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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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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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零章 【白色恐怖】
[更新时间] 11-02 06:00:00 [字数] 2952
“哎,生疏了生疏了!”薛破夜在叶天翔惊叹的目光中,将手里的弓箭交给了身边的衙差,拍了拍手,悠然道:“我本想吓一吓他,谁知道却射穿了他的大腿,实在对不住啊。”
叶天翔敬若神明地看着薛破夜,此时更加确定他就是深藏不漏的高人。
“天翔啊,看来这位虎爷不大给你面子啊,你好心好意请他喝酒,虎也竟然不给面子,哎,这是个有个性的人物啊。”薛破夜站在白屋子前面,懒洋洋地看着被押过来的宋老虎,一脸感慨道。
叶天翔冷笑一声,带着阴霾的神色看着沮丧的宋老虎,终于道:“大哥,咱们进去吧,进了白屋子,没有什么问不出来。”
……
……
白屋子是叶天翔的私人刑堂,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一个违法的地方,不过在苏州这片土地,叶氏父子也许就代表着王法。
白屋子外面洁白,但是里面却漆黑,沿着一阶楼梯往下行去,隐隐透出火光,散发着一股霉臭味,空气混浊的很。
这是一处地下刑讯室,各种刑具齐全,就像一出刑具展览一样,薛破夜深信叶天翔曾经做过很多荒唐甚至是残酷的事情。
幽暗的室内,靠着西边的墙壁,捆吊着一个血肉淋漓的家伙,正是猥琐人,也就是宋老虎口中的孙秃子,薛破夜后来才发现,这个猥琐人竟然是一个大秃子。
明虚办事很利索,在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下,找到了叶天翔,也让叶天翔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明虚很简洁地向叶天翔介绍了情况,叶天翔当即便要带兵铲平“鹰帮”,可是从明虚口中得知薛破夜还另有安排时,按捺住了怒火,悄悄地领着薛破夜一行人到了这座白房子,而且派了丰图去轻松老虎过来,一切都按照薛破夜所说的“低调”进行。
孙秃子已经是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对于叶天翔手下几名专管刑讯的部属来说,要让一个人肉体得到极致的痛苦,实在太轻松不过了,就像争宠一样,他们在孙秃子身上留下了此生不灭的印记。
“请坐!”薛破夜坐在椅子上,端着刚刚倒上的美酒,很惬意地对脸色苍白的宋老虎道:“这里有好酒,叶大人待命如子,请你来喝两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领情?”
叶天翔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是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阴沉。
地下室有这一桌酒宴,实在有些诡异。
宋老虎看到薛破夜之时,已经确定自己的计划失手,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瞥见吊在墙上的孙秃子,已经顾不上腿上的剧痛,全身就像堕入冰窟,寒冷无比,往日的嚣张跋扈早已不复存在。
丰图推着宋老虎在薛破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领着衙差们出了去,带上了重重的铁门,那“咣当”的关门声,击碎了宋老虎的斗志。
“大……大人!”宋老虎忍着疼痛,向叶天翔一拱手:“不知大人召唤老虎,有何吩咐?”此时此刻,宋老虎依旧咬牙坚持着。
叶天翔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薛破夜轻轻抿了一口酒,叹道:“昨日和虎爷有些误会,还望虎爷不要计较啊,在下差点就不能和虎爷在这里喝酒叙旧了,险,险,险啊!”连称三声“险”字,脸上依然带着诡异的微笑,那微笑让宋老虎心里直突突。
“今日就咱们几个在这里,话出你嘴,入我们的耳,所以……!”薛破夜目光锋利,在火光下显得极为凌厉:“所以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宋老虎装糊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转向叶天翔,有些激动道:“大人,若无吩咐,请允许老虎离开。”
叶天翔嘴角一扯,冷笑道:“你认识他吗?”说完,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孙秃子。
宋老虎不愧是久混道上的人物,依然沉得住气,慢悠悠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南城的孙秃子,平日和我还有些往来,不知道为何去在这里受审?莫非他犯了什么王法?”
叶天翔毕竟年轻,有些沉不住气,一拍桌子道:“宋老虎,你好大的胆子,孙秃子已经把你供出来了,昨晚那把火是不是你派他去烧的?”
宋老虎鄙夷低看了孙秃子一眼,淡然道:“大人,这纯属诬陷,我也是今日早上才得知希园竹那边被烧了,这是与我毫无干系。”顿了顿,又道:“孙秃子和我有来往这不假,大人也该知道,我老虎喜交朋友,这苏州有不少人都和我有来往,总不能说他们犯了事都是我指使的吧?而且这孙秃子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我派他去放的火,那他可拿出了什么证据?”
叶天翔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
宋老虎竟然并不畏惧,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们得了口供去,兀自辩道:“老虎不敢狡辩,大人,若是有证据证明孙秃子确实是老虎指使,老虎甘愿伏法,可是这件事确实与老虎没有半分干系,这官府要定罪,也该按照王法办事吧?”
薛破夜嘿嘿一笑,悠然道:“虎爷啊,你糊涂啊,都将你带到白屋子这边,还说不说什么王法,在这里,叶大人就是王法啊,哎,你怎么还看不透呢?”
“你们……!”宋老虎脸上的肌肉抽搐,眼角瞥了垂垂欲死的孙秃子,声音有些发颤:“难道你们要滥用私刑?”
薛破夜漫不经心地看了孙秃子一眼,悠然道:“虎爷觉得呢?”
宋老虎急道:“你们若是滥用私刑,我一定告官,呃……这里告不了,我便上京告御状。”
“哎!”薛破夜叹了口气,无奈道:“虎爷怎么像个孩子一样,还要上京告御状,真是孩子气了。其实事情也简单,不想受刑,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放火的。孙秃子受你指使,你肯定也是受了别人的指示,虽说你虎爷在苏州横行霸道,恐怕还没有胆子擅自杀人吧?”
宋老虎身躯一震,脸色发白,急道:“什么受人指使?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件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说过,要想治我的罪,就拿出证据来。”
薛破夜和叶天翔互视了一眼,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叹道:“只是一个名字!”再不言语,缓步走到铁门边,轻轻敲了敲门,铁门便被打开,薛破夜对着外面几个刑讯人员道:“去吧,叶大人让你们练练手。”缓步出了门,屋内的混浊气息夹带着血腥味,让他很有些不适应。
几个刑讯人员带着狞笑进去,重新关上了门。
薛破夜跺着脚步缓缓走出地下室,呼吸着新的空气,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世界真是美好啊!
没过多久,屋内就传出宋老虎杀猪般的惨叫。
薛破夜相信这些刑讯老手一定能让宋老虎体会到什么叫做皮肉之苦,这个世界上,能够受尽酷刑而不吐露半字的人毕竟不多,像宋老虎这般作威作福惯了的家伙,抵抗力就更差了。
外面已经出现了阳光,阳光明媚,洒向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深深吸了一口气,薛破夜已经完全从昨夜的阴霾中摆脱出来,他本来就是一个很会调节自己心态的人,铁牛和邵师傅已经被叶天翔安排到医馆治疗伤势,虽然明虚的医术造诣精深,但是这些皮外伤的治疗药物并不可能随身携带。
这虽然是一次生死之间的经历,却也是一个提醒,提醒着薛破夜以后更要警觉地在这个时代生活,有些事情往往是在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如果能意料到,那也就不是险境了。
人心险恶,世事无常!
宋老虎的惨叫越来越小,间或夹杂着叫骂和求饶,渐渐地,声音越来越静,直到最后听不见,也正在此时,一个衙差上来恭敬地道:“叶大人有请先生!”
重新进入地下室,重新闻到那股浑浊的气息,幽暗的地下室,血腥味更加浓厚。
“我废了他的鹰爪!”叶天翔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薛破夜走近坐在老虎凳上的宋老虎,先前还活生生的宋老虎已经只剩半口气,急促地喘着气,但气息却极小,他的全身上下鲜血淋漓,而那一双善使鹰爪功的双手,十指已经疲软,无力地耷拉着,手皮裂开,都能见到里面的指骨,十根指骨此时全部断裂。
薛破夜摇了摇头,实在太残忍了,虽然薛破夜并不是一个很拘泥的人,但是对白色屋子内的白色恐怖还是有些吃惊,看来叶天翔的骨子里还是很残忍的,在这栋白色的屋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过严酷的刑罚。
“为了一个名字,弄成这样,值得吗?”薛破夜叹了口气,凝视着宋老虎问道。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一章 【真凶】
[更新时间] 11-02 18:00:00 [字数] 2920
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薛破夜并不同情,如果不是明虚的特殊体质,自己如今已经是死人了,而宋老虎正是要害死自己的黑手。
宋老虎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他虽然并不相信叶天翔真的会对他动用私刑,但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薛破夜笑脸盈盈,看在宋老虎眼中却是惊心动魄。
“我不知道他承诺给你什么,钱财?美人?权势?不错,这些都是世人极想要的东西,每一样都可以让人疯狂。”薛破夜慢悠悠地道:“可是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连性命都没有,你拿什么去享受这一切?你不会又想对我们说,我们不敢杀你吧?对,我们不敢杀你,可是衙门里刑讯查问时,误死几个人也是有的,而且我保证不会有人追究,虎爷,你觉得呢?”
宋老虎的精神已接近崩溃,既然叶天翔敢对自己动大刑,敢废了自己的双手,那自然也可以出现“误死”的状况。
宋老虎当然也听过因为刑讯逼供而误死了人,后来也大都不了了之,这事若是降临在自己头上,自己那群狐假虎威的徒弟可不会为自己鸣冤叫屈。
叶天翔也走了过来,冷声道:“你还不说?”
宋老虎遍体鳞伤,肉体已经屈服,此时在这种白色恐怖的气氛下,精神也终于屈服,含糊不清地道:“方……方孝泉……!”
方孝泉!
在薛破夜看来,这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但却又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
陌生,只因为薛破夜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而所谓的熟悉,因为这个人姓方,在薛破夜的脑子里,姓方的人,十有八九和扬州方家有关系。
叶天翔听到这个名字,也皱起了眉头,似乎这个名字相当棘手。
“是扬州方家?”薛破夜看着叶天翔问道。
叶天翔有些奇怪,大哥难道连“方孝泉”也不知道,点头道:“是扬州方家家主的二弟,算是方家的总管吧。”
薛破夜摸着鼻子,神色阴霾,淡淡地道:“果真是他们。”但是却有些想不通,自己才来苏州两天,扬州方家为什么就得到了消息,甚至派了宋老虎来暗杀自己。
薛破夜和杭州卢家互有芥蒂,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按理说这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小恩怨,恐怕连卢家对自己也不会起杀心,为何这扬州方家却要杀死自己。
叶天翔冷哼一声,抓着宋老虎的头发问道:“你是在说谎,方家算得上是江南首富,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
宋老虎忍着全身上下的剧痛,颤声道:“是……是真的……!”
薛破夜对宋老虎的话倒是很相信的,如果真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方卢两家了。
叹了口气,不由对方家的手段有些心惊,不动声色地就要置人于死地,这方孝泉的心也够黑的。
“你四处霸占店铺,是不是也是方孝泉指使你干的?”薛破夜淡淡地问道。
宋老虎艰难地点了点头,缓缓道:“方家怕得罪了乔家,不敢明面在苏州做生意,所以许了我重金,让我收买店铺,他们出银子,我来做大掌柜,在苏州经营他们方家的东西。我……我开始没答应,怕乔家知道会对我不利,可是他们给我送来了一个女人,是方孝泉的义女,还给了我许多银子,我……我这才答应……。”
“就是你身边的那个扬州女人?”叶天翔似乎知道那个女人。
宋老虎点头道:“是,就是她,她在后面给我设计,指着店铺让我去收,有的能买就花银子买下来,买不了就抢过来,这……这都是女骚货在后面指使我干的……!”
薛破夜叹了口气,摇头道:“是男人就别把责任往女人身上推,说到底,若是你不愿意做,他们又能把你怎么样?无非是你自己贪财好色而已。”
宋老虎脸上的皮肉抽搐,很是难看,偶尔裂开了嘴,显然是身上的皮肉之苦让他难以经受。
“昨儿在泰熙源和……和你误会后,回到家里,骚……骚货就拿出方孝泉的飞鸽传信,上面……上面便是让我找到你,然后……然后找个机会干掉你……!”到了这个时候,宋老虎尽量将责任都推脱出去。
“所以你就派了孙秃子放火烧屋子?”叶天翔背负双手冷声道。
宋老虎忙道:“知道……知道大人将……将薛爷安排在希园竹后,我便派了……派了孙秃子带人去放火,而且骚货还给了我迷药,叫什么七……七……!”
“七花散!”薛破夜淡然道。
“对对对!”宋老虎忙道:“是……是七花散,听说很金贵,只要中了七花散,全身不可动弹,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烧死了,可是……他妈的骗人……!”他的意思,自然是觉得七花散并没有那个效果,否则薛破夜等人也就跑不了。
薛破夜看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似乎自己死了他才舒服,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骂道:“奶奶的,你们倒是心狠手辣的紧,想不到自己也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吧?对了,信上除了让你干掉我,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宋老虎摇头道:“那边飞鸽传信过来,向来是由骚货接着,然后她再告诉我,让我去办事。这些信件向来都没有署名的,害怕被人查出来作证据,其实这一年来,我已经帮他们收下了二十多家铺子,正准备年底开始进货开业呢,这些信件无非是对我许诺重金,让我好好干,说是不会亏待我,奶奶的,早知道这样,我……我一定不干……!”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头的。”薛破夜摇了摇头,似乎自语:“看来方家已经开始对苏州动手了,若是让乔家知道方家的动作,那可是有好戏看了。”
叶天翔忽然问道:“大哥,方孝泉为什么要对你动手,你和他们有仇隙吗?”
薛破夜摸着鼻子,嘿嘿笑道:“恐怕不是仇隙这么简单吧。我和扬州方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不过在杭州,我开了两家酒楼,和卢家有些摩擦,这卢家的家主却是方家的女儿,恐怕是这样牵扯上了仇怨。”
叶天翔冷哼一声,低声道:“即使如此,也不能动手杀人啊,这方家也太过分了。”见宋老虎眼睛滴溜溜直转,看着自己,又是一脚踹去,踹的宋老虎叫了一声,这才拉着薛破夜走到僻静处,压低声音道:“大哥,你知道方家的背景吗?”
薛破夜淡然道:“莫非他们方家背景很深?”
