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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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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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章 【一道请帖】
[更新时间] 08-29 00:47:57 [字数] 2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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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老家伙那么喜欢下棋!”薛破夜嘟囔着。
不过他心里明白,政治上,官场上的派别之争实在是平常的很,昨日还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权倾大臣,说不准第二天就会有诛灭九族之虞。
老谭搞倒王世贞,无非是最常见的党派之争罢了,而且这事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不需多想。
只是有些疑惑,老谭贵为京都都察院左都御史,为何不辞辛劳,劳神费力来整倒王世贞,莫非王世贞和他有私仇?
越想越复杂,索性不再多想,重新练箭。
直到黄昏时分,薛破夜才大汗淋漓地回到店中,洗刷一番,拿过月竹的统计表看了看,各项收入支出都很是明细,每日的收益都在百两左右,除去琐碎开支,平均下来,每日能有七十多两银子。
薛破夜倒是松了口气,目前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保证揽月轩一众人等丰衣足食却是绰绰有余。
小灵仙带着几个孩子在后院嬉闹玩耍,看着她娇小的身躯,薛破夜不由又想到那晚的荒唐,一阵汗颜。
昨夜春风醉人心,哪知缘分早注定?
天色渐暗,薛破夜在办公室闲来无事,信手拿过纸笔,闲来无事,在那纸上划了划,无聊之极。
这阵子每日此时不是和兀拉赤骑马练箭,便是对酒当歌,如今骤然一人,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个时代虽然因为造纸术而有了纸张,但纸张还是粗糙的很,划了几下,漆黑一片。
毛笔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薛破夜的毛笔功底是极差的,后世电脑充斥着各处,大都是敲着键盘码字,即使不用电脑,那钢笔,铅笔,圆珠笔,蜡笔多得是,这毛笔除了附庸风雅和有心学习的人之外,并不通用。
好在父亲是老师,多少会些毛笔笔法,薛破夜学的不多,但也能洋洋洒洒写上几个字,至如苏黄米蔡四家书法,对于薛破夜来说,宛如外星事物,不过心里也有些疑惑,书法中,苏黄米蔡四派为人推崇,却都是宋朝的人,如今宋朝从历史抹灭,那书法却是以谁为尊呢?
闲暇之间,脑中忽地掠过一个念头,脸上荡起一股坏笑,重新拿过一叠纸来,在一张纸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金瓶梅!”
薛破夜看着这三个字,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便全身,这三个字就有那么一种魔力,让人想入非非。
这部书是薛破夜前世的挚爱,熟读不下三十遍,对里面的情节内容当真是滚瓜烂熟,曾记否,在那青春萌动之时,亦曾以这部书作为工具,做了些该做的事情。又拿过一张纸,缓缓写下“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兄弟,武二郎冷遇亲哥嫂”,又提笔写道:“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玉阶寂寞堕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作今日西陵灰!”
这是金瓶梅的开阙词,薛破夜倒是牢记心头,后面的故事虽是记得清楚,不过总不能按照原文一摸一样抄写下来,想抄也没那记忆力啊。
好歹用自己的文笔将这故事慢慢写下来,聊以自娱。
写了开篇,不过两千来字,就听老宋在外敲门道:“掌柜的,有人送信来了!”
薛破夜奇怪得很,将纸张收起来,起身开了门,只见老宋拿着一封信在外面,薛破夜接过信,问道:“谁送的?”
老宋也是疑惑道:“那人三十多岁,还挂着刀,将信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也不多说就走了!”
薛破夜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关门回到座中,看信封写着“薛世兄亲启”,字迹娟秀,一看就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薛破夜呵呵一笑,心知是萧素贞写来的,这薛世兄的称呼,目今也只有她这样叫。
打开信封,取出信来,一股墨香荡起,薛破夜凝神细看,信上却简介的很,写道:“世兄亲鉴:明日正午,杭州西子湖,画舫宴客,请君一叙!世妹素贞笔。”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心道:“莫非小妮子又想让自己吟上几首绝妙诗词,才要请自己赴宴?”
想到萧素贞娇艳欲滴的面容和那丰瞍动人的娇躯,薛破夜猛地想到,竟然很有些时日没见到她了。
乐乐悠悠,悠悠然然,薛破夜很惬意地度过了这一晚。
……
……
薛破夜下了学,好好洗了个澡,对着铜镜整理一番,感觉很满意,这才施施然地骑马离店,阚然赴约。
放怀畅想,过不了多久,和萧素贞两人你情我侬,泛舟西湖上,来一个阳光午餐,薛破夜很是兴奋。
正是春风得意时啊!
骑马行在西湖畔,薛破夜感觉真是有些威风,那股子优越感立刻涌了上来。
一骑高马,马上是名英俊潇洒的公子,路边的佳人偷眼直看,粉脸红扑扑的,蓝天白云,碧水轻舟,哪家女儿不怀春?
