩转眸一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一名黑衣大汉走了进来,手上捧
着一大盘菜肴,摆放完毕后,并与二人斟上了酒,才回身走出船舱。

紫嫣雩恐怕罗开生疑,认为酒中有毒,便微微一笑道:“今晚能得罗庄主惠
然驾临,小女子先敬庄主一杯。”当下自己先干了一杯。

罗开得到怪婆婆的传授,也不怕她在酒中下毒,便举杯仰首一饮而尽,放下
杯来,赞道:“好酒,此酒色呈淡红,醇厚清香,果然是难得的佳酿!在下识见
浅薄,不知宫主能否见告,这酒名称如何,让在下增长见闻。”

紫嫣雩笑道:“庄生也太客气了,这酒实无特别之处,也非什么珍藏,只是
「紫府仙宫」自酿的劣酒,咱们称之为「醴泉」,乃因是以宫中后山半云泉泉水
酿制,因而取了这个名字。皆因外间并无此酒,所以罗庄主不曾认识,庄主若然
喜欢,回头我叫人送数坛至凌云庄去,如何!”

罗开揖道:“多谢宫主厚贶!如此美酒,想必酝酿不易,罗某岂不是鸠夺鹊
巢。”

紫嫣雩微微一笑:“些许意思,罗庄主便不用客气了。”

第七集第七章西湖剧战

紫嫣雩见罗开久久不动筷子,笑道:“罗庄主因何停箸不食,莫非是害怕菜
中有毒。”说着便伸出筷子,挟菜而食。

罗开淡然一笑,也下了几筷,菜肴果然入口鲜美,又不禁称赞起来。

紫嫣雩见罗开称赞,嘴含微笑,说道:“今日难得庄主好兴致,如此良夜,
有酒又焉可无歌呢,不如让小女子弹唱一曲,为庄主佐酒如何。”

话毕,再见她轻轻拍掌,一名大汉走了进来,紫嫣雩道:“取我的琵琶来。”

那人躬身走到后室,不多久便送上琵琶,只见紫嫣雩纤指轻拨,莺莺呖呖唱
了起来,唱的是江南民间小调“双推磨”:“一人牵来一人澳,唱唱磨磨兴致高。

磨儿转又转,黄豆澳又澳。珍珠进磨风箱劈啪叫。问嫂嫂烧火烧得好不好?
叫啊叫叔叔,烧火烧得真正好。叔叔生活好,人儿又厚道,不知哪家姑娘福气好。


………“

罗开听她吐音请脆,俊语连翩,不禁拍起手来叫好。

紫嫣雩回眸一笑,接着又唱了一曲“虞美人之寄公度”:“芙蓉落尽天漏水,
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栏看。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满长
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罗开不由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她歌声婉转,曲意缠绵,真个今人如堕入梦中。

这时一曲既毕,罗开回过神来,不免又拍手大赞。

紫嫣雩放下琵琶,替罗开斟满了酒,二人连干了两杯。

罗开见她依然没说入正题,再也忍耐不住,便问道:“宫主今晚邀在下来此,
相信并非只为把酒谈欢吧,倘有甚么指教,宫主不妨直言。”

紫嫣雩朝他轻轻一笑,说道:“莫非没有紧要事,便不能与罗庄主共叙行乐
么?”

罗开笑道:“当然不是,既然宫主没有事情相告,现下时间也已是不早,罗
某便此告辞。”

紫嫣雩道:“难得今日你我二人相会,罗庄主又何须匆匆离去呢!庄主且先
坐下来,咱们再边饮边谈。”

罗开听她的口气,似乎真有甚么事情要说,只得再坐了下来。紫嫣雩又为他
斟上了酒,方徐徐道:“没错,其实今夜邀庄主来这里相见,确实是有一事情告
知庄主你。”

罗开剑眉凝聚,一双眼睛紧紧望着她。

紫嫣雩续道:“罗庄主可有知道,十绝先生因为两个爱徒蒙难,却和王爷闹
反了脸皮,已经离开了湘王府。”

罗开乍听之下,也不禁为之一怔:“哦!有这样的事,但这件事情,又与在
下何干?”

紫嫣雩微笑道:“阴阳二老之死,难道罗庄主说是与你无干?”

罗开一笑置之,默然不答,紫嫣雩又道:“十绝先生离去之时,曾说绝不会
就此罢休,瞧他当时的神情,并非是恫吓之言,因此王爷着小女子前来,主要是
通告罗庄主一声,好作防备。”

她此话一出,更教罗开大惑不解。罗开心想:“自己和朱柏素有嫌隙,他又
怎会专程派她来通知自己,到底朱柏此举有何目的?”

紫嫣雩见他凝神思索,已知罗开正在想什么,接住道:“十绝先生现在既然
离开王府,便不再是王府中人了,自然也无须听从王爷的说话,他要做什么事情,
谁也阻止不了!王爷因此才为罗庄主担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其中道理吗?”

罗开是何等聪明的人,听到这里,便已明白朱柏的心意,笑道:“其实王爷
并非担心在下的安危,只是担心我若给他杀了,便无法取得解药,我可说对么?”

紫嫣雩道:“也可以这样说,世间上又有谁不为自己,况且性命攸关,这也
是人之常情。”

罗开道:“十绝先生虽然厉害,但他要杀我,恐怕并不容易。”

紫嫣雩摇头一笑:“罗庄主你也太少觑他了!虽则,他若与你明刀明枪,甚
至单打独斗,以庄主的武功,十绝先生确实奈何你不得。但庄主不要忘记,他既
然能调教出千面双忍这般人物,他本身的易容术功夫,便可想而知了。要是他明
路斗罗庄主不过,难道他不会走暗路么!暗道难防这句说话,相信罗庄主不会不
明白吧。”

罗开略一想想,也觉她的话不无道理,不禁又想起前事来:“千面双忍的易
容术,当真是精妙得很,确教人难以辨认真假,不是亲眼看见,实是无法让人相
信。若是如她所言,给这三人易容混进庄里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瞧来确要想
个万全之法,免得让他们有机可乘。”

便在罗开埋头思索间,紫嫣雩又道:“目前罗庄主还可放心,十绝先生和他
两个弟子,仍在太湖不远的望湖镇,直至今天,他们还没有什么动静。”

罗开听见,不禁双眼一亮,连忙问道:“宫主怎会如此清楚?莫非……”

紫嫣雩点了点头:“罗庄主猜得没错,当日十绝先生一离开湘王府,小女子
便知此人必有歧念,为防万一,便派遣敝宫的人在旁监视。但依我来看,不出多
日,他们必定有所行动,罗庄主真个要小心才是。”

罗开实在不明白,她因何会主动帮助自己,一时也难以想得通透。但既然人
家如此帮忙,怎么说也要多谢一番才是,当即拱手道:“承蒙宫主在旁鼎力帮忙,
罗某先行在此多谢。”

紫嫣雩道:“罗庄主也不用和我客气,大家既然是武林中人,互相照拂,也
算不上什么,或许有朝一日,小女子要罗庄主换过来帮忙也说不定。”

罗开道:“要是罗某做得来,自当尽力。”

紫嫣雩眉头一扬,张着美目朝他一笑:“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可不要忘记。”

罗开回心细想,顿觉自己实在太大意,竟给她把自己这句话吃得死死的,但
他话既出口,也不能收回来了。

其实罗开不知自己为人憨直,凡事以义气为先,况且江湖上人心险恶,他这
样的性子,多多少少,难免会吃点亏的了。

便在这时,忽自舱外隐隐传来么喝之声,二人听见,均微微一怔,一个黑衣
大汉走了进来,朝紫嫣雩道:“宫主,湖上有数艘船向着这里划来,瞧他们的模
样,似乎是在追着前面一艘小艇。”

紫嫣雩柳眉一轩,道:“你们小心看着,莫给他们驶近船来。”

罗开念头一闪,骤然想起水神帮,倘若是官兵找水神帮麻烦,自己可不能不
管,便道:“宫主,倒不如咱们出去看看。”