作为官场子弟,叶天翔显然对于扬州方家的后台清楚得很,压低声音道:“方家如今财势熏天,但若论起资历,和我们苏州的乔家相去甚远,方家不过是蒙荫而发达,方家家主方孝湖的长子,也就是卢家方夫人的大哥乃是詹事府的堂元令,是太子的贴身人,这方家就是借了太子的荫庇而发家的。”顿了顿,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附耳道:“其实这方家乃是太子的外库,是太子在京都外面的库房。”
薛破夜一阵冷笑,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叶天翔似乎也有些泄气,他是官场的人,虽然年轻,但是明白官场的上下有序,这方家是太子的人,即使自己胆子不小,却也不敢轻易去动方家,实在不知道“高人”是如何得罪了方家,这可是在有些麻烦,缓缓道:“若是其他人,只需上面通个气,和扬州知府打声招呼,这仇一定可以给大哥报了,可是这方家是连扬州知府都不敢得罪的角色,要想报仇,咱们还得想些其他的法子。”
对于叶天翔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薛破夜已经很感激,拍了拍他肩头,微笑道:“天翔,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来处理。”
叶天翔也不多问,知道大哥乃是高人,自然有高人的处理方式,点头道:“需要我做什么,大哥尽管开口,对了,明日咱们一起去乔公馆,大哥可以和乔太爷见一见。”
薛破夜喜道:“你已经安排妥当了?”
叶天翔尴尬一笑,道:“明日随我一起前去就是,管保让大哥见上乔太爷。”
薛破夜也不多问,只要能见着乔太爷,和太爷说上话,薛破夜才不管用什么法子呢。
宋老虎和孙秃子终归是这件事情中的跳梁小丑,不过是两颗不起眼的棋子而已,所以他们的结局只能是被吃或是被弃。
被薛破夜吃,被方家弃!
薛破夜虽然疑惑,但是不可能知道,方家这次的刺杀,绝对不是仅仅薛破夜开了两家酒楼与卢家产生芥蒂的原因,这后面,有着另外一层险峻的原因。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二章 【乔太爷】
[更新时间] 11-03 06:00:00 [字数] 2811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必须高调大张旗鼓地去做,因为影响力,而有些事情却要低调地在暗处偷偷进行,这也是为了影响。
宋老虎这件事情,在薛破夜的明示下,在叶天翔的操持下,很低调地开始,又恨低调地结束。
该得到的东西,薛破夜也借着叶天翔的手从宋老虎身上的得到,薛破夜相信宋老虎知道的不会太多,作为方家利用的一枚棋子,方家不会透露太多的内部情况让宋老虎知道,无非是利用人人都需要的银钱美人去收买宋老虎做一些事情。
有时候商战比战场上更可怕,商场上的规则一旦被打破,阴谋诡计绝对不输于战场。
商人本来就都是精打细算聪明过人的家伙,他们之间的战斗永远是最有趣,也是最残酷的,薛破夜甚至想到乔家如果知道方家雇佣宋老虎来渗透苏州的市场,那双方必定会展开一场让人震撼的商战。
坐在马车里,薛破夜靠在窗边,感受着外面浓郁的桂花香。
今天是好日子,天高云淡,万里无云,在叶天翔的承诺下,终于是要前去拜见乔太爷了,这是这次苏州之行的主题,也是薛破夜精心准备的重点。
铁牛依旧在医馆疗伤,明虚倒是跟着来了,呆呆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叶天翔是乘马在外,他是军队的人,所以喜欢骑马而不喜欢坐车,于是马车里就只有薛破夜和明虚两个人。
不幸中的小幸是,虽然希园竹大火燃天,但邵师傅的马车却没有半点烧伤,喜得邵师傅抱着马头直哭。
明虚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薛破夜,低声道:“掌柜的,乔家十三宝的一切都在里面了。”
薛破夜一愣,接过小册子翻了翻,不由一阵感慨,他虽然知道明虚本事了得,但想不到却恐怖到这种程度,整本小册子,已经将乔家十三大掌柜的姓名,年纪,籍贯,家庭,喜好,甚至于平日喜欢和哪些人交往,这些人又是做什么的都写得一清二楚,详详细细。
至于这些掌柜出道之后在哪些店铺任职,那也是列的极为清晰。
仅仅一天的时间,明虚就将这些东西都挖了出来,让薛破夜不得不低声赞道:“不错,这次你的功劳很大,我很欣赏你。”
明虚恭敬的很:“掌柜的过奖了,其实真要查起来,呃……很容易!”
薛破夜嘿嘿一笑,悠然道:“那接下来你只需要查清乔家作坊的事情了,那个可能困难一些,但是绝对难不住你。”
是谁指使宋老虎霸占店铺,这事儿已经被薛破夜亲自查出来,所以不用再查。
收起小册子,薛破夜靠在车厢内,深深吸了口气。
没过多久,听到叶天翔在外面叫道:“大哥,快到了!”
薛破夜掀开了车帘,熟悉的高墙,熟悉的桂树林,熟悉的大门,只是门前的乔伯却没了踪影。
叶天翔下了马,薛破夜出了车厢,几名衙差捧着一块匾额跟在了后面。
“天翔啊,这招行吗?”薛破夜看着匾额,苦笑道。
叶天翔呵呵笑道:“大哥放心就是,这乔家虽然财大气粗,但是对官府向来还是亲热的。”
正在此时,却见敞开的乔公馆门后,转出两个年轻的家仆,看见外面的阵势,都皱起眉头,但似乎也认得叶天翔,一起抱拳道:“叶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的这就去通禀。”
叶天翔知道乔家的脾性,虽说是自己亲自前来,到时来一句“正忙,改日回拜”便打发了,这可在薛大哥面前失了颜面,急忙道:“等一等,你和乔太爷禀报,天翔此来,非是私拜,乃是公务,务必请见太爷,要紧要紧。”在这乔家门前,叶天翔收起了孤高冷傲,显得颇为谦恭,薛破夜看在眼里,心中感慨,若日后真有本事富甲一方,定要成为乔家这样让人尊敬的门户。
一名家仆看了看身后黄绢掩盖的匾额,点了点头,恭敬道:“大人稍后!”快步奔回了院中,薛破夜等人只好在院门之外等候。
薛破夜打量了一下剩下的那名家仆,问道:“怎么不见乔伯?”
家仆显然很有家教,虽然身为乔家的下人,却依然恭敬地道:“乔伯年纪大了,老爷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他已经回乡了。”
“回乡了?”薛破夜有些吃惊,前日不还好好地在这里看门吗?怎么突然就走了,难道还真是因为和自己多说了几句话,这乔太爷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家仆笑了笑,试探地问道:“大爷还认识乔伯?”
薛破夜含笑道:“也说不上认识,不过是前天在这里说了两句话,听老人家唠叨了两句,呵呵……!”
家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薛破夜,就像见鬼了一样,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却没有说话。
薛破夜疑惑万分,叶天翔已经抢着道:“怎么了?见鬼了啊?”
那家仆有些慌乱地道:“你……你前日见过乔伯?”
薛破夜皱起眉头,这有什么奇怪的,见就是见过嘛,点了点头。
“可是……!”家仆脸色有些发白:“可是乔伯两个月前就离开这里了,还是我亲自送回老家的。”
薛破夜就像被臭袜子塞到嘴里,脸色很难看,就连他身边的明虚也是吃了一惊,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难道那天见到的是鬼魂?”
便在此时,另一名家仆已经快步过来,恭敬道:“太爷说了,既然是公务,那就请大人进府,不过太爷喜欢清静,手下的兄弟就在府堂喝茶吧。”
叶天翔立刻道:“这匾额亦是公务,总要人抬过去的。”
薛破夜叹了口气,道:“让我来吧!”示意明虚一起,两人接过匾额,一左一右抬起匾额。
叶天翔有些尴尬,看见薛破夜含笑点头,这才道:“领路!”
乔公馆相当的冷清,这是给人最大的感受,整个庭院显得颇有些老气,连府内的树木都显得有些沧桑,黛青的石板,古朴的石亭,厚重的墙壁,无处不透着肃穆的气息。
乔家虽然富甲一方,家世渊源,但是乔公馆里面的下人并不多,或者说下人并不杂,该需要下人的地方肯定有家仆,一个人能做的事情,绝对不会用两个人。
府内的下人都很静,连走路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倒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人。
简洁而精炼,古朴而又底蕴,厚重中藏着深邃,平淡中带着睿智!
乔公馆院内的道路平坦而宽阔,没有太多的纵横交错,即使有分路,也会显得很简洁,所以几人并没有东拐西拐,而是很快就到了乔太爷的庭院。
乔太爷的院子很宽阔,种满了花草,茂盛的将四周的墙壁都掩盖起来,但院子正中却摆放了桌椅,很古朴的桌椅。
家仆走到院子前,轻声道:“大人请进,太爷便在里面等候!”说完,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叶天翔在前,薛破夜和明虚抬着匾额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院子里极为寂静,只有西角的花丛轻轻抖动,似乎有花匠在整理花圃。
叶天翔看着那间孤单的小屋,看着敞开的房门,轻轻咳嗽了一声,朗声道:“太爷在上,晚辈叶天翔前来办差,打扰太爷,还望太爷不要见怪。”
依叶天翔孤傲的性子,竟然对这位太爷如此忌惮尊敬,可见乔家在苏州人心目中的地位。
屋内没有声音,却见那花圃里响了响,探出一个头来望了望,然后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来。
那老人一身花匠的打扮,左手拎着花锄,右手拎着一个小酒壶,正往嘴里喝酒,喝了一口,才抬头眯眼笑道:“叶大人早啊!”
薛破夜循声望去,身躯一震,这不正是前天在大门口看见的乔伯吗?我靠,那家仆竟然还说谎,说什么乔伯已经回老家了,这可不在这里吗?
“乔伯啊,不是说你回家了吗?”薛破夜打了个招呼,笑嘻嘻地道:“我还当见鬼了呢。”不过说完这话,薛破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乔伯慈祥的面孔和怪异的微笑,似乎明白什么,额头顿时冒出汗来。
果然,叶天翔诧异地看了薛破夜一眼,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天翔拜见太爷!”
原来看门的乔伯就是乔太爷!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三章 【婉拒】
[更新时间] 11-03 18:00:00 [字数] 3101
这是一个很震撼的事情。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乔家家主,年纪一大把的乔太爷,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坐在乔公馆大门口扮作下人玩,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真是老不正经!”薛破夜额头渗汗,但忍不住这样想。
花匠打扮的乔太爷放下了花锄,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塞了几颗,呵呵笑道:“所谓生活,不就是在生命还没有终结之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吗?”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叶天翔是听不懂的,明虚是事不关己的,但是薛破夜却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很明显,乔太爷只是在表达自己的一个生活观点,一个垂暮老人的生活观点。
他扮看门人,他扮花匠,他喝酒,他吃花生米,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喜欢,这一个理由也就足够。
乔太爷没有通常意义的那些太爷那般高高在上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很平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听说叶大人此番前来是有公务在身。”乔太爷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和蔼地笑道:“说吧。”
叶天翔看了薛破夜一眼,挺了挺身子,似乎要找到和老人说话的勇气,但声音依旧很恭敬:“天翔此来,乃是受了知府大人的委派,为了表彰乔家对苏州贸易的贡献,所以送块匾额过来。”一挥手,吩咐道:“打开!”
明虚急忙掀开黄幔,打开一看,精致的匾额上刻着四个大字:“仁信无双”!
乔太爷摆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忽然看着薛破夜,呵呵笑道:“小薛啊,能请动叶大人,不简单啊!”说完,竖了竖拇指。
他虽然是简单一句话,但是薛破夜和叶天翔都明白他的意思,老爷子显然看出送匾是假,见人是真。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精的如同狐狸一样,这些小花招在他面前走不过半个回合。
薛破夜尴尬一笑,放下匾额,拱手鞠躬道:“晚辈薛破夜见过太爷,久仰大名,终得一见,幸甚至哉!”
乔太爷哈哈大笑,摆手道:“别来这些虚的,小薛,过来坐吧!”
老爷子倒是一个很开朗的人,虽然精明如狐狸,但是外表看起来还是相当直率的。
双方都是聪明人,虽然有些事情要花心思准备一番,例如这次前来叶天翔便煞费苦心言公送匾,但是真要办起正事,很多时候只是几句话的事情。
就像乔太爷一句“过来坐”,也就说明他已经不屑于这样的花招,而是对于薛破夜这样煞费苦心来见自己大感兴趣。
薛破夜示意叶天翔和明虚离开后,这才走到桌边,恭敬一礼,而后才坐下,叹道:“仁信无双,这天下也只有乔家能担当得起。”
云淡风轻,明日当空。
乔太爷似乎没有听到薛破夜的夸赞,就着小酒吃着花生米,嘿嘿笑道:“听说杭州最近出了两家汉园,生意红火,这掌柜的就叫薛破夜,不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就是那小子。”薛破夜呵呵笑道。
乔太爷点头道:“你很不错。”
一个商界老前辈这样评价,那薛破夜看来是真的很不错了。
薛破夜正要开口说话,乔太爷已经伸手止住道:“你要是前来陪我喝酒吃花生,老人家会留你,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谈了。”
薛破夜一愣,想不到老人家竟然直接封口,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其实我只是来帮你们的。”
乔太爷对这些话似乎并不感兴趣,虽然薛破夜的话确实有些奇怪,甚至能吊人胃口,但是对于看透世事人心的乔太爷来说,这些显得太稚嫩。
薛破夜见乔太爷不动声色,继续道:“晚辈此来,本意是想和太爷做点小生意,但就在昨天,忽然出了一件大事,晚辈这才知道有人要对乔家不利,晚辈向来敬慕乔家,所以不忍看到乔家被人欺骗。”
乔太爷瞥了薛破夜一眼,忽然道:“你是说方家雇佣宋老虎在苏州霸店开铺的事?”
他这话一说,薛破夜反而惊出一声冷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乔太爷嘿嘿直笑,依然就着小酒吃花生,吃的津津有味,在他的眼里,这就着小酒吃花生米似乎就是天下最大的乐事。
半晌,薛破夜才苦笑道:“太爷运筹帷幄,这天下没有能瞒得了你的事,晚辈服了。”
乔太爷悠然道:“莫非你以为方家这样做,是想隐瞒着我?或者说,方家真的以为能凭借一个宋老虎就能打进苏州商场?”