才子大少虽是心地嫉妒,但表面却做出不屑之态。
一才子在后指点:“如此张狂,自大嚣张,实非我等斯文人所为!”但露出的却是羡慕之色,言不由衷,应了那句“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的佳句。
薛破夜抬眼望向西湖,见到湖面依然是画舫如织,雕梁画栋,色彩绚烂。
画舫虽多,但在西边却有一艘巨大的画舫静卧水面,富丽堂皇,金玉奢华,周围的画舫都不敢靠近,而船头两端正有带刀侍卫守护。
薛破夜皱起眉头,那是哪家的聚会,却是如此气派?
目光在湖面搜寻,只望见到萧素贞能够出来,然后向自己招手。
眼角余光,却见那巨大的金色画舫放下小舟,一名女子荡桨划舟,向岸边过来。
薛破夜见那少女一袭绿衫清裙,身条似乎见过,却看不清是谁,等到小舟渐近,豁然看清,却是萧素贞的贴身丫鬟含香。
只见含笑荡桨划舟过来,尚未靠近,已经含笑甜声道:“薛公子,你可过来了,我们家小姐都等急了!”
薛破夜心里得意:“我靠,原来她在惦记着我,看来是等急了!”见到小舟靠岸,微微一笑,道:“事务繁忙,来迟片刻,莫怪莫怪!”
含香掩嘴笑道:“这话你该和我们家小姐说,我一个小丫头,能怪罪薛公子么?”
薛破夜呵呵一笑,忽然皱眉道:“我的马怎么办?”黄金狮个头高大,健壮粗重,这条小舟可盛不起。
含香指了指旁边的柳树,道:“薛公子,你将马匹系在树边,没人敢动的,画舫上有护卫看着,没事的!”
薛破夜倒也知道,西湖边虽然人来人往,风气倒极好,颇有那“路不拾遗”的作风,马匹放在湖边,更有护卫盯着,想来也没什么关系,将马匹系好,登上小舟,含香小桨荡开,小舟便破水而行。
水面清澈,莲花盛开,薛破夜心旷神怡,想到欧阳修的大作,出口吟道:“菡萏香消画舸浮,使君宁复忆扬州。都将二十四桥月,换得西湖十顷秋。”
含香钦佩道:“薛公子,你作的诗真好听,怪不得小姐念念不忘!”
薛破夜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们小姐一直念念不忘我?”
含香白了他一眼,道:“念念不忘你的诗!”
薛破夜尴尬一笑。
小舟渐近画舫,薛破夜此时再看画舫,更觉气势,这画舫共有两层,灯笼高挂,飞檐楼阁,说不出的气派。
却见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前面是一位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样容气质俱是一流,剑眉星目,肤色白皙,身后跟着一位绝色佳人,两人显得很是亲昵。
薛破夜心里又酸又惊。
那绝色美人自然是萧素贞,薛破夜看她与那公子亲昵非常,心里很是郁闷,但一见那公子样容,惊得差点喊出声来。
这公子竟然是那夜从卢府回去遇见的轿中公子!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一章 【需淡定】
[更新时间] 08-29 19:27:56 [字数] 2911
声明一下,《江山》作者是“沙漠”,在纵横站首发,其他皆为盗版,大家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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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画舫,萧素贞已经迎了上来,柔声道:“薛世兄,辛苦你了!”
薛破夜斜眼看了那白衣公子一眼,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虽然他含着微笑,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含着不屑。
“世妹邀请,为兄自当赴约!”薛破夜眯眼笑道,主动问:“这位公子是……?”
萧素贞忙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兄,也是家父的学生,如今在刑部办差!”说完,看了看那白衣公子,脸上流露出欢喜之色。
薛破夜一凛,这果然便是那刑部侍郎,想不到这家伙如此年轻,官职却不小,看他岁数,也就二十四五岁而已。
白衣公子盯着薛破夜,也不行礼,淡淡道:“你便是薛破夜?”
“我便是薛破夜!”薛破夜也淡然回道。
白衣公子凝视薛破夜片刻,忽然冷冷一笑,转向萧素贞,面带微笑,柔声道:“师妹,我们进去!”
薛破夜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笑容实在很好看,嘴角微翘,有一种妖异的魅力,一般的女子定然是挡不住这温柔一笑。
萧素贞柔顺地点了点头,正要随着白衣公子进去,猛地想起薛破夜,招手道:“世兄,请进来!”
掀开青色的锦帘,前面便是雕栏木架,一个拱形楠木门立在前面,各处都是精心雕饰的花纹图案,那门中间,垂着珠光翡翠的珠帘,如同飞泻的白色银珠,流畅精美,富丽堂皇,地面铺就着西域的毛质地毯,精美绝伦。
透过珠帘,薛破夜就见到内舱坐着不少人,不少人拍手称赞:“好好好,妙极,妙极,这一首词,不单景色融入,更有闲云野鹤心境,我等佩服之至,这等绝妙佳词,也只有辰隐先生能够作出!”
话声落后,附和声一片,听那声浪,人数却是不少。
薛破夜心里一惊,想不到辰隐先生竟然在里面,如此看来,今日的宴会不是萧素贞主办,倒像是辰隐先生出狱的欢庆会了。
里面笑语声声,雅颂的很,看来都是一些知识分子。
白衣公子挑起珠帘,向萧素贞道:“师妹,请进!”