紫嫣雩见罗开如此说,也不便拒绝,只得颔首答应。二人掀帘走出船舱,只
见外面夜色渐浓,一弯牙月已挂在半天。

罗开纵目望去,看见约数丈处,一艘小艇正疾驶而来,小艇之后,还跟着两
艘大船,只见大船船头站满了人,不住囗的高声喝骂。虽是相距甚远,但以罗开
的功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紫嫣雩在旁道:“罗庄主,相信不用多时,咱们便有好戏看了,那些人必会
追到前面的小艇。”

罗开嗯了一声,眼睛却全神贯注着他们的情形。

果如紫嫣雩所言,后面的大船已和小艇越来越近,而这些船也逐渐接近。这
时罗开看得分明,只见前面小艇站着一人,正自奋力划水,而每划一下,小艇便
往前冲得船首直仰,瞧来此人的内力颇为不弱,若是换上寻常的艇夫,恐怕早便
给人家追上了。

罗开定眼望着那人,见他劲运双臂,船板激水,顿时桨落船飞,小艇越发接
近罗开,只是那划船的人背向着身子,正盯着后面的敌人,使罗开无法看见那人
的面貌,他心中只存着一个希望,企望那人并非水神帮的人便好了。

饶是那人运桨如飞,但毕竟是一人之力,眼见前后船只逐渐接近,而后面大
船上的人,仍不住口的喝骂:“小子,你还能走得掉么,还不快快停下来跟咱们
回去。”另一人高声道:“再不停下来,咱们可不客气了!”

那小艇的人充耳不闻,浑不理会他们高声呼喝,反而手上加力,使劲划船。

后面的敌人大骂了一会,见他不加理会,站在船头的几个大汉,纷纷取出暗
器,顿时铁莲子、袖箭等诸般大小暗器,不住往小艇射去。

但见那人弯身连闪,数枚暗器自他身周而过,只听“噗噗噗”数声,不少暗
器已钉在船板上。

那人抽出背上的长剑,挥剑拨开接着而来的暗器,可是这样阻得一阻,两者
间的距离又接近了不少。这时,前后船只只是相隔丈许而已。

在后紧追不舍的大船,突然看见一个老者走到船头来,大喝一声:“小子,
瞧你能逃到哪里去!”说话甫落,抽出长剑纵身跃起,犹如一头大鹰般,滑过湖
面,迳往前面的小艇飞扑而去。

见那老者颏下白须飘飘,六十岁上下年纪,然身手却异常敏捷。小艇上的男
人见老者腾空而至,忙弃桨立刻,待得老者扑至跟前,长剑倏地递出,两剑相交,
顿时剑刃交碰之声乱响。

罗开站在船边看得双目大睁,只见一个凌空,一个踏着船板,瞬眼间二人已
拆了数招。罗开并非用剑能手,看着这等对剑情景,自是精神陪增,惟恐走漏了
一招半式。

那老者数招一过,凌空翻身落在小艇,艇上的男人见无法拦阻住他,回身挺
剑抢上,手上挽起团团剑花,连绵往老者身上攻去。

那老者不慌不忙,抬剑回挡,一连几式把来势解开,接着刷刷刷三剑,均攻
对方要害。

而站在罗开身旁的紫嫣雩,也是张大美目,凝神细看,她也是用剑之人,心
中所想,只是与罗开大为不同。

紫府仙宫素已剑法着称,直来显扬江湖,况且紫嫣雩自小便在宫中潜心苦练,
尽得宫中剑术的精髓,对各门各派的剑术,也颇有认知。她若非武功已臻相当火
候,也不会被拥为一宫之主。

此刻在她眼里,见二人剑招虽快,但内外武功仍尚欠精进,尤其是那小艇的
男人,手底下功夫,明着稍逊那老者一筹,若斗将下去,时间一久,必败无疑。

紫嫣雩仰首瞧见罗开看得入神,微微笑道:“你可有看出二人是甚么门派?”

罗开对江湖中事,本就所知有限,更何况是各家各派的功夫,现在听见紫嫣
雩的说话,加上他正瞧得入神,也没细想什么,更没想她这句话是存着考究之意,
遂不经意地摇了摇头。

紫嫣雩看见,柳眉不禁轻蹙,心想:“那老者这手「游龙剑法」,却是山东
赤龙派的剑法,但他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毕竟赤龙派只是江湖中小小一个门派。

但那小艇上的男子,所使的明明是华山派绝技,在江湖上响当当的「狂澜剑
法」,他又怎会看不出来?但当日在小瀛州看见他的功夫,内外武功实是不弱,
若说他只是银蜡枪头,是个有名无实之辈,瞧来又不大像。可是他对江湖上的见
识,竟又如此地肤浅,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便在她思索间,忽地听见罗开叫了一声:“陶兄弟?”

原来小艇上的那名男子方好回过头来,罗开乍见那人的脸孔,不由大为惊愕,
此人竟然是华山派的首徒陶飞。

罗开自从和陶飞在小山城一别之后,至今再没见过他,今日骤然再次遇见,
不想竟会在这个场合。

紫嫣雩大感奇怪,便即问他道:“罗庄主你认识这个人?”

罗开点头道:“那人是华山派的首徒,罗某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紫嫣雩虽从没见过陶飞此人,却也听过这个名字。心想,原来此人便是陶飞,
便道:“华山派乃名门大派,在江湖上名声极好,这些人竟敢惹到华山派的头上
来,实是不简单。”

罗开并没有把她的说话听入耳里,他现在整个心神,全都集中在陶飞的身上。

他见陶飞这一手剑法,使得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便知是华山的上乘剑法。

再看那老者的剑法,也是疾快凌厉,变幻多极,在月色下使得光芒闪耀,直
看得罗开如痴如醉。

原来那老者所使的“游龙剑法”,共有三十六路,正变之中,包藏七十二路
奇变,剑招连绵不绝,剑锋总不离敌手身周,使将起来,当真如银龙腾飞,翩若
惊鸿,端的好看之极。

二人以快打快,一招紧过一招,斗得甚是激烈。

便在此时,从后追上来的两艘大船,现已渐渐接近,船头上均站满着手持兵
刃的大汉,只待船只一接近,便要跃上小艇。

罗开把形势瞧得分明,刻下陶飞以一对一,已经渐趋下风,倘若那些汉子齐
齐跃上艇来,后果将会怎样,这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罗开想到这里,便知自己再不能袖手一旁了。况且他对陶飞这个人,早前就
已心存好感。虽然当初见面时,为了上官柳的原故,彼此之间也曾有些许误会,
险些儿还动起手来,但罗开对陶飞的侠义精神,确实令他极为欣赏。

两艘大船已靠近那小艇,皆因小艇细小,空间有限,加上陶飞与那老者正斗
得如火如荼,剑来剑往,实在无法容下太多人,只见三名大汉手执钢刀,纵身跃
到艇上,却没有加入战圈,只把陶飞的前后退路封住,其如十多名大汉,均站在
大船上观战。

罗开见陶飞处景愈益险巇,眼见不能再耽搁下去,当下提气纵身,大喝一声
:“陶大哥,让小弟来帮你。”话声方歇,人已腾空扑去。

紫嫣雩看见他突然出手,不禁也为之一呆,再看见他这一手轻功,不禁为之
叹服。心想由花艇至那小艇,距离足有两丈开外,然罗开却亳不在乎,略一提气,
便能疾扑飞去,这等功力,委实殊不简单。

她见罗开已跃落小艇,便吩咐一名黑衣汉子把花艇靠近过去,那黑衣汉子点
头令命,匆匆往船尾走去。

罗开方才一跃而起,人尚在半空,便闻得喝声四起,接着数枚暗器直朝他射
将过来。罗开衣袖一挥,把暗器尽数拨开,当他甫踏脚落在小艇,左右两边忽地
破风声响,两柄明晃晃的钢刀已然砸至,来势迅捷疾猛。