薛破夜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商业智慧和这些前辈比起来,就像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的智商,不值一提,感慨道:“晚辈自以为是,反而成了画蛇添足之行,惭愧惭愧。”
乔太爷竟然很和善地看着薛破夜,柔声道:“不要妄自菲薄,你这个年纪,能够在短短时日有所成就,已属不易,这并不论你是否依靠了外力,咱们商人,只要不做违背信义之事,能达到挣钱的目的,这就是一位好商人,等岁月在你的额头画上痕迹,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的。”
薛破夜点了点头,在老人家的话中,他已经明白,老人在私底下还是对自己进行过调查的。
乔太爷又抿了一口小酒,才悠然道:“方家只是在试探,试探我的反应而已,他们心中是知道的,在苏州商界,有一丝风吹草动,我都会一清二楚,所以他们利用宋老虎做些小动作,目的就是看我如何反应。”摇了摇头,叹道:“他们的心大了!”
老人家果真是一切皆明,若是有人认为乔家只是关门发财的话,那实在愚蠢得很,就连薛破夜的脸上也有些发烧,本以为是带来一个谈判的筹码,以这个消息向乔家示好,谁知道乔家不但知道这件事情,而且都看出了背后的真正目的。
薛破夜感觉自己还是有很多很多的经验要学,试探着问道:“太爷,既然方家居心叵测,那你们……!”
乔太爷嘿嘿一笑,虽然乔家的对策根本没必要对薛破夜说,但是他依旧很慈祥地道:“不动!”
不动如山!
薛破夜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乔太爷吩咐不谈生意,但是薛破夜还是忍不住道:“其实方家有这个动作,也就证明了他们迟早要进军苏州,太爷虽然气定神闲,但是也不得不提防他们。”
乔太爷哈哈笑道:“小薛啊,你似乎把你自己也归属到我苏州一派了。”
薛破夜摇头道:“晚辈并不是归属什么苏州一派,而是对乔家,对太爷存着一份敬畏之心,乔家算得上是商道正统,我不希望被方家独大,成为霸王商界。”
乔太爷抿着小酒微笑道:“你的话很让老人家受用啊。”眯着眼,看着薛破夜道:“你似乎有法子对付方家,不如说来听听。”
“我其实并没有法子。”薛破夜正色道:“不过针对宋老虎这件事情,晚辈想代替太爷做些事情。”
乔太爷眉头微收,淡然道:“你想怎么做?”
“说起来,杭州也是方家的势力范围,既然方家能在苏州设暗桩,太爷也自然可以在杭州设暗桩。”薛破夜神色严肃地道:“当然也不需要乔家的任何一个人出面。”
乔太爷自然已经明白了薛破夜的意思,声音很淡:“莫非你想做我的暗桩?”
薛破夜立刻起身,深深一躬:“还望太爷成全。”
时至今日,薛破夜很清楚一件事情,方卢两家和自己已经是真正地结上了仇怨,自己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在杭州扬州两大家族的联手下,至少在商界上肯定是寸步难行的,这并不因为自己是穿越者就会有太大的改变,而此时此刻,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同盟,一个有极大势力的同盟,而这个同盟最佳的选择就是根深蒂厚的乔家。
虽然自己的实力小到连做乔家的一个分行都不配,但是薛破夜却要尽量去争取乔家的支持,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双方拥有着同样的对手。
也许和乔太爷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薛破夜说话并不隐晦,很清晰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建议,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乔太爷面前,还是不要卖弄花招的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才是正经,因为这位精明如狐狸的和蔼老人面前,任何的花招都是徒劳。
乔太爷并没有过多的忧郁,已经缓缓道:“小薛啊,人如果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看开的多,很多事情都不会去计较的。”
薛破夜在听,乔太爷继续道:“商场有商场的规矩,也许别人耐不住性子,破坏了这种规矩,但是乔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在方家第一家商号在苏州正式开业之前,我不会有任何动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破夜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纵有城池千座,无非独居一地,纵有沃土万里,只为几尺棺木……!”乔太爷忽然轻轻地唱着一首奇怪的曲子:“金银满屋,可曾带走一毛……!”
这是一首很沧桑的曲子,乔太爷平静地吟唱,脸上竟然露出极深的失落之色,似乎很疲倦,疲倦的没有心情去和任何人争斗。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四章 【游戏】
[更新时间] 11-04 06:00:00 [字数] 2905
乔太爷贵为富甲一方的乔家家主,本不应该有这种消极的想法,更不应该有这种难以言说的退让感,那看起来是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这是看破红尘的隐士所有,不属于商界智者的乔太爷,但是这一切却又偏偏在乔太爷的身上显现出来。
古朴冷清的宅院,苍老垂暮的老人,一种寂寥的气息。
“来,吃花生吧,说说有趣的事情。”乔太爷又露出慈祥的微笑:“我有很多年没有去杭州了,杭州西湖的湖水还清澈吗?这个时候,莲蓬是不是已经可以吃了?”
薛破夜暂时压下失望的情绪,笑道:“太爷只要去一趟杭州,一切都会明白的,湖水还是那么的清澈,湖上还有盛开的荷花。”
“真是美啊!”太爷似乎在回想当初游杭州的情景,感慨道:“如今腿脚不利索了,走不得远路,只能我在家里喝喝小酒吃吃花生了,哎,没趣味,没趣味!”
薛破夜呵呵笑道:“太爷玩玩游戏就是,下人那么多,玩玩游戏,时间很快就会消磨掉的。”
太爷摆手道:“游戏?那些游戏都没有趣味,不玩不玩!”
薛破夜眼珠子一转,忙道:“太爷,那你会不会玩斗兽棋啊?”
“斗兽棋?”太爷似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道:“什么斗兽棋,快来快来,和我说说,这游戏听着新鲜。”他此时却像一个老顽童一样,满脸带笑。
薛破夜还未说话,乔太爷已经道:“小薛啊,事儿我可得说清楚,这游戏便游戏,可不能给老人家提什么条件啊。”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太爷喜欢,我教你就是,哪里会提什么条件。”
其实这斗兽棋是薛破夜时代最低级的一种游戏,属于孩子们玩的游戏,薛破夜本身对这游戏很有印象,所以随口就说了出来。
当下薛破夜吩咐下人拿来平滑的板子,在上面画了棋盘,尔后又要了十六个小棋子,在上面写上字。
这些东西在别家或许难找,但是乔太爷平时便喜欢游戏,所以这些东西倒是现成的。
十六枚棋子分成两方,各有八枚,上面分别刻着“大象”,“狮子”,“老虎”,“豹子”,“恶狼”,“小猫”,“猎狗”,“老鼠”,按照大自然的弱肉强食规则进行生物链似地吃子。
乔太爷相当地兴奋,这“斗兽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觉得极为新奇,绕着薛破夜直转圈,偶尔拿起棋子看看,还很谦虚地问上几句,乐呵呵地直笑。
薛破夜心中对乔太爷更是喜爱,虽说这次合作并没有成功,但是乔太爷生活中的低调质朴性格,却是让薛破夜大是赞赏,这老爷子可不像普通的富家老爷那样作威作福。
等做好一切,薛破夜又细细地对老爷子讲解了规则,老爷子听得非常仔细,而且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睿智的长者,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虽然开始几局很轻松就被薛破夜夺了老巢,但是七八盘过后,老爷子的实力大增,薛破夜对付起来很是吃力,到第十盘上,反而被老爷子夺了一次老巢。
这“斗兽棋”虽然简单,但是中间却有很多变招,八头动物互助互帮,而和对方的棋子又是互克,正要钻研起来,很有乐趣。
一老一少斗智斗到大中午,太阳高高挂,老爷子毕竟是老了,身体经受不住,薛破夜这才提议歇下来。
“小薛啊,如果你不嫌弃乔家势弱,不如来苏州,我给你几家铺子照看。”老爷子起身活动活动了胳膊,悠然道:“我想在苏州,你也会做得很好。”
薛破夜一怔,但瞬间明白过来,知道这是老爷子莫大的抬举,急忙一躬到底,诚挚道:“太爷抬举,晚辈感激不尽。”
他知道老爷子既然说出这话,显然是对自己颇有好感,难道就因为这“斗兽棋”而对自己好感大增?薛破夜相信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我已经老了,不喜欢太多的争斗,但是我喜欢看到年轻人充满斗志。”老爷子呵呵笑道,抓了几颗花生米塞进嘴中,含糊不清地道:“你小小的酒楼老板,就敢和方卢两家叫板,胆子不小,自信更不小,和老人家年轻时倒有几分相似。”
拿自己和他年轻时相比,太爷实在是太抬举了,薛破夜忽然感到有些惶恐。
“你既然是从酒楼起家,西城四家酒楼便先交给你打理,你看如何?”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薛破夜,那慈祥的目光后面,似乎隐藏着什么。
薛破夜站直身子,摇了摇头,依旧很恭敬道:“晚辈只怕会让太爷失望了。”
老爷子眯眼笑道:“莫非四家酒楼你还不满意?你要知道,帮我乔家做事,挣得银子不必你的两家酒楼少。”
薛破夜正色道:“太爷的抬爱,晚辈心中十分清楚,只是我若就此撒手杭州之事,反倒让人看轻了我,以为我是害怕卢家的势力而夹着尾巴离开,我是短短不允许自己这样做的,既然已经和卢家有了竞争之实,无论成败我都会继续做下去,也只能辜负太爷的好意了。”
老爷子呵呵笑道:“以你的实力,能和他们斗吗?”
薛破夜苦笑道:“至少我不会临阵退缩。”想到差点被方孝泉的阴谋给害死,心中升起一股激愤的心情,只觉得此生就算做不成什么大事,也一定要搞垮方卢两家。
“有斗志是好的,可是万万不能冲动。”老爷子似乎是在告诫,抿了一口小酒道:“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成为杭州商界的奇才。”
“奇才”这个词很有含义。
想在杭州击溃卢家,只能是“奇人”,薛破夜若真是能击垮卢家,可算得上是商界“奇才”了。
……
……
虽然乔太爷很随意地邀请薛破夜在乔公馆用餐,但是薛破夜还是很委婉地推辞了,既然合作之事谈的不是很顺利,在饭桌上总会很拘谨,甚至找不到该谈的话题,难道一直谈着游戏,那也未免尴尬了一些。
坐在车厢里,薛破夜皱着眉头,莫非真的还要前往西北置办秋装,这可是很麻烦的事情。
乔太爷轻描淡写之间已经婉拒了合作的事情,虽然老爷子说话笑呵呵的,但是薛破夜心中清楚,老爷子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几乎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按照他的说法,是要守护乔家的信义,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这笔生意而违反他自己的原则。
明虚双手拢在衣袖中,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看着薛破夜,低声问道:“掌柜的,事情没成?”
薛破夜也无心斗嘴,点头叹气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乔家家大业大,岂会因为我这笔生意而破坏目前这股表面的和平,只是我一直以为乔家乃是商家大户,应该具有扩展的心理,虽说表面没有显露,但是我一直觉得他们还是想向江南其他地方扩张生意的,只是……嘿嘿,想不到乔太爷似乎没有什么进取之心,只想守着苏州发财了,这真是大大的失算啊。”
“莫非这笔生意就这样算了?”明虚呆呆地问道。
“算了?”薛破夜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撇嘴道:“这天下做衣服的地儿多得是,大不了爷们往西北去找,抓在手里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
商道的艰难,薛破夜是有心理准备的,绝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挫折就会丧气,更何况离秋季还有几个月,总是有法子的。
马车过了那座小桥时,明虚才若有所思地道:“掌柜的,我今天看到了一样东西,不知道是否能有转机。”
薛破夜看了他一眼,奇道:“东西?转机?什么东西?什么转机?”
明虚知道舵主的脾气,不敢装逼,压低声音凑近道:“马车,我看到了马车!”
薛破夜皱起眉头,明虚这话颠三倒四,什么马车?
看出舵主似乎要发飙,明虚急忙接着道:“舵主还记得我们来苏州时的茶棚吗?赐给我们点心吃的公子?”似乎担心薛破夜听不明白,加了一句:“那个瞎子!”
薛破夜明白过来,奇道:“你是说你见着他的马车了?在哪里?”
“乔公馆!”明虚似乎也有些疑惑:“掌柜在和乔太爷谈话时,我在外面转悠,见到了那辆马车。”
“你没看错?”
明虚极其肯定地道:“没有,绝对没有看错,一模一样的马车,虽然那两匹马脱了辕,但是就在马车边不远,两匹白马还在吃马料哩。”
薛破夜眉头紧皱,沉默半日,才缓缓道:“如此看来,瞎……公子是乔家的子弟了!”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五章 【花道士】
[更新时间] 11-04 18:00:00 [字数] 2907
得知瞎公子是乔家子弟,薛破夜脑中豁然明朗起来,就像明虚所说,可能出现了转机,但是真要想想是什么样的转机,却一时理不出头绪,想了半天,看见明虚呆呆的样子,猛然醒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悠然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问得奇怪,答的更妙:“没有把握!”
薛破夜嘿嘿笑道:“不是医术高超吗?怎么连一点把握也没有?”
明虚很诚实地回答道:“我并没有真正地了解他的病情,所以没有把握,不过只要让我见到他,如果是活人的病,我便有五成把握。”
这话说得很自信,说的薛破夜很满意。
“那我们是不是掉转马头,回到乔公馆!”
明虚摇头道:“我今日回去准备一些工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日再来。”
薛破夜再不多说,掀开窗帘,对外面的叶天翔叫道:“天翔,你上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叶天翔虽然并不喜欢乘坐马车,但是薛破夜叫唤,很快弃马登车。
“乔家子弟你熟悉吗?”薛破夜开门见山。
叶天翔一听提起乔家,神色有些尴尬,毕竟是苏州太岁,连苏州地界的乔家都不清楚,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笑了两声,道:“大哥要是问其它的,天翔倒能说上个四五六来,就这乔家难说,虽然名声大,但是整个乔公馆就像一个大坟墓,透不出一点风来,连家父对他们家的情况也不甚了解,要不大哥等两天,我派人打听打听。”
薛破夜含笑摇头道:“这事连你都不知道,还能到哪里打听去,算了。”
“不过……!”叶天翔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听家父说,乔家老爷去世时,可是有孝子守灵的,我想乔太爷应该还是有孙子的。”
薛破夜和明虚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
……
其实紫衣坊也算不上是苏州最大的楼子,但是这里姑娘的曲儿倒是最好听的,姐儿也是最水灵的,当然,消费也是最高的。
难得舵主带着逛窑子,铁牛很激动,明虚只抽吧嘴,心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其实青莲照虽然是大楚国最大的民间反抗组织,但是各分舵的兄弟过的并不舒适,除了要躲着官府的查探,平时的日子也过得比较拮据。
青莲照是有明文宗旨的,各舵的收入都是汇总上缴总舵,留下的费用极少,而且会中一力宣扬要“反楚复蜀”,所以要积累大量的银钱做准备,兄弟们过得紧巴巴的,就连各堂堂主也是拮据的很,却又不能违反帮规私藏银钱。
这是一群有着理想的人,所以对于自己的生存现状并无多大怨言,即使有,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但是谁也不会反感过得舒服一些,对于向来过的贫苦的铁牛来说,能够跟随着舵主花天酒地几日,已经是开心无比,今日更是随着舵主来到苏州最好的窑子,那种兴奋劲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他很紧张,但是却也禁不住莺声燕语,不时地瞅着那些水灵灵的姑娘看,一对上眼,姑娘妩媚一笑,脸庞立刻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垂下头。
薛破夜低声笑道:“铁牛,看上哪个姑娘,和我说一声,我来给你安排。”
一旁的叶天翔也呵呵笑道:“铁牛兄弟,这里的姑娘可是苏州最标致的,谁都知道,天下的姑娘属江南最美,而江南属苏州最美,这苏州却又是这紫衣坊最美,任何一个姑娘拿出去,那可都是国色天香的人儿,看上了就和我说,一个不行咱来两个。”
他虽然称薛破夜为“大哥”,但是铁牛毕竟是薛破夜的下属,而且他也好歹是官家子弟,所以称铁牛为兄弟。
薛破夜看了叶天翔一样,不由感叹,这叶天翔虽然年轻,但是对这风花雪月的套路熟悉无比,也算是花场英豪了。
不过他说的倒是实话,紫衣坊的每一个姑娘看上去,都是细皮嫩肉,都要溢出水来,水灵白嫩,秀美芳丽。
铁牛更是大窘,一个粗壮的汉子,像小姑娘一样羞答答地垂下头,两只铁拳搅在一起,很是紧张。
“大哥,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好好放松一下。”叶天翔微笑着对薛破夜道,除了对薛破夜有一份感激之心,更多的是那种对“高人”的敬畏。
几人是坐在大厅的,本来叶天翔是要包雅间,但是这紫衣坊的大厅却也清净得很,而且几个漂亮的姑娘在专门设置的场地跳着飘逸的舞蹈,旁边更有姑娘唱曲奏乐,仙音袅袅,美不胜收。
秀子唯苏杭!
本来在这仙音飘渺,飞天神舞,气氛极为融洽,谁也不想有什么丑恶的事情来破坏这种气氛,但是这世上却偏偏有很多事情就是那么的没趣。
紫衣坊楼上,那是求欢的地儿,而此时从二楼却下来两个很特别的家伙。
两个身着道袍编着长髻的道士正相携下来,脸上都露出奸邪的笑容,气焰嚣张,有一个手里还抓了一个粉色的肚兜,凑在鼻孔处拼命地闻着。
薛破夜摇了摇头,若非绿娘子提起过这茬,他还真是稀罕的很,这年头道士都逛楼子,让人冒冷汗。
道教在大楚国极为兴盛,就连大楚国师也是一位道门高人,所以道爷们的气势向来嚣张得很。
瞥见两个道士,明虚的神色立刻阴沉下来。
和尚与道士,在大楚时代,算得上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大敌,终逝去的达缘一生,也就是为了振兴佛门,将道家压制下去。
两位道爷还未下楼,后面已经跟上一位*,陪笑道:“两位道爷,两位道爷等一等!”
瘦个道人回头道:“不用送了,道爷今儿心情好得很。”抓着手里的肚兜又闻了闻,一脸淫亵之色。
虽然楼下的客人都瞧见那边的状况,不过都是眼角瞥瞥,却不盯着看,谁都知道这年头道士*,连官府都护着,所以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
*很谦恭地陪笑道:“两位道爷还没打赏呢。”
身形稍胖的道人一翻眼,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找咱们要赏钱?道爷出门从不带银子。”
*苦着脸道:“道爷爱玩儿,将姑娘身子烧坏了皮肉,这总要上医馆去瞧一瞧,两位道爷就打赏几两银钱,算是瞧伤的症费,谢赏谢赏。”
众客人有不少都露出愠怒的神色。
薛破夜听了几句话,心中渐渐明白,想来这两位道爷喜欢玩滴蜡皮鞭什么的,烧坏了姑娘的皮肉,却一分银子也不留,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要走。
“你们苏州的道爷挺厉害的啊!”薛破夜含笑向叶天翔低声道:“这逛窑子倒也罢了,怎么连赏钱也不给,这俗话说得好,欠皮肉钱可是失阴德的事儿。”
叶天翔有些尴尬低声道:“他们应该是一心观的道士,大哥也知道,他们的祖师爷是国师,连圣上都要给他们的祖师几分颜面,这些徒子徒孙自然是横蛮无比了。”
明虚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垂下头,向来八风不动的他,今日似乎真正地动了怒火。
佛家子弟本来就忌讳这种强横无理,更何况是道家子弟,所以作为佛门子弟自然是看不惯的。
胖道士骂道:“说起来道爷还没和你算账,那几个婊子像死鱼一样,玩点小把戏就吓的四处乱窜,真是没有尽兴,倒也没找你讨丧气银,你却找我们要起赏钱,真是他妈的瞎胡闹。”
若不是这两人身着道袍,谁也不会以为他们是道士,行为语言都是正宗的泼皮无赖标准。
*苦着脸,站在楼梯处,硬是没话说。
两个道士放肆地大笑着,在大堂内大摇大摆而过,眼角也不看众人,缓缓离去。
看见明虚眼角微微抽动,薛破夜凑近道:“看来你的心不静啊。”
明虚从外表看起来,比很多的佛家子弟都虔诚,但是他的红尘之心却又比很多和尚强出许多,对于尘世的恩怨,明虚在无声中带着有意思的辨别。
明虚嘴唇动了动,才发出轻轻的声音:“他们会坠入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薛破夜撇嘴道:“人家可不和佛家的地狱打交道。”
看着两名道人趾高气扬地走出大门,明虚眼角抽搐,缓缓闭上眼睛。
薛破夜摸着鼻子,悠然道:“要不咱们玩一个游戏,一个很爽的游戏。”
几个人都看着他,叶天翔已经道:“大哥,什么游戏?要姑娘陪着玩吗?”他似乎对大哥这位“高人”很有信心,高人的游戏,那总是很特别的。
薛破夜嘿嘿一笑,低声道:“玩一个让明虚很爽的游戏吧!”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六章 【打打人,练练手,出出气】
[更新时间] 11-05 06:00:00 [字数] 2796
很多的纨绔子弟,喜欢拎着个鸟笼子,趾高气扬地走在大街上显摆,世人也是见怪不怪,如果是道士吊儿郎当地走在大街上晃荡,时不时地调戏一下街上的姑娘,那可就少见的很,在某些时代,甚至会引起公愤,可是在大楚朝,这却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常见到没有人敢去管。
两位道爷从紫衣坊出来后,带着轻佻的怪笑,迈着八字步,时不时地凑到稍有姿色的姑娘面前,淫亵地调笑几句,甚至伸手摸上两下,路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两位道爷以此为乐,一路行来,更是在街边的小吃摊上叫上小吃,吃上两口,便二话不说地起身继续去卖弄他们道士的身份,至于账钱,那是休想的。
瘦道爷一直抓着肚兜,毫无顾忌,在大街之上,时不时地拿到鼻前闻上一闻,惬意无比。
“道友,你看咱们明日玩些什么花样?”胖道爷嘿嘿笑问。
瘦道爷摇头晃脑道:“无量佛,不如来个骑马赛跑。”
胖道爷的领悟力显然很低,不解道:“何谓骑马赛跑?”
“无量佛!”瘦道爷唱着道号道:“这马自然不是普通的马,我看紫衣坊的那些妖精可不比母马的声音小,拿蜡烛油滴在她们身上,叫起来多欢畅,咱们明日各选一个妖精,让她们扮作马匹,你我乘坐,看看谁跑得快,谁要是跑的慢了,咱们用皮鞭对她说话,你说如何,嘿嘿……!”变态趣味令人发指。
胖道爷拍手道:“无量佛,只有道友这般大智慧才能想出如此妙招,佩服佩服,好好好,明日你我就来骑马赛跑!”
两人得意地笑着,正要走出街道,那胖道士眼睛一亮,却见街上行走着一个极为妖娆性感的美人,捏着小手绢,扭着*向前慢悠悠地走着。
“道友且看!”胖道士咽了一口口水,往那边指了指:“好货色,好货色!”
瘦道爷顺他手指看去,见到那性感的佳人,眼睛大亮,盯着那美*也不眨,甩手扔掉手里的肚兜,嘿嘿笑道:“无量佛,我可得换个兜兜玩玩。”
那美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两人说话,竟然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个道爷正色迷迷地瞧着自己,妩媚一笑,抛了个媚眼,脚步加快,*左右扭动,极为诱人。
两位道爷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眼见就要追上美人,那美人停住脚步,回头给了一个更为妩媚的笑容,娇躯一扭,忽然转进旁边的胡同里。
苏州的胡同是又窄又深,一个大姑娘钻进胡同里,似乎是有什么暗示,两位道爷很深地体会了这个暗示,相视一笑,都咽着口水,想也不想,就跟进了胡同。
胡同里很昏暗,深邃狭窄,两人隐隐闻到了淡淡的幽香,更是看见了前面扭动的影子,瘦道爷忍不住叫道:“小娘子,别走了,就在这里吧,来来来,让道爷我好好疼你!”
那影子却理也不理,径直前行,两人只得快步跟上,走到胡同深处,已是没了那美人的踪迹。
“人呢?”胖道爷有些焦躁地道:“和咱们捉迷藏吗?”
瘦道爷停住了脚步,四周看了看,这里冷清而昏暗,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充斥胡同内,这小子脑子倒也灵活,失声道:“不好,上当了,快走!”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
道爷们在明处趾高气扬耀武扬威,那是没有几个人敢得罪,但是道爷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的道人们算得上是过街老鼠,并不讨人喜欢,总有那些对道爷们不满的家伙时刻想着整治道爷一番,虽说明处不会动手,但是暗处却是说不准的,不经常有道爷糊里糊涂地被人整治的新闻吗?
胖道爷也回过神来,脸色紧张,急忙跟在瘦道爷后面,快步而行。
阴谋的气息很重,来的也很快,没走几步,便从两边的墙壁跳下几个人影,二话不说,两位道爷一人一个麻袋被套住了脑袋,还来不及喊,两人的胸口就像被大铁锤狠狠地敲中一样,五脏六腑混在一起,疼痛没感觉到,倒是一股腥味涌到嘴边,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几道人影如同恶狼一样扑上来,手脚并用,毫不犹豫地打落下来,而且这几个人的手段实在高明,专拣那些软组织殴打,打的都是要害之处,让人真正地感受到何谓皮肉之苦。
幽暗的胡同内,只看到拳影飞舞,只听到皮肉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两位道爷根本喊不出声来,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只能憋在肚中。
在两位道爷看来,这轮殴打似乎经过了亿万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了手,两人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烧,每一处骨骼都已碎裂,虽然能感受疼痛,但是眼睛却已经睁不开,也许是鲜血太多,覆盖了面孔,腥腥的,湿湿的,已经无法用痛苦来形容。
头上的麻袋被扯开,当两位道爷以为这番殴打已经结束时,忽然感觉嘴唇发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一托下巴,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带着腥味的药丸滚进了咽喉,滑进了食道。
两位道爷心都凉了,在他们心中,这喂下去的自然是毒药无疑,而且很快就感觉全身的肌肤泛痒,那是一种被毒虫刺咬的要命感觉,就像全身上下有几千几万条毒虫在蠕动刺咬,比殴打更是痛苦万倍。
他们想伸手去抓,可惜全身已经没有半丝气力,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一下,更不要说抬起手臂去抓痒了。
在透彻心扉的痛苦中,两位先前还趾高气扬的道爷忽然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
……
靠在大树下,薛破夜摸着鼻子,盯着靠在对面树下的三个人,
大家都不动声色,都在竭力地忍着心中畅快的笑意,许久,薛破夜才首先笑起来,笑得很愉快,很惬意:“爽了就要笑,否则谈不上爽!”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声。
笑了很久,叶天翔才翘起大拇指道:“大哥,小弟虽然打过无数人,但是这一次却是最舒服的,也是最……呃,最爽的。”
他做过很多暗地整人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和薛大哥痛揍两个道士,说不出的舒服,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孔似乎都被清洗一遍,说不出的爽利。
铁牛黝黑的脸庞带着憨厚的笑容,他的原因很简单,两个道士欺负着漂亮苦命的姐儿,这是铁牛非常郁闷和愤怒的事情,但是舵主带着他将这股郁闷和愤怒彻底地发泄了出来,所以他也觉得很舒服,至少在他看来,为那些苦命的姐儿讨回了一些公道。
当然,大家虽然都很爽,但是最爽的只能是明虚,舵主此次出手,在明虚看来,那是纯粹为自己出气,所以除了一份愉快之外,明虚对薛破夜很感激。
私下武斗是青莲照帮规不允许的,但是舵主亲自带自己痛快了一回。
有时候,人类确实需要发泄一下,将积攒在心里的怨气和郁闷排泄出去,如果发泄到恶人的头上,那实在是一件更愉快的事情。
“怎么不杀了他们?”铁牛似乎意犹未尽。
叶天翔摇头道:“这番惩治也算是够了,若真是打死了他们,道门总要惹出麻烦的。”
两位道人被打,一心观总是要找上衙门报案,不过叶天翔有足够的能力将这件事情化为无事,但是死了两个道人,那情况可就不同了,只怕道观为挽回道门的面子,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那对老百姓可没什么好处。
薛破夜看着明虚,含笑道:“暗处打人,这可不是什么善事!”
明虚立刻道:“除魔自是善为!”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薛破夜偶有奚落明虚,但是对这个不像和尚的古怪和尚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有本事的人总是会得到别人的好感,而明虚对于这位并不古板反而有些谐趣的舵主也是心存好感,但更多的是尊敬,经过这一次共同打架,那种感情在无形中又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人和人的情感也正是在共同的经历中慢慢加深!