虽然罗开两手空空,手上虽无兵刃,但身法是可等敏捷,见他侧身避开左边
一刀,接着右掌倏出,夹手把钢刀夺了过来,顺手一掌,把那人劈飞落湖中。

而陶飞被那老者缠住,骤听得罗开的声音,也不知来人是谁,但听那人晓得
自己的名字,便知此人必然与自己相识。只苦于一时之间,却腾不出余暇回头去
看。

但见陶飞长剑疾闪,一招“春风化雨”,上中下连递出三剑,立时把老者逼
开数步,眼角到处,见来人竟然是罗开,不由心中大喜,他素知罗开的实力,有
他出手相助,心头顿时踏实了不少,手上的剑招,也更显伶俐。

罗开夺过了钢刀,刚好架开迎面砸来的一刀,一脚递出,又把那人踢入水中。

回首一望,见小艇上原来还卧着一人,只见那人横躺一旁,口里不住绽出微
弱的呻吟声,而肩膀之处,衣服却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裂缝四周,却是一片血
红,显然此人是身受刀伤。

便在此时,花艇已靠到小艇近处,四个紫府仙宫的黑衣汉子手持长剑,分别
跳到两艘大船上,随听得船上么喝之声大响,还夹着阵阵惨嚎之声。

罗开确又没料到,紫嫣雩竟会出手帮自己,正当他还没转念,眼前忽地银光
暴现,一柄钢刀又劈将过来。罗开猱身避去,他不想多伤人命,暗运内劲,真气
自刀柄传至刀尖,直朝那人胸前点去,只听那人闷哼一声,瞬间便给点到下来。

而陶飞仍和那老者斗得旗鼓相当。罗开闪身抢上,以刀代剑,使开纪长风所
授的剑法,凭着他一身雄厚的功力,两三招之间,便把那老者逼开,随即道:
“陶大哥,这里便交给小弟吧,你先去照顾那位受伤的朋友。”

陶飞一想也是,当下退后一步,道:“多谢罗少侠帮忙!”说了一句,遂赶
到躺在一旁的伤者处,横剑护在他身前。

那老者被罗开随手两招逼开,心下骇然,他见罗开手法怪异,手上虽持着钢
刀,而所使的招式,刀招不像刀招,若说是剑招,又觉不是,但内劲却异常强猛,
方才兵刃一触间,老者便觉手上一震,长剑像被罗开黏住似的,险险脱手。

两招过去,老者便知来人是个劲敌,才一后退,再不敢正面抢攻,倏地横移
三步,防他乘势进攻,高声问道:“来者何人,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罗开把刀一立,凝神望着那老者,道:“这位陶大哥是在下的朋友,还请尊
驾给小弟几分薄面,便此放他一马,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那老者听见罗开这番话,不由哈哈大笑,正想出言损他几句,一个清脆娇嫩
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你到这个时候,还想与人动手么?你不妨回头看看
自己目下的情况。”

此话一出,老者心头又是一颤,循着来声望去,却见一个天仙似的女子,俏
生生的站在一艘花艇上,玉容丽色,委实美得让人心迷心醉。

饶是那老者已踏入暮年,惟望着紫嫣雩这副绝容颜色,也不禁为之心动,一
时缥缈恍惚,如梦如醉,久久没能作声。

紫嫣雩见他这等模样,嫣然一笑道:“你怔怔的瞧着我作甚?还是先看看你
那些伙伴吧!”

老者听得这句话,顿时从梦中醒了过来,抬首望去,见自己两艘船的船头上,
分别站着四名黑衣人,手抱长剑,正自冻凌觜脸的瞪着他。老者这一惊可不少,
心知船上的伙伴,武功虽不算一等一的高手,但少说也有近二十人,不想在转眼
间,竟然全都栽了下来!若非如此,这四个人岂会如斯笃定的站着,还大眼瞪瞪
的望着自己!

这时紫嫣雩朝罗开道:“罗庄主你和这位陶兄弟,还是先把受伤的朋友送上
船来吧,至于这个人,便交由我的人打发好了。

那老者半世人在江湖上打滚,名声说不上太响亮,但在二流角色里,也算得
上是号人物,眼下被这个女娃儿瞧得一文不值,而且出言无状,这口气他如何咽
得下,顿时老脸一变,大喝一声:“那有走得这么容易!”话毕挺剑直进,朝罗
开当胸刺去。

罗开自出道至今,虽然日子尚短,但大小战仗也遇过不少,加上他功才深厚,
人也聪明敏慧,方才和老者一接上手,便已探知对方的实力,现见老者突然发难
攻来,罗开也不大放在心上,但见他身子一幌,刹那间便趋至老者身侧,运指如
风,点了他的穴道。

老者那曾想过眼前这小伙子,身手竟会如此敏捷,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身上
已觉一麻,给他封了穴道,他这时方知道,自己与人家的武功,直是天同地比,
相差甚远。

罗开见老者的身躯缓缓倒下,当下抱拳道:“事不得已,恕晚辈无礼,还请
前辈原谅则个。”

老者瞪大双眼,怒目而视,罗开也不理会,回头对陶飞道:“陶大哥,咱们
还是先离开小艇,到船上去再谈吧。”

陶飞点头应允,弯身抱起受伤的男子,二人展开轻功,双双跃上花艇。

紫嫣雩道:“这位大哥受伤不轻,先让他在舱内卧下吧。”说着当先在前引
路。

三人进入船舱,陶飞把那人放了下来,接着一名黑衣人跟随进入,紫嫣雩着
他取来刀伤药品。

那黑衣人瞬间便捧着药品进来,接着凑近紫嫣雩的身旁,在她耳畔低声说话,
只见紫嫣雩一面聆听,一面颔首,待那黑衣人说完,她最后“嗯”了一声,紫嫣
雩朝那人轻声道:“你瞧着办好了。”黑衣人说了声是,便即退出船舱。

紫嫣雩把药品交与罗开,说道:“这些是紫府仙宫的刀伤药,对刀剑外伤极
是有效,我也不阻碍你们了,若还有什么需要,开声吩咐便是。”

罗开接过伤药,递给陶飞,见紫嫣雩转身欲要步出船舱,便即叫住她道:
“宫主,在下想问一声,你打算如何对待外面那些人?”

紫嫣雩听见,不由一愕,略一思索,便道:“不知罗庄主打算怎样处理?”

刚才那黑衣人虽然话声极细极低,却逃不过罗开的耳朵,已把他的说话全听
在耳里,现听见紫嫣雩这样回问自己,不由剑眉一轩,遂道:“他们既是江湖上
各道的朋友,便让他们自行走吧,免得再加添麻烦了。”

紫嫣雩微微笑道:“便因为这样,更不能轻易就此放走。可是现在罗庄主想
放了他们,相信已经来不及了。”

罗开一听,不禁脊上一寒,连忙冲出船舱去。



第七集第八章华山风波

罗开才踏出船舱,便见那四名黑衣人跃回花艇,他连忙赶到船边,低头往那
三艘船看去,见船上横七八竖卧满了人,个个动也不动。

那四名黑衣人站立一旁,罗开皱着眉头,望了他们一眼,纵身跳落对方的船
上,弯身细看那些人,一连数人都是给重手点了死穴,再往那小艇看去,见那老
者仰身躺在船板上,罗开飞身过去,伸身一探他的鼻息,同样是呼吸全无。

罗开站直身来,轻叹了一声,跳回花艇上,甫一落脚,紫嫣雩已迎上前来。

罗开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出声,他恼恨这个女子外貌艳若桃李,内里却恨毒
如斯。

想起瑶姬和朱昭宜公主朱璎,再看眼前这个紫嫣雩,也不禁心头郁悒。

紫嫣雩徐徐走到他身旁,低声道:“看你这副模样,敢请是恼我心恨手辣,
我说得对吧?但要是你知道他们是谁人派来,恐怕便不会这样想了。”

罗开默然不答,紫嫣雩接着道:“真没想到,原来罗庄主是个宅心仁厚,菩
萨心肠的人!但你可要知道,江湖之上,到处风波险恶,倘若稍一仁慈,换转头
来,便只有自己遭殃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去看看那个受了伤的人,再问一
问陶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嫣雩前半段的说话,听在罗开耳里,实在不敢赞同,毕竟是人命攸关,岂
能混为一谈,一概而论呢!难道武功好,为着自己的安危,便可胡乱去杀人不成!

但听到紫嫣雩最后几句,罗开立时给她提醒,便即快步走进了船舱。

陶飞刚替那人把伤口包扎好,便见罗开走进来,忙站身而起,朝他抱拳道:
“多谢罗少侠相助,陶某在此谢过。”

罗开上前握着他双手,微笑道:“陶大哥不用多礼,前时在小山城与陶大哥
一别,想不到今日又会在此碰面,真教小弟欣喜不已。”

便在二人倾谈间,随听得舱外紫嫣雩的声音:“罗庄主,小女子方便进来吗?”

罗开道:“宫主请进来。”

只见紫嫣雩掀起珠帘,徐步走了进来。

陶飞这时方看清楚紫嫣雩的容貌,不禁一愕,定眼望着紫嫣雩,一时竟瞧得
出神。溶溶烛光下,看见紫嫣雩不论样貌、身般、姿态,无一不令陶飞喊绝。他
不禁暗自想道:“近日在江湖上所出现的女子,怎地尽是绝色美女?”

罗开看见他的样子,便想起当初第一次遇见紫嫣雩时,恐怕也和他这般失神
吧,想到这里,也不由微微苦笑,当下给陶飞引见。陶飞听得对方是紫府仙宫的
宫主,更是错愕不已。

陶飞久历江湖,紫府仙宫的名头,他当然不会陌生,也知晓紫府仙宫行事诡
异,近年间在江湖上虽不见恶迹,但对紫府仙宫的传闻,却也听之不少,但眼前
这个少女,年纪轻轻,且又长得天香国色,竟然是紫府仙宫的宫主,怎教他不惊
愕,一时竟忘了礼数,恍恍然说不出话来。

紫嫣雩瞧见,倒反而大方地向他一礼,含笑道:“华山派大弟子陶少侠的名
堂,小女子早就有所听闻,没想到竟是个如此俊雅的少年英雄。”

陶飞听得“华山派”三个字,身子不由一颤,徐徐说道:“宫主见笑了!陶
某人也不妨与两位直说,从今以后,陶飞再不是华山派的弟子!不久之前,陶某
已被掌门逐出门户,早已成为华山弃徒了!”

此话一出,罗开和紫嫣雩相顾愕然,罗开连忙问道:“陶大哥!这……这到
底是什么一回事?”

陶飞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罗开知道他不愿在紫嫣雩跟前开口,只好不再追问下去,便道:“事既至此,
陶大哥也不用想大多了,或许有朝一日,贵掌门会收回成命,让陶大哥重返门楣
也说不定。”

但见陶飞摇首叹气,苦笑道:“没可能的了……”说到这里,忽然停口不语,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罗开见他言谈举止有异,心中极想追问下去,但想起紫嫣雩乃朱柏的人,实
不宜在她面前多说什么,正打算邀请陶飞和他师弟先回凌云庄,到时再慢慢问他
也不迟。

岂料罗开尚没出声,紫嫣雩竟抢先开口问道:“是了,陶大哥今晚因何会和
这些人对上了,莫非是与这位受伤的大哥有关?”

罗开这时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不但容姿脱俗,且是个极懂鉴貌辨色,精识
时机的人,委实教他不能不佩服。

陶飞虽与罗开才第二次见面,却见罗开丰格不凡,襟怀洒落,不自觉地已对
他心存信服。而紫嫣雩和他虽是初会,更知紫府仙宫并非等闲的门派,但见她与
罗开夜深同舟,刚才又出手相助,自是认为她与罗开交情非浅,那会想到他们二
人间的隔阂龃龉,现听她开言发问,也不假深思,便和盘托出。

只见陶飞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人是我的师弟,名叫南兆泉,他也是和
陶某一样,同样是被逐的弟子,现在已非华山门下。而我这位师弟今日受伤,实
是受陶某所累。当日咱们同被逐出华山,便打算南下回乡,因大家都是南方人,
彼此路途相同,于是携手上路,岂料还没进入杭州,在途中却发生事儿来。”

二人听了他这番说话,同感诧异,脑里同时暗自思索,莫非华山派内部出了
什么事情,怎会忽然之间,门下弟子竟一一被逐出门墙?瞧来被逐出华山派的弟
子,相信并非单是他们二人而已。

紫嫣雩又想,华山派乃江湖上一大门派,门下弟子众多,现发生了这般大事
情,江湖上却没有传出半句流言,确实有点奇怪。不禁柳眉轻蹙,追问道:“究
竟是什么事,不知陶大哥可否见告?”并吩咐一名黑衣汉子撤去桌上的盘点,再
行摆过一桌新酒菜。

三人从新坐定,陶飞开始缓缓讲述前事。

原来自华山掌门萧长风受邀至天熙宫后,一住便是半月,他回到华山后,竟
然心性大变,过了不久,突然下了一纸休书,把正妻任萍萍休掉,言明任从改嫁,
决不干与。

萧长风今次此举,敢情他是在瑶姬口中,得知妻子任萍萍与王刚的奸情,虽
然王刚现在已死,但他心头这股湮郁气,又教他如何忍耐得住。

只因他是一派掌门,脸子攸关,又不得把这丑事全抖将出来,授人以柄,于
是一回到华山,便在任萍萍面前百般刁难,终日冷嘲热骂,鸡毛蒜皮的小事,也
要诸多挑剔,欲寻个藉口把她休掉,最终给他逮到机会,借题发挥,一纸休书把
她轰出华山,若非害怕江湖中人和门下弟子以为口实,早就一剑把她杀了。

任萍萍与王刚虽有奸情,但在华山派里,为人却无私无畏,不骄不躁,倘若
弟子出错受罚,任萍萍总是出面维护,直来甚得华山弟子上下敬仰。而陶飞对这
个师母,更是敬爱有加,骤见师父近日这般行为,心中已是老大不快。

陶飞性子本就刚直,见了师母如此下场,那里还忍得住,便约同几个师弟妹
向师父求情,希望师父能收回成命。

岂料萧长风不但不听,还拍案骂道:“若有那一个敢再为她求情,便跟她一
起离去,从今以后,再不是华山派的弟子。”

陶飞还道师父只是一时之气,方说出这话来。他知道自己平日极受师父看重,
决不会因此而把他逐出华山,眼见其他师弟妹再不敢出言求情,便自告奋勇出面
力争,那知萧长风不待他说完,便即勃然大怒,立即把他逐出华山。

华山众多弟子,直来对这个大师哥都感情极好,便有七八个弟子站了出来,
为陶飞求情,而萧长风不但无动于衷,连带这几个弟子也一同被逐。

其余华山弟子看见,自是不敢再出声,只有数人在旁看不过眼,主动要跟随
师母和大师兄离去。萧长风鼻头一哼,也不反对。华山经此一役,派中弟子便走
了十多人。

任萍萍的外家,本是个响当当的武林世家,父亲任天鹏,凭着一手“正反八
卦刀法”,于三十年前,在扬州创办了“大鹏门”。

今次任萍萍触犯七出之条被休,她虽然心中不快,却不显得什么悲愤。

任萍萍自嫁萧长风以来,除了起初几年二人的感情还较好外,打后这些年间,
彼此的感情便开始急剧下滑,缘起于萧长风性好渔色,便连派中的女弟子也不肯
放过,而这种违法乱纪,为武林不耻的行径,任萍萍也不知为他隐瞒了多少,免
得传出于外,堕了华山派的威名。