打打人,练练手,出出气,这一晚几个人过得很惬意,所以对于第二天要办的事情,大家都是拥有着乐观的心情。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七章 【太爷之喜】
[更新时间] 11-05 18:00:00 [字数] 3047
桂花飘香,香透人心。
乔公馆四周的桂花树是品种极佳的金球桂,枝繁叶茂,乳黄色的桂花点缀在枝叶之间,白里透黄,放眼皆是,美不胜收。
似乎没有预料到薛破夜今日再次上门,所以乔太爷依旧乐悠悠地坐在府门前,就着小酒吃花生,面前的地上摆着斗兽棋,一个人自娱自乐,当看到薛破夜过来,立刻叫道:“小薛啊,咱爷俩再玩几盘,我可是找到真正的门道了,今儿你是一盘也赢不去。”
薛破夜含笑在他对面的地上坐下,呵呵笑道:“老爷子说大话也要打打稿子,这斗兽棋可不是年纪大就能赢,来来来,我倒看看你有些什么法子,见识一下老爷子究竟研究出什么门道了。”
一老一少,在叶天翔等人的注视下,便坐在乔公馆的大门口,很认真地下起棋来,让众人哭笑不得。
下到精妙处,老爷子很得意地喝着小酒,而且递过酒壶,薛破夜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喝了两口,继续对弈。
两人都是有着极高智商的人物,下棋自然不会真像小孩子们那样玩儿,两人都是充分地利用上每一颗兽子,互助互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弃子,所以这一盘竟然下了很长时间,到了最后,薛破夜终是有些松动,让老爷子赢了下来,老爷子顿时乐得笑容大增,像一朵喇叭花似地,手舞足蹈。
几人此时真正看出来,如果不谈生意,在生活中,乔老太爷实在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很乐和,也很孩子气。
“其实老人家这一生所做的决定,从未有更改过。”太爷忽然冷不丁地道:“所以有些事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薛破夜很平静地微笑道:“老爷子想得太多,我是要回杭州,所以过来道声别,顺便陪老爷子下下棋。”
乔太爷这才笑着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和蔼地道:“乔家永远欢迎你,你什么时候想来苏州做事,可以来找我。”
薛破夜呵呵笑道:“老爷子别再激我了,昨儿个被老爷子几句话打发,心里差点岔过气去,好在身边有名医跟着,倒是顺了过来。”
“名医?”乔太爷皱起眉头,转视叶天翔和明虚几人,定格在明虚身上,淡然道:“他是名医?”
薛破夜不动声色地道:“也不能说是名医吧,只是这明虚大夫出道以来,还没有瞧不好的病症,说来也怪,前阵子我们杭州有一个人差点都死了过去,偏被他救了过来,我看实在有些碰巧。”
乔太爷神色不变,淡淡一笑,悠然道:“天下本无大夫,更没有什么狗屁医术,无非是些骗人的把戏而已。”很不屑地将目光从明虚的身上收了回来。
薛破夜哈哈一笑,点头道:“太爷说的是,什么狗屁大夫,这天下病症多得是,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病症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也不相信那些沽名钓誉的家伙真能瞧尽天下的疑难杂症。”望向明虚,使了个颜色,嘿嘿笑道:“明虚先生,你说是不是?”
明虚呆呆地看了薛破夜一眼,淡然道:“只要是活人患病,总有法子治的。”
乔太爷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不过望向明虚的眼神却有些怪异。
明虚凝视着乔太爷,半晌才道:“明虚冒昧,敢言太爷也是有顽疾在身的。”
乔太爷身躯一震,皱起眉头,看着明虚道:“你说我有顽疾?嘿嘿,老人家还想活几年,可别咒我。”
明虚摇头道:“其实太爷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病症的。”
乔太爷脸色微沉,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看,老人家有什么顽疾在身?说不上来,那可是在咒骂老人家,我会很不高兴的。”
“胃!”明虚很镇定地道:“其实太爷胃有大疾,如果晚辈没说错的话,太爷的胃很多年前就带有疾病了,那是胃寒,时如冷冰,太爷饮酒,也许并不是嗜酒,乃是为了护胃。酒性热,胃寒以酒性去护,虽然不至于伤疼,但是每到冬天,太爷便不能食用硬食,只能吃些米粥汤水,否则胃堵食物,胸口剧痛,甚至会咳出血丝。”
明虚侃侃而言,太爷的神色大变,显得极为震惊,薛破夜瞧在眼里,知道明虚说的八九不离十,感叹明虚医术高超之时,心中更是大喜。
见乔太爷神色震惊,薛破夜已经喝道:“明虚,你胡说什么,老太爷健健康康,何来胃寒,真是胡说八道。”转向乔太爷抱拳道:“太爷别见怪,他信口胡言,不是有心。”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礼到地,恭敬道:“此番苏州之行,能得见太爷,实在三生有幸,破夜日后若有空闲,必会时常看望,在这里先告辞了,太爷保重,后会有期。”
太爷怔怔发呆,似乎没听到薛破夜说话,直到薛破夜快要上车时,太爷才缓缓站起来,沉声道:“等一等!”
薛破夜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转过身来,恭敬道:“太爷还有何吩咐?”
乔太爷凝视着薛破夜,有看了看明虚,良久才招手道:“你带他随我来!”说完,转身进了府里。
......
……
这是一处凉阁,算得上是乔公馆最高的地方,四面通风,清鲜自然,在这凉阁向下望,便能俯瞰整个乔公馆的全貌,称得上是“天高独一处”。
太爷坐在桌边,皱着眉头,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向薛破夜道:“小薛啊,你还知道什么?”
薛破夜一愣,忙道:“破夜并不知道什么,太爷所指为何?”
“我想你此番前来,并不是向我道别,而是让我知道你身边还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乔太爷缓缓地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果然是老狐狸,眼光毒辣,这也看出来了。
薛破夜不敢再作伪,又是一礼,真挚道:“太爷不要见怪,破夜确实知道一些事情,或许那并不是破夜该知道的,但是破夜却是诚心相助太爷。说句白话,明虚在医道上的造诣确实非同小可,我想这天下应该没有几人能超过他,所以我只想看看太爷能不能用上。”
明虚听薛破夜夸赞自己的医术天下没有几人能比得了,很羞涩地垂下了头。
太爷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不怪你,你坐吧。”等薛破夜坐下,才轻声道:“小薛啊,你知道些什么?不妨让老人家知道知道。”
薛破夜想了想,终于道:“事情是这样的,这次前来苏州的途中,在路上的茶棚碰到了一位奇怪的公子,明虚当时就看出那位公子身患绝症,可惜大家都是匆忙的很,一面之缘而已。本来以为这事只是一个偶然,但是上次前来贵府,明虚却见到了那位公子的车架,所以我们认为那位患有绝症的公子便是乔府上的,但是这事我们也不敢贸然询问,所以不敢直言,只能出此下策,只是想看看太爷能不能用上我们。”
乔太爷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听完了薛破夜的叙述,摸着胡须叹道:“看来这还是真的缘分,莫非是上天恩赐于我。”
薛破夜试探道:“莫非那位公子真的是太爷的……?”
乔太爷点了点头,缓缓道:“那是我乔家的独苗,也是我唯一的孙儿,名叫乔霆!”
薛破夜和明虚都是吃了一惊,想不到那位瞎公子是乔太爷的孙子,更想不到是乔家的单传。
薛破夜忽然明白乔太爷为何没有了进取扩展之心,想必乔太爷已经知道乔霆命不久矣,而他自己也是垂暮之年,乔家随时面临绝种的状况,此种情况下,自然是没有心思去开拓进取的。
想到明虚初来乔公馆之时的那一番判词,还真被他说对了,乔家不吉,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巨大危机,怪不得整个乔公馆透着一股冷清,散发着一股阴沉之气。
乔太爷望向明虚,眼中竟然掠过一丝希望,问道:“明虚先生,你是见过霆儿的,你能看出他所患何疾吗?”
明虚很诚实地道:“在没有真正了解之前,我看不出大公子的病症,而且以我推断,如果大公子不能及时医治,最多只剩下半年寿命。”
薛破夜皱起眉头,乔太爷脸色也是黯然无比,好在明虚很快给了大家一剂强心针:“但是只要是活人的病,我就有五成的把握。”
乔太爷眼中重燃希望,老人家因为激动而身躯微微发抖,站起身来,颤声道:“先生是说霆儿还有救?”
“起码有五成的把握。”明虚很肯定地道。
薛破夜望着明虚,只觉得这个古怪的和尚是如此地可爱。
乔太爷本身是一个极为睿智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表露感情,但是得知自己已经在等死的孙儿忽然有了生存的希望,禁不住老泪纵横,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喜,虽然并不能肯定一定能够医治,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总比等死要强出太多太多。
人们不都是因为希望而生存着吗?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八章 【其因其果】
[更新时间] 11-06 06:00:00 [字数] 3272
乔太爷很快就平静下来,抿了一口小酒,才缓缓道:“其实老夫本已绝望,霆儿这病乃是出生之时便带在身上的。”看了看薛破夜一眼,继续道:“自我父亲开始,我们乔家便都是一脉单传,而我父亲四十多岁时,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绝症,每日吐血,身子一天一天地虚弱下去,寻遍天下名医,甚至连皇宫御医都想了法子请来,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医治,父亲也就撑了两年便去了。”
薛破夜惊讶无比,轻轻摇了摇头,显示出了真诚的同情。
“当时也只不过以为是父亲偶换此症,我出生时,身体一向很好,但是到了四十多岁之时,我也患上了怪症,就像明虚先生所说,我是胃寒,终日疼痛难忍,后来是一位大夫让我饮酒试一试,看看能否驱除胃里的寒气,自那以后,我这辈子也就没有离开这一口了。”太爷笑得有些无奈,甚至有些苦涩,淡淡地道:“或许是上天可怜,这一口酒水,竟生生地让我活到了现在,但是我的儿子十多岁时又患上了一种奇症,只要入夜,便呼吸急促,全身虚肿,苦不堪言,挺了这些年,终是离我而去。”
薛破夜皱起眉头,怪不得乔家不轻易与外界接触,这代代有绝症,自然是不好对外宣扬。
“等到霆儿出生时,情况更为严重,全身发白,就像北山之雪,宫内请来的御医说是霆儿的五脏六腑皆有碎裂,活不过八岁,而霆儿的病情也确实越来越严重,道五岁时,眼睛……眼睛……!”一声痛苦的长叹,太爷整个人憔悴很多,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显然是心内极为伤痛。
两人明白,这乔霆眼睛瞎了,是五岁时候出的事,不过微微有些奇怪,既然乔霆绝症在身,御医都说只能活到八岁,但是如今的乔霆显然都有二十多岁了,却为何没有死去。
乔太爷自然是要接着说下去的,慢慢道:“好在上天垂帘,霆儿六岁时,恰逢北边一位奇人从我府上经过,得知此事,为霆儿诊治一番,虽说不能治愈病根,但是却想出了一个偏方,让霆儿每年在温泉之中浸泡三次,每次浸泡五天,这样对绝症有延缓作用,也正是凭着这样的法子,霆儿活到了现在,你们在路上见着霆儿,正是霆儿从徽州温泉回来。”
薛破夜点了点头,明虚沉默了一下,终于道:“太爷,以晚辈观察,如果大公子再不断根,恐怕只有一年的阳寿了。”
乔太爷似乎已经知道乔霆活不了多久,痛苦地点头道:“明虚先生所言不错,其实霆儿这两年的病情急转直下,眼见是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摇了摇头,感慨道:“我乔门时代经商,虽然逐利,但是向来秉着诚信仁义去做买卖,也正是如此,才有今天,而且世代也都积了阴德,却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几代单传不说,却每一代都是患有绝症,我……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也亏了手下十三大掌柜,这生意昌盛如故,不似我乔家的人一样衰弱。”
薛破夜看见老人家一脸伤感,忙道:“太爷别伤心,这事太爷不忌讳对我们说,乃是以诚相待了,明虚虽然说不上医术妙绝天下,但是还是有些手段的,虽无十分把握,但总要试一试的。”
太爷点头道:“多少年来,霆儿的病也看过无数大夫,和我乔家几代人一样,都是不治之症,本来我已死心,不过今日明虚先生只看一眼就知道我胃寒之症,实在是高人,多少大夫都是看不出来的,所以老夫在此不说其他的话,只望明虚先生妙手回春,让我孙儿好好地活下去。”说完,颤颤巍巍站起来,便要向明虚行礼。
薛破夜和明虚急忙抢上,真诚道:“太爷吩咐,无敢不从。”
乔太爷脸上露出极大的希望光芒,忽然伸手一拍薛破夜的肩膀,含笑道:“我不管你小子是不是想用这一招来求我办事,但是只要你们真的治好霆儿,我给你的会很多很多,多到你自己都无法想像。”
薛破夜心中虽然激动,但是面上哈哈一笑,道:“太爷真是的,都是老朋友了,还说这种话,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啊。”
乔太爷更是开心,笑道:“朋友朋友?你个小娃娃和我称朋友?哈哈……,好,既然你开口了,老夫就认你这个忘年交,认你这个朋友。”
能和乔太爷交上朋友,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不过世上又有几人能知道在乔家浮华的背后,却有这样让人断肠的苦难,更是没人知道,如果明虚此次医治无效,那么大楚盛极一时的乔氏家族也就将面临退出商界舞台的噩运,后继无人的灾难即将降临。
也正是由于乔氏家族自己知道后继无人,崩溃就在眼前,所以根本无心再在商业上扩展,在开拓进取上显得极为平庸,否则凭着乔家百年的商业气魄,绝对不可能主动退出杭州和扬州的商场,白白让出大片的商业宝地,成就了方卢两家的新一代商业大亨。
薛破夜此时也就完完全全明白了乔家不思进取的原因,这实在是一件无奈的事情。
乔太爷心情很好,一个老人在绝望的情况下,只能保持一种外表的乐观,也好让自己伤痛的内心得到一丝抚慰,而薛破夜这次到来,却让他重燃了希望,重燃了乔家继续延续下去的希望,对于乔太爷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毕竟在这个时代,血脉的延续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
……
乔霆本来是天之骄子,但是家族传统的绝症遗传,让他终年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虽然无法看见光明的世界,但是他却有一颗乐观的心,在他的内心处,却充斥这光明,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耳朵能听,内心能感受,能听到落叶的叹息声,能听到风儿的轻诉,能听到潺潺流水散发的生命活力,用心地去感受他们的与众不同,捕捉它们的生生不息,他有着比别人更敏锐的听觉和更细腻的内心。
他的生活并不枯燥,坐在庭院的竹椅上,端着上等的琉璃杯,轻轻饮用里面的佳酿,悠然道:“小目高挂!”
在他旁边,竟然有两人对弈,香榧木雕棋盘,汉白玉做白子,墨石为黑子,正在棋盘上激战。
对弈者,左边是那位沙先生,而右边却是一名家丁,随着乔霆说出步骤,家丁便按照他的步骤去下,虽然对弈者是家丁和沙先生,但真正的对手却是乔霆和沙先生,家丁只是代手而已。
围棋那么多的棋步,乔霆竟然能记得清楚,在他的脑海中竟然有清晰的棋盘格局,而且能够按照格局对弈,其记忆力实在惊人。
“托!”