而萧长风不但没有多谢她,倒因为有她的维护,反而日益肆意无忌,任萍萍
虽心中气苦,但又奈何他不得。

或许是任萍荦反叛心理的驱使,她和王刚在一次几缘下,竟背叛了萧长风,
与王刚发生了关系,从此便成为一个不贞妇人。

任萍萍与王刚之事,本来就极为秘密,但不知为何,今次会被外人知晓,她
本身自知理亏,更无怨言了。

陶飞与十多名师弟妹伴着师母下得华山,一行人早就商议停当,打算先护送
任萍萍回扬州娘家,再行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弟子门先购了一辆马车给师母,各人骑马在旁护行,往东进发,由陕西经河
南,直望南京而去,如此走了十多天,终于抵达扬州,安全地把师母送返娘家。

众人在大鹏门休息两日,方起行离去。

陶飞原籍婺州,父亲陶笑海,是婺州大豪,家资丰厚,直来颇有孟尝之风,
极爱结交江湖朋友,陶飞十岁那年,在一个江湖侠士推荐下,投入华山门下学艺,
晃眼间已是十七年,今次忽然被逐,自是忧愁郁闷,心中愤悱。

而陶飞的师弟南兆泉,是岭南人士,年甫二十五,投入华山派也有十多年,
他素来和陶飞友好,今次被逐出华山门墙,虽说和陶飞有关,但他却没有因此事
而后悔,倒认为自己和陶飞所做的一切,自问无愧于天下。

二人离开了大鹏门,骑上快马,过了大河,不一日路程,便已踏进浙江境内。

当日下午,陶飞二人经过一条山路,见远处路旁有一茶寮,便停了下来歇脚
休息,二人坐定,叫了茶点,陶飞想起前事,不由心中苦闷,神情均显于颜色。

南兆泉在旁看见,便道:“大师兄你还想这事作什么,再无须耿耿于怀了。”

陶飞淡然一笑,道:“我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何师父今次回到
华山,心性会变得如此厉害,莫非其中是另有原因!”

南兆泉摇了摇头,叹道:“师父为人喜怒无常,你是最清楚不过!今次之事
虽有点令人诧异,但也不觉有何异处。既然到了今日这地步,也不妨与你实说,
我离开华山派,其实只是早晚之事。这些年来我跟随师父,总是隐隐觉得师父的
行径透着点古怪,但问题出在哪里,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陶飞又何尝没有发觉,只是他素来敬重师父,便是师父再有不是,他身为弟
子,又能做得什么事来。况且萧长风终究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
何说也不能有所忤逆。

便在二人说话间,忽地来路传来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他们回头看去,只见一
匹灰斑白马疾驰而来,马背之上,驮着一个红衣女子,从山路飞奔而至。

只见白马来得好快,陶飞一看,也不觉什么,便回过头来,蓦地发觉离茶寮
丈许之处,路中正跪着两个孩童,正爬伏在路上玩弹子。

陶飞乍见之下,不由大惊,眼见这两个小孩快要给白马踩着,他也不作多想,
待得白马驰近跟前,纵身跃出茶寮,手中长剑连鞘点出,欲想将白马点倒。

便在他剑鞘将要点到白马身上,红衣女子马鞭一挥,迳往剑鞘挥去,一股强
大的真气,自剑鞘传到陶飞的手臂,他只觉手中一麻,长剑连鞘脱手飞出,人也
被震翻开去。

瞬眼之间,白马已驰到那二个孩子身前,马儿蓦地前脚一缩,后腿使力一跃,
从二个孩子头顶掠过,丝亳没伤着孩子,随见山路尘土飞扬,白马已经绝尘而去。

一旁的南兆泉跳身而起,见陶飞给那女子随手一鞭,立时震翻路边,他先是
一愕,继而勃然大怒,连忙走出茶寮,跃身上马,正要追赶那红衣女子,陶飞上
前拉着笼头,道:“不用追了。”

南兆泉怒道:“这个丫头也太无礼了,一出手便想伤人,要是你不懂武功,
给她鞭子这样一挥,还有命在么!”

陶飞微微一笑:“你先下马来,咱们坐下再说。”

南兆泉悻悻然跳下马,二人回到茶寮坐下。

只听陶飞道:“师弟,刚才也很难怪责人家,那女子若不挥开我的剑,她的
马便会受伤。再说,她把我震开,也是她不想我给马儿撞着,说来我还要多谢她
呢,又怎能怪她无礼呢!”

南兆泉回心想想也是,遂道:“那个女子的骑功果然不赖,一提缰绳,便腾
云跨风般跃起,实非一般人能为。”

陶飞点了点头:“瞧她刚才的模样,似乎正在急于赶路,所以才不肯勒慢缰
绳。”

南兆泉也有同感,二人休息一会,便开始启程上路。

一路上陶飞想起方才的女子,见她身手卓绝非凡,武功异常了得,不知是那
一个门派的人物,可惜无法看请楚她的容貌。

是夜,陶飞二人来到杭州,找了一个宿头住下,正要熄灯安睡,骤听得瓦面
上传来异声,二人立时惊觉,吹灭灯火。

便在此时,屋顶有人“唷”的一声。

陶飞马上跃出窗外,而南兆泉提剑衔尾跟出,二人上得屋顶,月色下看见一
人正卧伏瓦面上,又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向南面飞奔而去。

南兆泉跃到那人身旁,低头一望,不禁“啊”的叫了一声,忙道:“陈师弟,
怎会是你?”

陶飞听见,抢近一看,果然是华山派的同门师弟,此人姓陈名昌,年纪已有
三十多岁,但投入华山较晚,至今仍不到十年,以年资顺序来说,他还要叫陶飞、
南兆泉二人为师哥。

陈昌看见二人,脸上陡然变色。

陶飞大为愕异,见他浑身瘫软,知他给人点了穴道,随即伸手为他解去。问
道:“陈师弟,你怎会来这里?”

陈昌略一镇定心神,徐徐说道:“我和七师兄二人,是奉师父之命前来杭州
办一件事,今日碰巧看见你们进来住店,本想马上前来和你们招呼,只是要事缠
身,便打算先行办好师父交下的事情,再来与两位师兄会面。”

南兆泉道:“原来如此,所以今夜你们便来了?”

陈昌点了点头:“我和七师兄今晚刚来找你们,却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跳
上屋顶,似乎是想暗算你们,我正想去通知两位师兄,但才一移动,已被那人发
现,这个人武功极高,一出手便把我点倒了,幸好七师兄还在屋下,没和他交手,
他看见那人逃走,便随后追去了。”

陶飞听后,发觉他的说话漏洞百出,但他既然这样说,只得姑且相信,便问
道:“师弟你还好么,可有其他地方受伤?”

陈昌道:“没有,只是给封了穴道,现在还有点酸软罢了。是啊!我恐怕七
师兄不是那人的对手,你们快跟上去,免得弄出事来。”

二人想想也是,也不及细问那人的样貌,陶飞道:“师弟你便待在这里,咱
们追去看看。”话落,便和南兆泉往南面赶去。

再说那个七师兄,名叫赵贵生,此人天资极高,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为人乖
觉獐智,巧言令色,颇受萧长风器重。在华山派众多弟子中,除了陶飞外,武功
算是他最高。

陶飞和南兆泉直追出里许,来到一个树林处,隐约听见刀剑之声,二人对望
一眼,飞奔入林,却见一男一女正在剧斗,二人留神细看,男的果然是赵贵生,
而那个女子,身上穿着一袭火红劲装,衣衫妆扮,与山道上骑着白马的红衣女子
全无异处,二人看见那个女子,均是一怔。

便在这时,那红衣女子身形横移,一道银光自她左手打出,其势疾快无比,
口里同时娇喝一声:“给我躺下。”

趟贵生只觉银光一闪,暗器已到眼前,当真快得惊人,欲要躲避已然不及。

只听他闷哼一声,穴道已被打中,身子立时软倒下来。

陶飞二人大骇,双双扑向那红衣女子,长剑同时递出,两柄剑尖分点向女子
双肩。

那女子身形快绝,但见红影一闪,人已不知所踪。

兔起鹘落,二人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子已闪到二人身后,出指如风,分点向
二人,陶飞与南兆泉只觉肩膀一麻,已被她点到在地。

陶飞自出道以来,今日可算是栽得到了家,一招未过,便败阵下来,确实从
没遇过。

而南兆泉更是惊讶不已,堂堂华山派三大弟子,一出手便给人制住,而且对
手还是一名女子,恐怕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

那红衣女子走近前来,在月下一看,不由“咦”的一声,接着道:“原来是
你,我还道是那里来的野狗,竟胡乱扑出来咬人。”

陶飞虽是浑身无力,头颈还是能够移动,当他抬起头来一看,眼前不由一亮,
心头也随即怦怦乱跳。没想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竟然美得如此惊人,只见她年约
二十一二岁,长得眉如黛山,眼若秋水,正张着一对水莹莹的眼睛望着他。

在旁的南兆泉骂道:“你这个妖女,可否留点口德,一出声便骂人是狗,我
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伏在屋顶伤人,究竟你想怎样?”