“吊!”
……
乔霆似乎很有自信,嘴角时不时地泛起淡淡的笑意,很好看,很漂亮。
沙先生终于叹了口气,举着棋子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摇了摇头,柔声道:“又输了,这是第四局了。”
“老师应该高兴。”乔霆微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本身就是对老师的肯定。”
沙先生含笑道:“大公子资质奇佳,乃是天下少有的俊才,能够将这些幽雅之道传于大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
乔霆微笑道:“资质倒也罢了,只是喜欢这诡兵之道,其乐无穷,有些痴迷而已。”
沙先生怜爱地看着乔霆,神色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如此天赋异禀的绝世佳公子,竟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这实在是让人心痛的事情。
“家里似乎来了客人。”乔霆听着树枝轻轻摇摆的声音,嘴角带着一丝浅笑道:“可很久没有人过来了,家里冷清得很。”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爷爷是个喜乐的人,可是为了不让人打扰我的清净,已经太久没有让人进府了。”
沙先生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听说是叶天翔叶副巡检亲自带人上门,是从杭州过来的,只怕还是来谈生意的。”
乔霆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轻轻饮着美酒。
脚步声忽然从外面传来,平缓轻柔,似乎是有意放轻了步子,乔霆展颜笑道:“爷爷来了!”忽然皱起眉头,自语道:“还有谁?”
他自然已经听出乔太爷的脚步声,对于乔霆来说,乔太爷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乔太爷的脚步声也都是深记脑海中,所以他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乔太爷过来,但是他同时也听出来,在爷爷的脚步声中,却是夹杂着另外两个脚步声。
乔霆站起来的时候,薛破夜等人刚刚进了院子。
薛破夜望向站在庭院中那一袭白衫,相貌俊雅的佳公子,果然是在路上茶棚遇见的那位奇公子,一抱拳,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大公子,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这话实际上有些犯忌,虽说薛破夜是再次与大公子见面,但是大公子乔霆可是压根看不见薛破夜的面孔。
乔霆听到薛破夜的声音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回礼道:“原来是路途的朋友,果真是天下不大。”
沙先生也是有些奇怪,想不到在路上遇见的几个家伙竟然是前来乔府办事的,也算的上是巧得很。
“诸位此来,乔霆先谢过诸位出手诊治!”乔霆神色平静,带着浅浅的微笑:“爷爷年纪大了,所以不要和爷爷谈条件,他会给你们很多,比你们想到的还要多。”
乔霆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却是惊出薛破夜和明虚一声冷汗,两人相视一眼,心中一阵惊叹。
这位大公子的智商已经高的让人恐怖了!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一九章 【山穷水尽又一村】
[更新时间] 11-06 18:00:00 [字数] 2811
就连乔太爷知道明虚善医也是片刻前的事情,一番长谈后,老太爷带着二人来到乔公馆的别院,这段时间之内,薛破夜确定没有任何人知道明虚准备医治乔霆,但是乔霆竟然很轻松地就判断这次是有人前来为他医治,非但如此,乔霆竟然料定是有所求才会出手医治,甚至心内的想法与乔太爷一模一样,那一句“给的比你所想到的还要多”,爷孙俩如出一辙。
薛破夜不得不感慨造物弄人,这样一个集相貌家世智力为一体的佳公子,却偏偏患上了绝症。
乔太爷慈爱地望着乔霆,柔声道:“是一个能办事的人物。”
乔霆点了点头,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已经适应他这个样子,乔太爷和旁边的沙先生并没有着急,看着乔霆缓缓地从怀里掏出洁白的丝绢擦拭嘴唇,乔太爷才转向明虚道:“在诊断其间,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可以用任何人!”
明虚望向薛破夜,薛破夜已经笑道:“太爷放心,我们会尽力!”
乔霆很配合,他自然明白,爷爷能带到院子来的大夫,自然不是什么平凡的角色,乔太爷早已是存着绝望之心,非但在商业上没有进取之心,甚至说已经做好了乔家断根的准备,多少年的寻医之后,在几百名大夫的连番诊治下,乔霆早已被断定是必死无疑,所以到了后来,乔太爷也绝了请医的念头,但是今天却如此郑重地带来大夫,那肯定是不一般。
乔家的人力财力物力都是强大无比,所以很快明虚就专门带着乔霆入屋诊治,而薛破夜和乔太爷以及沙先生坐在院内等待。
风柔,软软地吹在人的身上。
酒美,缓缓的流入人的喉咙。
院内很静,大家都不说话,似乎是害怕打扰里面。
良久,老爷子终于低声道:“你应该明白了一些什么。”转向薛破夜,含笑道:“你是不是已经明白我们为什么对于方家的挑衅不作回应?”
薛破夜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一个后继无人的家族,当然不会再去争名夺利。
老爷子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芒,似乎乔霆的希望也带起了他的斗志,呵呵笑道:“所以如果年轻人需要战场,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更好的舞台。”
这话很隐晦,但是薛破夜很容易就听出其中的意思,乔老太爷是有能力让自己的力量渗透到扬州和杭州,所以只要他愿意,他会做出一些事情,让薛破夜的一些想法得到实现,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建立在乔霆能够治愈绝症。
这并非是交换条件,而是一个很简单的延续问题,只要乔霆无恙,乔家的商业帝国也就会继续下去,那么一切商业活动和竞争也就会很残酷地进行下去,而在这一系列的竞争和活动中,乔家当然很愿意薛破夜成为他们的盟友,或者说是一颗棋子,但是乔霆若是绝症如故,寿命既至,那么乔家的商业帝国也就随之倾塌,也就没有了继续奋斗和扩展的理由。
“我们能在半途相遇,那是缘分,所以我相信缘分是好的开始。”薛破夜安慰道:“太爷不要太过担心。”
沙先生一直是以一种怀疑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情的,十多年寻遍天下名医未能治愈的绝症,那样一个呆呆的家伙就能看出门道?但是这毕竟是太爷带来的人,太爷的眼光是谁也不敢怀疑的,所以虽然有怀疑,但是沙先生还是带着一种比较乐观的心情来看待这次诊治。
老太爷闭着眼睛,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光泽。
这一次诊断花费了极长的时间,满脸疲惫的明虚缓步走出屋内时,几个人的目光全部都投向了他。
明虚走了过来,疲倦而呆滞地道:“能活!”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场的人都欣喜若狂,老太爷激动的浑身发抖,几次张嘴,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明虚等到太爷的激动之色稍微淡一点时,才解释道:“虽然能活,但是要过几道坎,即使诊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大公子五脏伤三,若非温泉的天然温气对体内进行了调养,这五脏早已溃烂.”顿了顿,又道:“好在大公子心态一直乐观,所以蔓延速度甚慢,也幸亏此时发现,才有几分转机。”
太爷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既然如此,也算是给我乔家留了一点希望,无论花多少时间多少银钱,只望明虚先生能够妙施圣手。”
明虚望向薛破夜,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于是吩咐道:“自今日起,此院不许任何人擅入,至于茶饭酒食,专选一人送来。另外委派两名懂草药的郎中,听我吩咐随时配制药剂,至于大公子,每日需在七成热的水里沐浴三个时辰,随时准备加水,保持水的热度。”
太爷连连答应,问道:“还有什么要求?”
明虚看这薛破夜,声音恭敬道:“掌柜的,大公子的病症要想治愈,恐怕得两三个月才能初见成效,所以这阵时间,我只能留在大公子身边观察病情,随时诊治,这……!”
薛破夜皱起眉头,明虚是自己手下最倚重的人物,若是失了他,倒似缺了一只手臂,不过既然能够医治乔霆,而且能够通过此事达到与乔家交好的目的,自然也不会拒绝,含笑点头道:“只要能治好大公子,就算再呆两年也不是问题。”
太爷有些感激,轻轻拍了拍薛破夜的肩头,柔声道:“小薛,你且随我来。”
……
……
依旧是在太爷的小院子中,太爷此时的神色已经很严肃,那本来游戏人生的颓废之色尽消,更没有那种低调的气息,而是带着一种蕴藏在内心深处的斗志,看着薛破夜道:“世间的事情就是时势,每一天都在变。”
薛破夜知道老人家的心思,已经沉寂多年的斗志一旦因为乔家香火的延续被激活,那是一种庞大的力量,所以薛破夜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兴奋之感。
似乎在骨子里就注定了和方家的敌对关系,而薛破夜的运气总是很好,竟然有明虚这一招棋,让乔家久不理商界的原则被打破,看着老人家眼眸子里的光芒,薛破夜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到,而且在来到苏州之前所期盼的一些事情也会得到圆满的结果。
至于四万套秋装此等在乔家看起来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显然是提都不用提的,因为这事在乔家看起来太小,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太爷很愉快,也很惬意地嚼着花生,悠然道:“我想你对我所说的暗桩一事,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我想再听得详细一些,也许我这个老头子会给你带来一些比较好的建议。”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让薛破夜说出一套确实可行的商业方案,久经商界海浪考验的乔家,自然不会轻易地做出任何一个决定,但是若是他们真想做一件事情,自然会在事情确定前,做好充分的信息准备,考察每一个细节的可行性,这样一个屹立大楚百年的商业世家,自然不打无准备之仗。
“太爷,其实所谓的暗桩,无非是隐蔽式的营销网络,这种隐蔽式只针对于大众,真正的对弈者是很清楚中间的游戏规则。”薛破夜很恭敬也很谨慎地道:“就像方家在苏州通过宋老虎设暗桩,你是早就明白其中的门道,而方家也是知道你会明白此时,这些在外人看起来极为隐秘的事情,对于你们两家来说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游戏,这是一种摆在暗处的明面之争。”
太爷仔细地听着,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是太爷的精力依旧旺盛,对于这些很复杂的商业道理也能充分消化,就连薛破夜所说的“营销网络”这种很陌生的名词,太爷竟然也能分析出其中的意思,点头道:“你继续说。”
薛破夜正色道:“既然方家已经动手,我想太爷内心深处也是不愿意坐以待毙的。”
太爷和蔼地笑着,但是那双眼睛就像狐狸一样眯着,轻声道:“虽然没有争名夺利之心,但是我乔家百年的威望,自然也不会让人轻易便来玷污。”
薛破夜哈哈一笑,笑得很舒服,很惬意!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二零章 【同盟】
[更新时间] 11-07 06:00:00 [字数] 3285
“在二十年前,整个江南也算是我乔家的后院。”太爷忆起曾经的辉煌,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声音平静地道:“只是这些年我们没有心思继续去扩展生意,所以被他们趁虚而入,如果凭真本事,我想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击退我们乔家。”
老人脸上荡起一股自信,那是强者脸上才能出现的自信。
薛破夜深为赞同地道:“这是一种深厚的底蕴,乔家的字号在大楚出现了近百年,不可能轻易从世人的脑海中抹灭,这是那些暴发户所不具有的。”
老人听到这话,似乎很受用,抬手抿了一口小酒,道:“说说看,如果我给你在杭州设立暗桩的机会,你会怎么干?”
薛破夜知道这是一个考题,所以并没有很快回答,而是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比方家的傀儡卢家做得更好。”
老人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带着一丝赞赏道:“我喜欢你这种自信,非常喜欢,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是我更需要一些确实可行的手段。”
“这就要发挥乔家所具有的优势条件。”薛破夜立刻道:“太爷对自己本身具备的优势一点是清楚得很,乔氏的绸布是整个大楚都无法超越的,堪称布中之王,所以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一点。毫无疑问,整个江南能产生利润的行业极大,例如茶叶,例如瓷器,甚至是大米盐油,都具备利润基础,但是真正能让江南成为大楚最强大的经济……呃,成为最强大的最富裕的地区,那是丝绸布匹,方家能发家,控制丝绸是他们的利益源泉,但是在绸布方面,他们和苏州乔家还是相去甚远,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以此为重点,在杭州以绸布庄为起点,建立名号,从而逐步稳固,等到名号起来,其他的茶叶瓷器自然也可以该名号进军杭州,那是人们的接受力自然容易得多。”
老人很严肃地,很认真地听着薛破夜的话,等他停下来,才问道:“你是想以我们乔家为后盾,在杭州以绸布打响名号?”
薛破夜点了点头,正色道:“是,这是最好的法子。”
太爷喝了一口酒,嚼着花生米沉默片刻,终于道:“你这个名号当然不是乔家的名号。”
薛破夜含笑道:“这就看太爷的意思了,如果太爷同意我以乔家商号的名义在杭州销售,效果自然要好得多,这毕竟是老字号,实际上是不需要花太大功夫去让它响亮的,因为这天下似乎还没有比乔家商号更响亮的名字了。”
“虽然是一个好主意,但是……!”乔太爷若有所思,他毕竟是一个考虑极为周全的人,冲动这个词肯定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词典里,缓缓道:“如果方家并没有在苏州真正亮明身份,没有真正拉开架势要与我乔家对抗,那么我也不方便在杭州大张旗鼓的做事。小薛啊,你应该知道,我们乔方卢三家在明面上是各管一州,虽然并没有什么文书,但是多年以来已成为一种不成文的契约,所以我并不好在明面撕破脸,而且……!”看了薛破夜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
薛破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皱眉道:“太爷是说方家的后台?”
乔太爷点头道:“不错,我想你也知道他们后面是谁,所以我们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的。”
薛破夜深知其心,所谓商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当朝尊贵的太子殿下,乔家总是要衡量一下的。
不过薛破夜忽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据他所知,乔家虽然在大楚建立以来财富兴盛,但是他们却从未出过一个仕途之人,通常情况下,有着这样庞大的财势,必定会和官府联系起来,家族子弟步入官途,官商相护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却不知乔家是怎么打算的?而且乔家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难道背后就没有后台,换句话说,乔家是不是某位贵人的外库?
如果说很多的老人是狐狸,这话绝对是有几分道理的,薛破夜只是微微一想,乔太爷似乎已经看出薛破夜的心思,呵呵笑着,悠然道:“我们乔家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后院,千载商义,有时候是真的需要人去维护的。”
这话薛破夜是相信的,如果乔家真是某位贵人的外库,那么即使乔家自己想退让,乔家自己不想扩张,上面的贵人也是不同意的,在贵人眼中,作为工具的外库,最大的用处就是积攒银钱,费劲各中心机和使用各种手段去大肆敛财,岂能退让?
而乔家很痛快地撤离杭州扬州两地,在明虚诊治之前,乔家毫无生机,一副颓然消极的姿态,这当然不是作为贵人外库所能拥有的。
太爷既然直言,薛破夜也就很直白地问道:“却不知乔家近百年来,为何没有一人入仕途?”
“很简单!”太爷淡然道:“做官的犯错会砍头,经商的犯错只是赔钱而已!”
薛破夜一怔,忽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太爷没有多说什么,含笑问道:“如果不打乔家的旗号,你会以什么旗号来做事?”
薛破夜呵呵笑道:“请太爷命名!”
“哈哈……!”太爷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眼中透着说不出的睿智之色,笑道:“让我命名是假,要我助你才是真吧?”
薛破夜叹道:“太爷明察秋毫,晚辈钦佩万分。如果不能打乔家的旗号,那么只能重新立名号,而这名号的基础便是有上等的货物,也就是说要有庞大而上等的绸布作为冲击市场打响名号的根本。”
太爷皱起眉头,点头道:“绸布倒是没有问题,我可以提供,不过……!”
见太爷沉思,薛破夜已经接口道:“太爷是担心如果由你们这里直接提供绸布,这样庞大的数量会被人轻易地察觉,从而产生麻烦。”
乔太爷呵呵笑道:“我总说现在的年轻人很聪明,而你又是中间的佼佼者。你说的不错,在目前的情况下,我是很不愿意公开与方家撕破脸皮的,而作为方家的敌人,他们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我在明面上毫无顾忌地帮助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虽然乔家底蕴深厚,但是方家毕竟有太子撑腰,或许太子没有心思插手这边的事情,或者说太子也不敢在明面上对这边进行太多的干预,担心被政党抓住一些什么,但是毕竟有关系在那里,乔家为自身的利益考虑,如果方家主动挑衅或许坚定地反击,但是在方家没有明面对敌时,乔家自然不会在明面上主动去挑衅。
薛破夜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很镇定地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事我也早就想过,所以晚辈也想好了对策。”
太爷饶有兴趣地道:“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对策。”
薛破夜微一沉吟,很恭敬地道:“我想向太爷借点人。”
“借人?”太爷一愣,很奇怪地拿着薛破夜,不知道这个年轻漂亮的掌柜要做些什么,轻声问道:“你要借谁?”
薛破夜嘴角带着笑,轻轻说出了几个名字:“邱智立,霍元成,罗鼎!”
这几个人薛破夜见都没有见过,但是却很肯定地说出了他们的名字,但是乔太爷却是相当低熟悉,熟悉的程度不亚于舌头和牙齿的关系。
他的神色很平静,终于带着一丝浅笑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凭你的本事,我想你要挤垮卢家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这几个人都是乔家的人,邱智立是绸布作坊的大师傅,而霍元成负责乔家的十六家绸布庄,是乔家十三宝之一,至于罗鼎,那是绸布原材料的采购者,对于原材料的种植收购都是了如指掌,拥有广泛的收购渠道,算得上是此道顶尖人物。
薛破夜说出这三个人的名字,狐狸般的乔太爷自然知道了他的心思。
“我想借太爷这三个人,目的太爷自然比谁都明白,既然从苏州提供货源很困难,那不如就在杭州开作坊,带着乔家的技术前去,另设旗号。”薛破夜瞳孔闪动着光芒:“这样非但能够让杭州的绸布生意有了坚定的后盾,即使方卢两家也是说不出话来的,我是杭州人,自然可以在杭州任意经商,而且绸布就是从杭州作坊出来,他们也是无话可说,我想这是一个最好的法子。”
乔太爷似笑非笑,嚼着花生,没有说话,薛破夜也是凝视着院里的花草,不再说话,整个院子里一时极为寂静。
这当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于乔家来说,提供技术和销售大师在杭州帮助薛破夜做生意打名号,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乔家的最强项就是绸布,如果这技术泄露了出去,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通常情况下,没有人会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送出去。
薛破夜并非是强要这项技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两家汉园做得再好,也无非是对卢家的饮食业有一些打击,伤皮不伤肉而已,若想真正对他们产生威胁,那就是这一类大宗的流通货物了,无论如何,绸布绝对是上佳选择。
风起之时,乔太爷终于开口道:“你给了我希望,我自然也要给你希望。”他微笑着,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薛破夜的肩头:“我希望你以后能和霆儿成为好朋友!”
薛破夜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乔太爷紧盯着他的眸子,平静地道:“我借!”
薛破夜心中很是欣喜,老人家果然是很豪迈的人,竟然答应了下来,很恭敬地行了一礼:“太爷成全,感激不尽,晚辈永记同盟之谊!”
“同盟?”太爷带着笑意点头道:“这个名字我很喜欢,我希望我们之间永远是这个关系。”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二一章 【湖中“怪兽”】
[更新时间] 11-07 18:00:00 [字数] 2973
薛破夜和乔太爷一番长谈,竟然很顺利地得到了乔太爷的支持,这固然有乔太爷的一番打算,但是更多的原因恐怕就是明虚的功劳,能够医治乔霆,对于乔家来说,那是任何代价也换取不来的,所以只要能够让乔霆痊愈,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并没有谈论过多的细节问题,乔太爷毕竟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精力,所以肯定会有专门的人物来安排这些事情。
至于四万套秋装的事情,很快就安排了下去,作为商人,乔太爷并没有做出奉送四万套秋装的举动,但是他也仅仅收取了五万两成本银子,秋装的质量都是极好的,所以这次苏州之行,薛破夜得到了太多的收获,比起一切收获,能够以天壤之别的实力与乔家结盟,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称得上是天方夜谭,但是偏偏被薛破夜很幸运地掌握了。
接下来几日,明虚一直是呆在乔霆的别院里,按照明虚的吩咐,乔府安排了专人送饭食,更是有两名精通药理的郎中守候待命,在很平静的气氛中开始了很艰苦的诊治。
既然达成此行的目的,薛破夜自然也不会继续呆在苏州,和乔太爷商量一番,确定了返回杭州的日子。
四万套秋装是需要一些时日的,所以会在杭州制作完成后,再秘密运往杭州,虽说是秘密运输,但这也只是不想惊动太多人而已,乔家也是没有心思去隐瞒方家,因为这肯定是瞒不过的,无非是在明面上留下一点颜面而已。
此外,太爷专门安排了酒宴,叫齐罗鼎三人,在酒桌上便吩咐三人前往杭州协助薛破夜,三人自然是无话可说,连声答应,至于三人留下的空缺,乔家自然也不缺人顶上,乔家的人才资源是绝对充裕的。
在酒桌上,薛破夜就已感受到几人在各自行业所拥有的丰富经验和精明的手段,作为乔家十三宝之一的霍元成,虽然话语不多,但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见解,薛破夜心中感慨,这样的人才都在为乔家卖命,乔家能够长期兴盛也就绝对不是偶然。
次日叶天翔又是宴请,得知薛破夜即将返回杭州,颇有不舍,酒到憨时,猛然醒悟,笑道:“这次大哥上路有伴的,我陪你前往杭州。”
薛破夜皱起眉头,明白了什么:“莫非你已经做好剿灭摩云寨的准备?”
叶天翔咬牙道:“这次我准备调集八十骑骑军和两百步军,定要一举铲平那帮贼寇。”
铁牛在旁听见,呆呆怔住,看了看薛破夜,终是没有说话。
薛破夜知道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在叶天翔的心里,摩云寨虐待他好一阵子,这仇是无论如何也要报的,自己若是劝阻,恐怕在叶天翔看来有些不近人情,甚至会疑惑自己为什么要为那些贼寇说情。
叶天翔虽然义气,但是绝对不傻,薛破夜精心布局才骗过他,让他深信是被摩云寨绑架,这若是劝说,说不定会让叶天翔产生疑虑,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日后,叶天翔调齐兵马,率众向杭州摩云寨开拔,而薛破夜跟随军中,坐的依然是邵师傅的马车,铁牛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不少,伤疤却是不可避免了。
临行前,薛破夜自然和明虚好一番交代,让他竭尽全力医治,明虚自然欣然受命,而乔太爷吩咐罗鼎三人交办手上的事务后,随后便去杭州听从薛破夜的调配。
叶天翔此次前往杭州,主要的目的是剿灭摩云寨,但是借此机会,却也存了练兵的想法,所以路途上一切按照正规的行军章程办,不可进入城镇扰民,而且都是进行野外宿餐。
虽然叶天翔还显稚嫩,但是对于军务还是极为上心,也是竭力想做好,手下的兵将对于叶天翔,那是畏惧多过尊敬。
这次前往杭州剿匪,那是秘密军务,并没有传开,众人都以为是朝廷下达的调防任务,因为此时大楚无战事,所以大家都有些奇怪。
暮色十分,行到一处大湖边,叶天翔传下军令,就地驻扎。
众兵士安营扎寨,就在大湖边栖息下来,手下的将官自然会安排人巡查站哨,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太平之世也没什么好防的,但是叶巡检向来带军严谨,所以一切都按照常规行军的章程来办。
叶天翔很兴奋地在营帐对薛破夜诉说着自己的计划,如何围寨,如何进攻,如何夹击,如何处置囚犯,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听得薛破夜直冒冷汗,看来叶天翔虽然讲究情意,但是骨子里却是相当记仇的。
当月色降临时,营中的军厨送来酒食,叶天翔自与薛破夜饮酒。
用过饭食,薛破夜信步出了帐篷,走到大湖边,湖中倒映着圆月,满如盈,明如光,随着水波的荡漾,波光粼粼。
湖边,篝火点点,几十顶帐篷看上去也是颇为壮观。
按照《楚氏兵书》中的说法,今夜在大湖边驻扎,倒是一个极佳的选择,这样的季节,最忌讳的便是居林而栖,薛破夜相信在这里驻扎并不是偶然,想必叶天翔也是经常研习《楚氏兵书》的,此子若是悉心调教,日后倒也是大有前途。
望着水波荡漾的湖面,忽见水中心冒出水花来,就像有大鱼在那里打滚一般,好奇间,却隐约见到那湖水下面有一条黑乎乎的影子。
薛破夜皱起眉头,心内有些吃惊,四周看了看,见众兵士大都在吃喝,没有人注意湖里的状况。
那黑影慢慢向这边游弋过来,速度不快,除了水面偶尔泛起一丝水花,并没有发出什么响动,似乎是担心惊动了众人一般,极为小心。
薛破夜忍不住握住寒刃,微微后退两步,紧盯着那游动的黑影。
难道是什么水怪一类的东西?
虽然并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神,但是对于一些奇怪的动物存在,薛破夜还是认为有可能的。
不过薛破夜很奇怪,这大湖虽然面积巨大,但是咱们看也不像是有怪物的地方,那些传说中的怪物应该是出现在穷山恶水之间,这大湖里城镇并不远,若有怪物,恐怕早就为人得知,却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冒出这样奇怪的东西。
那黑影越来越近,薛破夜握紧寒刃,若真是怪物,想来凭借众军之力,也不会让怪物跑了,心内甚至有些兴奋,长这么大,虽然前世在电视电影中见过一些恐怖的怪物,但是真实的怪物还真没见过。
终于,那黑影靠岸,渐渐露出身形来,发出很轻的水花声,薛破夜借着月光,看的极为清楚,竟然是一个全身紧衣紧裤的黑衣人。
薛破夜一愣,在这大半夜,湖里怎么冒出这样一个人来?
那人还当无人注意他,很谨慎地隐匿在湖边的杂草里,一时还没注意到薛破夜,从怀里掏出一把阴冷锋利的匕首,看见无人注意,目光盯在叶天翔的帐篷处,蹑手蹑脚地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径直往帐篷奔去。
薛破夜豁然明白,这黑衣人十有八九是刺客了。
不过这黑衣人的经验显然普通的很,薛破夜一个大活人离得并不远,他竟然没有看见,实在有些不称职。
薛破夜很奇怪,这人显然是前来刺杀叶天翔的,却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莫非是叶天翔的仇家?
想到叶天翔还在帐篷里睡觉,刚才多喝了几杯,恐怕察觉不了危险的降临,薛破夜不由叹了口气,叫道:“兄弟,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黑衣人身躯一震,想不到竟然被人发现了踪迹,一阵紧张,回头看见薛破夜,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冲了过来,举起明晃晃的匕首,准备在薛破夜喊人之前干掉薛破夜,也好杀人灭口,免得惊动了四周的官兵。
虽说黑衣人的察觉能力不强,但是手底的功夫还真不赖,两个起落,已经窜到薛破夜的面前,匕首直刺向薛破夜的咽喉。
“下手倒是毒辣!”薛破夜身躯急闪,手中的寒刃也在瞬间出手。
黑衣人身如鬼魅,攸忽见,却见他已经掠到了薛破夜的身后,匕首带着寒气刺了下来,他这一下又快又急,招式转的突然,薛破夜欲要闪躲,却任旧被他在肩头划了一刀口子,辛辣无比,但这隐隐的热意,身体躲过之时,已经感觉到肩头一股稠液冒出,知道是流血了。
那黑衣人毫不犹豫地赶上,又是一匕首刺向薛破夜的咽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赤红无比,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样。
薛破夜见到匕首来势极锐,反手一挥,寒刃迎了上去。
“呛”!