那红衣女子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
刚才出手,你二人早便到阴曹地府了。”

陶飞茫然道:“姑娘的说话,在下半点也听不明白?”

那女子目光一移,望向赵贵生。

赵贵生给他这样一望,顿时不敢与她目光相接,脸上阵青阵白。

陶飞看见他这般神情,更是满腹疑团,知道陈昌和赵贵生今晚突然出现,肯
定并非偶然,内里必有什名原因。

只听那女子道:“你要得个明白,为何不问一问这个人。”

陶飞望向赵贵生,问道:“赵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陈师弟又怎会
来到杭州,为什么又会和这位姑娘交手起来?”

赵贵生素来口齿便给,孰料听见陶飞的发问,竟然讷譅起来,吞吞吐吐,久
久说不出话来:“我……我……”

红衣女子微微笑道:“刚才我见你们三人所使的全是华山剑法,原来你们是
同门师兄弟。这倒也奇怪了,他既然是你的师弟,为何要向你们暗下毒手,难道
你们之间有甚么深仇大恨!”

南兆泉高声骂道:“你胡说什么!咱们师兄弟素来要好,他又怎会害咱们,
你不要在旁胡乱调唆。”

红衣女子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你简直是个浑人。好,你既然这样说,便算
我多管闲事,横竖这是你们华山派自己的事,与我何干,你二人好自为之。”说
完身子一转,便欲离开。

陶飞肯定眼前这个女子必然知道什么,她这般一去,要找出真相来就更加难
了,况且三人给她点了穴道,非她解救不可,于是急道:“姑娘且慢,我这个师
弟素来性子鲁莽,刚才出言莽撞,还请姑娘见谅。”

红衣女子停住脚步,回身过来,小咀一翘道:“这才是人话。”见她手中一
扬,一枚银珠自她手中疾射而出,只见银光一闪,顿时把陶飞的穴道解开。

陶飞穴道一解,跳身而起,伸手解去南兆泉的穴道,便向赵贵生走去。

红衣女子阻止道:“这人的穴道现在解不得,你先叫他把话说清楚。”

陶飞停下脚步,朝那女子拱手道:“在下华山弃徒陶飞,先多谢姑娘刚才出
手相助。”

红衣女子听见“弃徒”两个字,不由眼睛一亮,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这二人要暗算你了,既然你已被逐出华山派,萧掌门还要派人追杀你们,莫非你
在派中犯了什么大事情?”

南兆泉听得一头雾水,脑里朦胧一片,无法明白:“师父派人追杀咱们?我
不相信,怎会有这个可能。”

陶飞接着道:“不瞒姑娘,其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若不是姑娘把我这个赵
师弟栏住,而我又追踪来到这里,只怕真的还蒙在鼓里,死了也不明不白。”

南兆泉更是奇怪,忙道:“大师哥,刚才陈师弟说是赵师弟去追那凶徒,你
怎会说是赵师弟给人家追了?”

陶飞微笑道:“以这位姑娘的武功,便是十个赵师弟,也休想能赢得人家,
你细心想想,既是这样,这位姑娘又何须要逃走呢!敢情是赵师弟见势头不对,
知道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便即开溜逃走,最后还是给人家追上,不知我说得对
吗?”他最后一句,自是向那红衣女子说。

那女子嫣然一笑,说道:“果然是大师兄,推前想后,也给你想了出来。”

南兆泉一听见此话,立时呱呱大叫起来,奔到赵贵生跟前,一把将他扯起来。

陶飞心知他性子火爆,恐怕会弄出事来,也不多想,连忙跑将过去制止。

第七集第九章含冤受屈

只见南兆泉一手把赵贵生提起,狠狠骂道:“快说,是否师父派你们来?”

赵贵生穴道被封,浑身动弹不得,看见南兆泉这恶哏哏的模样,也不禁发怵
起来,心想只要讲错一句话,说不好便要立刻名登鬼录,一时之间,也给吓得不
敢开声。

陶飞奔将过来,连随将二人分开,南兆泉对陶飞素来敬重,见他出面阻栏,
只得把赵贵生放开,口里仍是怒骂不休。

只听陶飞道:“赵师弟,要是师父派你们来,你不妨直说,便是师父要你们
来杀我,我也决不会难为你,你尽管放心说好了,到底陶某人有何弥天大罪,师
父要置我于死地?”

赵贵生清楚陶飞的为人,知他说一便一,绝不食言,加上他与陶飞素无嫌隙,
今日奉命暗害他们二人,实是非不得已。再见陶飞此刻言词温和,脸上全无半点
杀气,心头不由一定,便徐徐说道:“大师兄,今晚之事,以大师兄的聪明才智,
便是我不说,相信你已猜得出几分了。”

陶飞一声不吭,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赵贵生略一定神,续道:“当日你们离开华山后,师父便叫我和陈师弟进去,
吩咐咱们暗中跟随你们,待有几会,不论用任何手段,务须把你们铲除。当时我
和陈师弟听见,也是惊愕不解,但师父又说,他说你们早有离异之心,投效了别
派,谋夺本门的”贯虹秘笈“,此事关乎华山派的基业声誉,所以不得不如此做。

当时我虽是半信半疑,但既是师父这样吩咐,我又怎敢违拗,所以……“

南兆泉听到这里,那还按捺得住,立时高声大骂起来:“放屁……简直是放
屁,说咱们揶揄贯虹秘笈,投效别派,这是什么说话,简直是一派胡言!这本所
谓贯虹秘笈,我在华山十几年,传闻确是听了不少,但它到底是什么的东西,华
山上下弟子又有谁见过,究竟华山派是否有贯虹秘笈这回事,瞧来还是一个问题。”

陶飞听后,当然知道师父只是寻个藉口要消灭自己,但师父因何要这样做,
一时间实难想得明白,便朝赵贵生道:“赵师弟,你虽然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
你不义,现在我放你们回去,但要是再有第二次,莫怪我到时不顾师兄弟之情。”

话后,伸手把他身上穴道解去。

南兆泉看见,叫道:“大师兄,你便这样放了他!”

陶飞摇了摇头,叹道:“他们既是受师命而来,也不能怪责他们,咱们毕竟
是同门师兄弟,今次便算了吧!”

赵贵生站起身来,朝陶飞揖道:“大师兄今日手下留情,已是赵贵生邀天之
幸,倘还再存有加害之心,我还算是人么!”

陶飞苦涩道:“当你回到华山,不妨对师父直说,陶飞虽然离开了华山派,
却没有心存仇视之心,更不敢对他老人家不敬,这便是陶飞要说的说话!你走吧。”

赵贵生道:“我自当如实禀告师父,可是……恐怕师父仍不会放过你,大师
兄万事要小心才是。”话后再次向陶飞一揖,转身飞奔而去。

待赵贵生走后,陶飞问那红衣女子道:“陶某有一事想请问娘姑,不知可否
见告?”

红衣女子微微笑道:“你是想问我如何得知二人的企图,是么?”