一声清脆的兵器交击声,尔后又听一声清脆的“喀嚓”,黑衣人手中的匕首与寒刃相接后,竟然生生被寒刃削成两截,匕首前段顿时落了下去。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二二章 【刺客】
[更新时间] 11-08 06:00:00 [字数] 2752
黑衣人大惊失色,那赤红的瞳孔露出惊骇之色,实在料不到这一队官兵里面竟然有薛破夜这样的人,更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有这样一件神兵利器。
薛破夜虽然知道自己的寒刃削铁如泥,但是今日真正对敌之时才体现了它无与伦比的价值,虽然身处险境,却还是很欢喜。
那黑衣人惊骇之色瞬间消失,露出一种贪婪之色,看了那寒刃一眼,甩开半截匕首,掌风忽起,再次向薛破夜攻来,薛破夜只感觉到凌厉的劲风压的自己透不过起来,身体左右闪躲,这也幸亏是张虎教的一些步法再加上自己勤练,否则用不了两招便会被黑衣人毙于掌下。
这黑衣人显然是个毒辣的角色,招招杀手,毫不留情,他自然也看出薛破夜的功夫是极差的,只会简单的几招拳法,无非是仗着灵活的脚步才能撑下去,所以攻势一波比一波猛,那眼睛贪婪地看着寒刃,定要占为己有。
薛破夜几次想叫喊,但是话到嘴边,那黑衣人的掌风便至,只能全力闪躲,没有机会喊叫,完全处于闪躲之地,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薛破夜很肯定地判断,这黑衣人的道数比铁牛肯定要高,至少是四道武者,若非自己拥有寒刃抵挡,恐怕早就被这黑衣人干掉,只觉得后背冰凉,显然是流出了冷汗。
叶天翔作为军中主帅,这边的帐篷离普通军士的营帐有些距离,就是图个清净,再加上营地四周都有兵士巡护,谁也想不到竟然有刺客从湖里潜伏过来,所以谁也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叶天翔甚至自信到营帐外面都不安排护卫,如今他自己大醉在营帐之内,完全不知道外面薛破夜正与刺客殊死搏斗。
薛破夜暗暗叫苦,那黑衣人更是郁闷的紧,他知道寒刃的锋利,每次眼见便要击毙薛破夜,却见到寒刃出现,只能撒手换招,而薛破夜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反应力和判断力都是极为惊人,在这生死时刻,薛破夜竟然显得很冷静,边防边退,向大营帐那边靠过去。
月色下,两人一攻一退,黑衣人竟一时奈何不了薛破夜。
薛破夜感觉肩头的鲜血兀自泊泊直流,辛辣难忍,闪躲之间,那鲜血流的更快,知道即使最后不被黑衣人干掉,只怕也会流血虚弱而倒,苦于黑衣人招招紧逼,没有半分松气时刻,更是喊叫不出来,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是这样一副光景,方才见到湖里有动静时,就该喊人过来。
那边似乎有军士发现了这边的异动,两三个人站起来向这边看了看,指了指,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
谁都知道叶天翔军令如山,既然吩咐不许人来打扰,那么兵士们自然不敢擅自前来,更何况这边并没有叫喊声,显然并没有什么大事。
就在薛破夜筋疲力尽之时,黑衣人探手便要去锁薛破夜的咽喉,忽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这股劲风强悍刚猛,似乎有碎石裂铁的力量,凌厉无比,黑衣人不敢大意,放下薛破夜,回手拍出一掌,人也侧身闪过。
铁牛吼道:“奶奶的,你敢对我们舵……掌柜的动手。”幸亏反应过来,称呼差点叫错,手下毫不含糊,那铁锤一样的拳头再次向黑衣人砸去。
薛破夜趁机躲开,闪到一旁,才发现全身的上下已是被冷汗浸湿,见铁牛出来,发现这大个子是如此地可爱,再不犹豫,高声叫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
黑衣人本以为这队人马平庸的很,所以是存了轻视之心而来,谁料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些难缠的角色,特别是这个黑大个,虽然看出道数比自己要低,但是那一双铁拳是实打实地厉害,一时竟被铁牛的铁拳逼退了几步。
那边的官兵听到这边呼叫,终于知道这里出了事儿,呼叫声中,提着兵器迅速冲了过来,正可谓奋勇争先了。
黑衣人知道事情不妙,常言双拳难敌四手,这里可有两百多双手,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住的,便要逃开,谁知铁牛却是一个憨性子,见舵主差点死在这个人的手里,说什么也不会放他跑,拼了性命缠住了那人。
黑衣人叫苦不迭,今晚本来是存着顺手牵羊的心态而来,本想来顺手带走一个脑袋,谁知道反而被两个古怪的家伙缠住,说不定自己倒也丢条性命在这里,只能咬紧牙关,拼足全身功力,一掌拍向了铁牛,铁牛也毫不示弱地一拳击出。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拳掌交击在一起,一股劲风从交接处散开,连空气似乎都晃了一晃。
薛破夜只见到铁牛庞大的身躯就像风筝一样直飞出去,两丈后,才重重地跌落下来,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黑衣人也没有好多少,身子连退数步,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赤红的眼睛带着极深的怨毒。
“嗖嗖嗖……!”
十数支利箭全部射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已受内伤,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忍着剧痛,转身向东奔去。
薛破夜抢上前去,抱起铁牛,急道:“铁牛,你怎么样?铁牛,铁牛!”
铁牛嘴角依旧向外涌着鲜血,勉力睁开眼睛,咧嘴一笑,声音虚弱:“掌……掌柜……,我……我困一……困一会……!”
薛破夜见他嘴角不停地向外流血,扯下衣襟去擦拭,感觉铁牛的身体竟然开始发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吼道:“大个子,你给老子挺着,不要睡,不要睡,听到没有,你给老子挺着。”
铁牛脸如金纸,但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笑容:“我……我肚子……我肚子痛……!”
薛破夜心如刀绞,知道铁牛的五脏六腑恐怕已经在这一次对掌中被内力摧毁,恐怕已经碎裂,眼圈发红,骂道:“是男人给老子挺住!”
那边黑衣人击毙两名巡护兵士,继续前奔,眼见走远,薛破夜起身拉着一名弓箭手,从他手里抢下弓箭,弯弓搭箭,对着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拉动了弓弦。
他这一箭力道强大无比,是带着全身的精气和愤怒射出,所以快如闪电,那黑衣人虽然感到利箭追上,却是闪躲不开,“噗”地一声,箭锋*进黑衣人的腰际,剧痛钻心,这黑衣人倒也毅力极强,带箭前奔,并不停留。
猛听一名军士喊道:“不好,他要抢马!”
众人立时醒悟过来,东边是骑军的马群,这黑衣人显然是要前去抢马逃离,众兵士飞快地追了过去。
薛破夜叫道:“谁追上刺客,无论死活,我赏银万两!”
眼见铁牛是活不了了,薛破夜心如刀绞,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凶手,而万两银子对于刚刚做下秋装生意的薛破夜来说,自然是拿得出来的。
官兵们听到这巨额赏金,更是勇猛,如潮水般冲向东边的马群,很快就听到马群那边人叫马嘶,杂乱不堪,隐约听到有人喊道:“拦着他,拦着他,别让刺客跑了……!”
薛破夜缓步走到铁牛身边,跪了下去,只见铁牛嘴中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脖子,全身战栗,眼见是不能活了。
虽然和铁牛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是薛破夜喜欢他的耿直无暇,一种直扑憨厚的个性,今夜更是要救自己而被害于此,薛破夜穿越之后,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伤痛。
薛破夜默默地抱起铁牛,发现铁牛连眼睛都难睁开,柔声道:“铁牛啊,挺一挺,等回了杭州,我带你上窑子,咱们*去。”
铁牛虽然睁不开眼,但是还有意识,咧了咧嘴,露出笑容。
“如果一个不够,我给你选俩,只要你撑到杭州就行,答应我好不好?”薛破夜声音已经哽咽。
不是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铁牛似乎拼劲全力,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巴张了张,薛破夜急忙凑了过去,却听铁牛虚弱地说道:“给……给我……给我找个漂……漂亮的……!”
薛破夜用力点了点头,猛觉怀里一沉,铁牛的身躯一重,一口气吐出来后,就此死去。

第二卷 倚楼听风雨
第二二三章 【清清碧湖一茔坟】
[更新时间] 11-08 18:00:00 [字数] 2689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薛破夜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即使已经见过不少死人,甚至达缘也是在自己的面前坐化,但是真正让他感受死亡如此真实的却是铁牛,他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最为讽刺的是,铁牛被杀,自己连凶手是谁也不知道。
今夜的风并不寒,但是薛破夜却觉得全身发凉,静静抱着铁牛的头,看着天边的明月。
叶天翔终于被外面的嘈杂声惊扰,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见到薛破夜抱着铁牛静坐在湖边,有些奇怪,走近看时,发现铁牛全身鲜血,一动不动,脸色瞬间发白,酒意也在一瞬间全部消散,颤声道:“大哥,这……铁牛兄弟他……!”
薛破夜望向叶天翔,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中却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
便在此时,东边的官兵慢慢回来,都有些丧气,一名将官飞快上来报道:“禀大人,刺客夺马而去,骑军弟兄们已经追去了。”
叶天翔一怔:“刺客?”并不知道有刺客前来行刺,更不知道方才就在帐篷外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薛破夜声音平淡:“天翔,你能不能想出是谁要来刺杀你?”
叶天翔更是疑惑,皱起眉头,也是茫然地道:“刺杀我?谁会刺杀我?”
薛破夜见他茫然不知,知道从他这里也不会得到什么线索,只能期盼那些骑军能够追回刺客,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是此刻已经身受重伤,还是有些机会捉住的。
薛破夜自信自己的那一箭已经射中刺客的腰间要害,弄不好可能已经射坏了刺客的腰间脊椎,抽出箭后,刺客很有可能下身瘫痪。
等叶天翔得知是刺客前来刺杀自己,被薛破夜挡在了外面,铁牛更是护主而死,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懊恼。
绿娘子对薛破夜提过,青莲照的人相信宿命,死在何方便葬在何方,天下皆是家,所以薛破夜亲自动手,在叶天翔的协助下,将铁牛葬在了湖边。
追击的骑兵很快就回到营地,十多骑翻身下马,竟有几名骑兵受了轻伤,更有一人受了重伤。
叶天翔阴沉着脸,问道:“刺客呢?”
一名骑士有些尴尬地道:“禀大人,那刺客……刺客跑了!”
叶天翔一个耳光打将出去,“啪”地打在那人脸上,骂道:“饭桶,一群酒囊饭袋,十多人追一名重伤的刺客,这也会拿不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骑士忙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反而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大人,那刺客并非一个人,我们追出几里地后,竟然有刺客的同党接应,那接应的两人功夫甚高,我们……我们吃了亏,不是对手!”
薛破夜在旁听见,脸色冷峻,叶天翔已经冷笑道:“莫非你是担心我怪罪,故意编造出同党之说?”
那骑士惶恐地跪下,颤声道:“属下不敢,众兄弟俱可作证,若有半字虚言,听凭大人发落。”
叶天翔依然冷笑道:“即使有同党,也不过是三个人而已,你们十多人对付三个人也拿不下吗?看你身无伤痕,定是没有尽力,官降一级,罚俸半年。”
那将官不敢再说,领命便要退下,叶天翔已经叫住问道:“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将官也没有立刻回答,微一沉吟,终于道:“属下虽然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何人,但是听他们打切口,想来是黑道上的人物,很有可能是帮派人物。”
薛破夜神色冷峻,自语道:“帮派人物?”发红的眼睛颇有些恐怖。
叶天翔也是不解得很,他向来和黑道没有多少接触,即使有些小帮小派,那也是对叶天翔恭敬的很,并没有什么摩擦,这刺客竟然从帮派中来,却不知和自己有什么仇怨。
这一夜薛破夜并没有谁,一直坐在湖边孤坟旁,静静地陪着铁牛。
叶天翔并没有劝,因为他知道薛破夜的感受,这对于薛破夜来说,肯定是一个很深的打击,所以叶天翔留给了他独自冷静的空间。
悠悠长空,苍茫大地!
湖边堆着寂寥的一茔孤坟。
有些东西或人一旦失去,那只能成为一种记忆,深埋在心里的记忆。
……
……
次日一大早,队伍拔营动身,加快了行军速度。
薛破夜心情很低落,这件事情当然不会就此完结,回到杭州之后,必定会召集分舵各堂主,对于此事进行一个彻底地调查,无论是什么帮会,无论刺客是什么人,都要禀遵“杀人偿命”这个原则。
队伍在黄昏时分赶到了杭州城外,立刻派出探子向杭州城北而去。
摩云寨在杭州城北几十里处,平时以耕种掩饰,暗地里是一群雇佣匪,拿银子做事。
虽说杭州已经通允苏州兵马入境剿匪,但是这次行动却不能单独由苏州的军马去做,必竟是杭州地面上的土匪,若完全由苏州的军马去剿灭,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杭州肯定是要参予的。
其实关于摩云寨的事情,杭州官府并没有打击之心,虽说是地方之匪,但是这股匪类却不伤百姓,更不会劫富济贫,说到底,是一群为富人士绅服务的机器,可说是有利有弊,能够满足许多富人士绅的阴暗心理,也会伤害到他们的利益,所以这一阶层对摩云寨的感觉是模棱两可的,剿亦可,不剿亦可。
官府要的是政绩,要的是太平地界,若是大肆剿匪,虽说剿匪有功,但是更会被人参作督察不力,致使匪患猖獗,这才出兵剿匪,反而弄出不是来,所以在没有伤害地界太平的情况下,官府一直以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若非叶天翔被绑架,恐怕摩云寨还会很舒坦地生存下去。
和城防尉调过文书,由专门的官员安排进城,转至杭州行营暂时驻扎,等到杭州行营调拨军马,双方合兵一处,再去剿匪。
薛破夜看着这些繁琐的过程,暗暗摇头,所谓兵贵神速,若是今日苏州兵马到了,立刻突袭摩云寨,那效果恐怕要强出许多,但是这一番折腾,耽搁太多的有利时机,弄不好反而会被摩云寨得了风声去,那可是贻误战机了。
安顿好人马,杭州行营的胡都统专门陪同叶天翔和几名苏州将官一起,在汉园设宴接风。
薛破夜和胡都统在卢家的宴会上见过,知道这人勇猛憨直,和铁牛倒有几分相似,而胡都统对薛破夜一直钦佩无比,一路上连连赞叹,叶天翔此时才知道自己的薛大哥竟然有这样威风,能够在卢府文武夺魁。
汉园的生意依旧兴隆,众人见到薛破夜回来,都极是欢喜,老宋当即安排了极为幽雅的地方,让几人欢谈。
叶天翔得知汉园竟是薛破夜名下产业,惊讶万分,只觉得薛大哥定然是以酒楼掌柜的身份来掩饰自己是高人的身份。
胡都统自与叶天翔谈些军阵操法,拉着薛破夜谈论一番,薛破夜因为铁牛的遇害,心情一直很低落,也没有过多地参与,实在经不住,偶尔发表两下见解,胡都统和叶天翔都是极为惊讶,想不到薛破夜竟然对军法也是精通得很。
其实就薛破夜来说,对于兵法实在算不上精通,只是深研兵书,再加上穿越之前看过一些电视上的经典战役等节目,所以有一种超脱局限的思想。
叶天翔是越看薛破夜,越觉得深不可测,高人啊高人!
抽了一个空,薛破夜才从桌上脱身,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而老宋很快就过来。
得知此行顺利,老宋也是由衷地欢喜,将这几日汉园的状况说了一下,卢家那边竟然没有惹什么麻烦,汉园的生意也是每日火爆。
薛破夜心中苦笑,虽然卢家在这边没有动作,在苏州可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老宋刚出去,潘四郎立刻进来,关严了房门。
薛破夜看着潘四郎,深深地叹了口气,伤感道:“铁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