陶飞点了点头。红衣女子道:“你这两个师弟当真是旁若无人,竟敢大刺刺
地在街上相量害人的事,说什么如何先把你们迷倒,再入房动手等云云,孰料他
们的说话,碰巧给我全听个正着,也算是你们二人走运,但这种运气,可不是常
常有的!今后,你们得多长个眼睛,免得到时后悔莫及。”

二人正要再多谢她一番,怎料她话方说完,身形一晃,人已在他们眼前消失。

陶飞又是一惊,心想道:“这女子的武功不但厉害,便是这手轻功,也别出
一格,当真来如惊鸿,去如飞魂,到底她是什么人?”

南兆泉同时呆愣一会,才开声道:“大师哥,我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派
人来杀咱们,你想得出原因吗?”

陶飞摇头苦笑:“我也不明白,师父既然已把咱们逐出华山,按理已是告一
段落,还要追杀咱们干什么?但赵师弟已亲囗承应,事实却摆在眼前,又不由不
信,那红衣女子说得对,今后咱们的确要多长一个眼睛,小心提防才是。”

他毕竟比南兆泉深谙人世,陶飞隐约感到此事极不简单,内里必定存在着什
么秘密,但究竟原因何在,他确实无法想得出来。

而南兆泉本来就为人憨直,思想单纯,加上他少在江湖走动,涉世不深,脑
袋里更藏不了这些复杂事情,而更没想到,事情后面还有更深、更复杂的目的。

回到客店,陈昌早已走了,陶飞二人折腾了一夜,也感到有点疲倦,便上床
睡去。

陶飞知道南兆泉是首次来到杭州,今趟既然路经此地,眼见四下无事,便打
算在杭州住上几日,到处走走,看看这个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

次日大清早,二人走出客店,乘着西湖清晨的蒙胧景致,缘着湖边漫步。此
时曙光乍现,在这雾霭弥漫的清晨,更显四周格外清秀。

古诗有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艳抹总相宜。”,现在眼前的西湖,当
真如诗中所说,确实美若西施。

不觉间,二人走上湖中一条石桥,眺望湖中景色,实有柳絮随风摆,桥上人
自乐之感。西湖的美景,委实令人无言以对。

南兆泉虽是武人出身,但瞧着这湖似明镜,山若花冠的天然景色,也不禁陶
醉其中。

二人缓步行至西湖南面,远远望见夕照山上的雷峰塔。这塔建于五代年间,
是吴越王钱弘为黄妃得子而建,初名黄妃塔。而雷峰塔之所以远近驰名,实与民
间传说“白蛇传”有关。

其中那段白蛇化身白素贞与许仙相恋,但始终人妖殊途,未能相守,白蛇更
遭法海和尚施法,把她禁锢在雷峰塔,实是一个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即令
你未曾拥有过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爱情,也绝对能感受白许之恋的凄美。

二人走过雷峰塔,已是近午时分,来到紫阳山,选了一处比较清净的酒楼吃
饭,才登上楼,便听得有人叫唤:“陶兄弟,你怎会也来这里了?”

陶飞循声望去,原来是江湖上人称“顺风耳”的高天雄。遂偕同南兆泉走上
前去,高天雄站起招呼二人坐下,二人也不客气,拱手称谢一声,便坐了下来。

高天雄年约四十,身材并不高大,却总是笑容可掬,情态和悦,一副极惹人
好感的模样。

原来此人武功只是一般,但交游广阔,为人豪爽,江湖上一些有名高手,均
有与他来往,此人还有一个优点,便是见多识广,对江湖里的大小事情,消息非
常灵通,因此江湖中人,就给了他一个“顺风耳”的称号。

当然,此人的消息大多是捕风捉影,或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但又不
能令你不相信,却又不能尽信。

尽管如此,江湖上的人士,不论成名老宿,或是初出道的晚辈,皆喜欢和他
结交,尤其是那些开镖局的,更是少不了他,不管他的消息是真是假,但对行镖
保货来说,能早知讯息,得以及早预防,总是好处多而坏处少的。

这时,店小二已为两人添了杯筷,待小二走后,高天雄望向南兆泉,问道:
“这位是……”

陶飞连随为他介绍:“这位是陶某的师弟,南兆泉。”

二人拱手一礼,高天雄道:“原来都是华山派的少侠,久仰,久仰。”

南兆泉听见,想起萧长风派人行刺自己之事,脸上不由一沉,高天雄看见,
似乎已明白什么原因,低声道:“唉!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何足以信?来,待我
先敬两位一杯,请!”话落举杯一囗而尽。

陶飞二人各自还了一杯,而陶飞听他刚才的说话,想他必然知道什么事,放
下杯子,问道:“高大哥,你是否听到什么关于咱们的说话?”

高天雄呵呵笑道:“高某认识陶老弟这么多年,老弟为人如何,高某最是清
楚,近日这些传言,高某是绝不会相信的。”

二人见他说此话时,眼含异样目光,也不由一怔,陶飞实在按忍不住,追问
道:“到底是什么传言,高大哥不妨直说?”

高天雄依然笑容满面,把头凑近前来,低声道:“看你们的神情,瞧来你们
还不知道。唉!高某只好直说了,好让两位老弟能有个防备。贵派掌门近日已向
各门派发出帖子,颁布逐出华山弟子的名单。但这个还是小事,而最受群雄惊讶
的,便是说陶老弟你盗取了贯虹秘笈,图谋不轨,并公告天下,如有发现老弟的
踪迹,务须立即擒拿,押送回华山,免得祸及武林。”

陶飞二人一听,脸上同时大变。

南兆泉更是怒不可遏,跳起身来,正欲高声大骂。两人见他这个举动,也是
一惊,陶飞忙把他扯了下来,在他耳边道:“师弟先不要动怒,若在这里给外人
看见,不免会多生枝节。”

南兆泉怒道:“我怕他个鸟,难道要大师兄你做这个冤大头,硬生生饮气吞
声不成。”

高天雄同时劝道:“南兄弟,为着陶老弟的安全起见,实不宜在大庭广众发
横,要是给江湖中人瞧见,后果可不少呢。”

南兆泉一听,望了陶飞一眼,顿时安静了下来,但乃是气愤愤道:“师父这
样做,无疑是要置大师兄于死地,如此胡乱造谣,简直无耻之极。”

陶飞到这个时侯,已明白到自身的危险,心想道:“贯虹秘笈在江湖上早有
传言,却是人人欲得的上乘武功秘笈,便因为这样,前时已弄得华山派无日安宁,
现在说秘笈落在自己手中,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看来江湖虽大,却是寸步难行,
再无自己容身之处了。”想到此处,陶飞不由怊怅起来。

罗开和紫嫣雩听到这里,多少已猜到今晚之事。罗开心想,那本贯虹秘笈明
明是在自己手中,华山掌门所说的话,自是有心诬陷于他了,到底这又为了什么
原因?便问道:“陶大哥,莫非刚才那伙人,便是为了贯虹秘笈而来?”

陶飞点了点头,遂继续说下去。

便在陶飞正感惆怅之际,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徐步走上酒楼来,见他长得
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坐下,叫了酒菜,自斟自饮。

陶飞乍见那公子的面貌,也为之一怔,只觉那人甚为面熟,留心细看,发觉
他眉眼和脸形,倒有几分像那个红衣女子,但见他手持酒杯,潇洒自若,全无半
点女儿姿态,心想,难道此人是那红衣女子的兄弟?

他心下奇怪,便低声问高天雄:“高大哥,你素来广游天下,可有见过此人?”

高天雄摇头道:“从没见过,看他一身儒生装束,或许是寻常的读书人罢了。”

南兆泉望了那人一眼,也感愕然,但他心思本就疏略,不大注意琐事,加上
刚才听见陶飞被诬陷一事,始终憋在心头难以放下,便道:“别管此人了,高大
哥,各门各派收到我师父的帖子,你可知道他们的反应如何?”

高天雄道:“这点本人就不知道了,一来是时日尚浅,二来他们就算另有其
他歪念头,也不会随便显透露出来,而我明知他们不会说,又何须多言追问。”

南兆泉怒气难抑,低声骂道:“师父这样一弄,大师兄打后可就麻烦了,真
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这样做?”

高天雄道:“南兄弟,你又何必动怒,倘若陶老弟真是没有取走那本秘笈,
到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又何须多想什么。”

南兆泉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存有怀疑之心,叫道:“高大哥,难道你也认为
我大师兄取了那部混帐东西?”

高天雄立时摇头道:“不……我素知陶老弟为人,又怎会有此想法。”他囗
里虽是这样说,但心理却不无存疑。他怕南兆泉继续追问,便岔开了话题:“陶
老弟,最近武林中出现了一个女魔头,你听过了没有?”

陶飞摇了摇头:“女魔头?小弟还没有听说过。”

高天雄道:“这个人干了几件大大的事情,近日在江湖上已传得腾腾沸沸,
你竟然没听过,这倒奇怪了。”

南兆泉问道:“哦!是什么大事情?”

高天雄道:“山西晋河四霸这个名头,两位老弟总知道吧?”

陶飞点头道:“这四人乃黑道中一等一的高手,早就响遍武林,自然是听说
过,听说连雄霸湖广的洞庭双鹰,也曾败在他们四人手中。”

高天雄轻轻在桌面上一拍,道:“没错,便是道四个魔头,可是他们在一夜
之间,全给那女魔头干掉了!”

南兆泉骇然道:“当真有这事,这个人竟如此厉害!”

陶飞也感愕然,说道:“据知四人是同胞兄弟,练得一手三才刀法,纵横江
湖十数年,可说罕逢敌手,不知多少正派人士伤在他刀下,今次给人杀掉,也算
是这四人恶贯满盈。”

高天雄又道:“还有,前几天山西五梅山的天魔寨,也给她一夜间铲为平地,
寨主五梅鬼魔在她两招间,便已人头落地。”

南兆泉听得呆了一阵,方道:“这人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人?”

高天雄摇头道:“她是何门何派的人,我便不得而知,只知道这女魔头武功
极高,出手如电,且神出鬼没,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实是个辣手人物。”

陶飞说道:“依高大哥说,这人所杀的均是黑道魔头,因何你会叫她做女魔
头,这似乎有点……”

高天雄摇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个女魔头除了杀黑道人物外,可是
连白道上的朋友,她也不放过!前时金溪大侠霍金全,也叫她一剑剌中眉心,丧
命当场,你道这又为何。”

二人听见,不禁怫然变色,金溪大侠是位德高望重,斗重山齐的老前辈,素
受江湖人士敬仰,现听得高天雄的说话,自是闻言叹惋,南兆泉愤然道:“她竟
然连金溪大侠也都杀害,这女魔头的名号,当真受之无愧。”

陶飞问道:“金溪大侠左刀右剑,可谓刀剑双绝,武功已臻化景,此人既能
杀得金溪大侠,其武功之高,恐怕武林中要胜过她的人并不多,不知此人年纪有
多大,相貌如何呢?”

高天雄道:“江湖上流传,这个女魔头的年纪并不大,且长相极好,爱穿鲜
红色劲装,她自称为「火凤凰」,但江湖中人,却称之为「嗜血魔女」。”

陶飞二人听见此人身穿红衣,不由互望一眼,心里均想,莫非便是昨日那个
红衣女子?

高天雄提起杯酒,仰首一喝而尽,正待继续说下去,忽感一阵头晕,支撑不
住,咚一声伏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南兆泉愕然道:“高大哥,你怎样了?”说话甫落,自己也觉头重尾轻,一
阵头晕,翻倒在椅子上。

陶飞大吃一惊,跳将起末,心想:“二人突然一起昏倒,内里必有跷蹊,莫
非这是一间黑店。”连忙环看四周,见堂上仍有六七桌客人,而那个自斟自饮的
儒服公子也在其中。

堂上伙记见陶飞忽然站起,目露凶光,赶过来问道:“这位客官,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

陶飞一把揪着他,劈头问道:“你这里是什么鬼店子,竟在食物下了蒙汗蘖,
将我的朋友迷倒,快说!”

店小二给陶飞提了起来,早已吓得魂飞天外,颤声道:“客……客官,小店
向来安份守纪,那敢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在光天化日下,便是有斗大的
胆,也不敢将人在堂上迷倒啊!”

陶飞回心一想,小二的说话确也有点道理。

便在这时,那个儒服公子冷笑道:“你这个人好生糊涂,若然是店内的人将
他们迷倒,因何不将你也一块儿迷了?瞧来你这两个朋友,定是饮多了几杯,自
己饮醉了吧!”

堂上其他客人也是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均说:“倘若这里是黑店,哪有不
把你一起迷倒,莫要冤枉好人了。”

陶飞放下店小二,定眼打量着那个公子,这时面朝着面,见此人虽是男装打
扮,却眉目如画,愈看愈似一个人,顿时给他认了出来,不禁哑口目呆,吃惊道
:“原来……原来是你?”

那个书生果然是昨日的女子,也是高天雄所说的女魔头,自称“火凤凰”的
红衣女子。只见她向陶飞微微一笑,道:“总算你认出我来了!跟我来,我有话
与你说。”

陶飞心想:“如此来看,他们二人突然昏倒,十居其九是她做的手脚,但咱
们桌子相距这么远,她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迷倒二人,这种本事,确实不简单。”

火凤凰见他站着呆想,便道:“还不走。”

陶飞道:“我跟你走,那我师弟和这位朋友怎么办?”

只见火凤凰笑道:“他们不过是喝醉了,一适间自会醒来,你担心甚么。”

说完,回头向那店小二道:“你给我好好看顾他们,等会儿咱们就回来。”
接着取出一锭银子,丢在桌面上:“这是两桌的酒菜钱,够不够?”

店小二见她出手阔绰,连忙哈腰道谢:“多谢公子,这有多了。”

火凤凰道:“余下的赏给你,你得好好替我看着他们。”店小二看着手上的
银两,自是眉开眼笑,不住囗的应承。

陶飞无奈,只得跟在她身后,缓步走了出去,才一出了酒楼,陶飞已忍耐不
住,开声问道:“你……你为什么把他们二人迷倒?”

火凤凰道:“谁叫那个人魔女长魔女短的乱叫,没的把他一刀,已算是我手
下留情了。”

陶飞怔怔望住她,道:“原来你真是那个「嗜血魔女」。”

火凤凰倏地回过头来,怒目一瞪:“你刚才说什么?有种你就再给我说一次,
看本姑娘如何修理你。”

陶飞虽知她武功厉害,自己实不是她的对手,但想起金溪大侠毙在她剑下,
侠义之气忽地涌起,冷冷道:“你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不是魔女是什么,
难道还要我叫你一声女侠不成,妄想!”

火凤凰听后,立时气得满脸通红,瞪大美目道:“好啊!你说我胡乱杀人,
我现在便一剑把你脑袋砸下来,看你怎样。”

陶飞理直气壮道:“陶某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我跟得你这个魔女出来,便知
道没有好下场,你要杀便杀,不用多说。况且我脑袋给你砸下,更没眼睛来看你。”

火凤凰默然一会,忽地叹了一声,道:“算了!魔女又好,妖女又好,你爱
怎样叫便怎样叫吧。我叫你出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今早杭州城突然来了多路
武林人物,看他们忽然群集在这里,似乎是收到讯息,知道华山大弟子已来了杭
州,敢情是要打那本秘笈主意,我看你乘早离开这里,免得命丧在他们手上。”

陶飞听见心中一栗,他虽有自知之明,打后的日子必是满地荆棘,却没想到
会来得这么快,不禁苦笑道:“这些人既然要来,便由他们来好了,正是避得一
时,也不能避一世,况且那本秘笈根本就不在我身上!陶某虽然武功寒微,但要
我做缩头龟,这个万万做不到。”

火凤凰道:“我话已说完,你要呈勇,也只得由你。但我与你说,一时血气
之勇,是办不了大事的,难道你不想找出真相,洗去眼前的危机?”

陶飞眼睛一亮,问道:“莫非你知道了什么内情?”

这时陶飞说话刚完,随听火凤凰喝道:“诸位朋友请现身吧,无须鬼鬼祟祟
的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