萧素贞盈盈一礼,进了去。
薛破夜看着萧素贞婀娜多姿的身姿,再看那白衣公子,蓦然觉得在外表看来,他二人倒真是一对璧人。
薛破夜见白衣公子依然撩着珠帘,正准备过去,却见白衣公子对着自己冷笑一声,自己先进了去,将他晾在外面。
淡淡一笑,薛破夜深吸一口气,也挑起帘子,一踏进去,立刻觉得无数道目光射向自己。
薛破夜镇定自若,四周看了看,这是一间极为富丽的舱间,玉宇古色,典雅极致。
正对珠帘,是一尊古木生香的案几,一个鹤发童颜,面如冠玉的老者盘膝而坐,乍一看去,仙风道骨,素雅飘然,秀美绝伦的萧素贞正盘坐一边。
案几两边,几尊稍低一些的梨木案几并列排开,左右共是八尊案几,除了左首最下面空着,余座都坐上了人。
看那些客人的打扮,想是一些鸿儒大学,礼乐尊者,个个都显得文雅至极。
西首中座,白衣公子中规中矩而座,神色平静,看起来修养极高。
除了白衣公子,余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薛破夜的身上,上下打量,那意思就像在赏鉴一件物品一样。
萧素贞见薛破夜进来,忙起身道:“薛世兄,你请坐!”
薛破夜淡淡一笑,在众人的目光中,在那空位坐下来,后面立刻有名侍女上来斟酒,薛破夜待她斟好,也不多说,在众人的注视下,端起酒杯,仰首而尽。
他这颇有些不讲理数,今日所来,俱是鸿儒文豪,乃是为了庆贺辰隐先生出狱才聚集在此,也是辰隐先生那双高傲的眼睛能够看得上的人,无不是饱读诗书,胸有大才,更是桃李满天下,这薛破夜进来一不请礼二不拜见,自顾自地端酒自饮,很是不成体统,众人都露出不悦神色。
主座鹤发童颜的老者淡淡地道:“你便是素贞口里的薛世兄?”他声音平静,表情如常,精神也极为健烁,浑不似刚出狱的人。
薛破夜自然知道,这老人便是辰隐先生萧莫庭。
“老子要淡定!”薛破夜心里暗暗提醒,这在座的无不是有身份的人,实在搞不懂萧素贞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这里凑乐子,还以为是和萧素贞的二人世界,却想不到是个小型的聚会。
见萧莫庭问话,薛破夜神色淡定地回道:“是,我是薛破夜!”
萧莫庭上下仔细打量了薛破夜一番,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谭子清的学生?”
薛破夜一愣,谭子清是谁,猛然醒悟,原来老谭的大名是谭子清,今日才知道他的大名。
如今已是行过拜师礼,谭子清是自己名副其实的老师,没什么好隐瞒,点头道:“在下幸运,能得谭先生收纳门下,三生有幸!”
谁知那萧莫庭冷哼一声,脸上竟然显出愠怒之色。
白衣公子已经站起身来,举杯道:“老师,学生无能,让老师身陷牢狱之苦,请老师责罚!”脸上竟然真的露出悲伤之色。
那些鸿儒文士看着白衣公子,都露出赞赏之色。
薛破夜冷眼旁观,毫无疑问,这白衣公子是深受欢迎的。
萧莫庭看着白衣公子,泛怒的脸上才慢慢开颜,也端起酒杯,怜爱道:“鹤风,此事非你之过,你已经做得很好。呃,做得很好!”缓缓饮尽杯中酒。
白衣公子鹤风也一饮而尽,含笑对着众人道:“家师蒙冤,幸得各位鼎力相助,柳拓在此敬谢诸位前辈!”说完,对着众人深深一礼。
薛破夜心头好笑,萧莫庭入狱时,还真未见到这几位鸿儒文士露面,即使那日联名上书,也不曾瞧见这些人的身影。
这几位鸿儒学士脸部红心不跳,竟然坦然受了这一礼,纷纷道:“柳大人客气了,柳大人客气了,辰隐先生是我读书人的楷模,他受冤屈,我等感同深受,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柳拓自然是白衣公子的大名,那鹤风是他的号。
柳拓客气地道:“诸位都是家师知交,是晚辈的前辈,这柳大人三字是不敢提的!”
他彬彬有礼,谦谦君子,一副温文尔雅之态,更得众人赞赏,辰隐先生在上面瞧见,抚须连连点头,很是满意,而萧素贞红着粉脸,也时不时看向柳拓,薛破夜坐在下首,倒真如一个陪衬。
众人称赞一番,萧莫庭已经道:“今日与诸位泛舟西湖,不谈他事,只望诸位能吟得几首好诗好词,不负了这如画景色!”
便有一人道:“辰隐先生当世第一文豪,我等岂敢献丑,还望辰隐先生吟出佳作,我等品味才是!”
众人皆是附和。
薛破夜心内冷笑:“外表个个道貌岸然,一派博学之色,原来都是一些阿谀逢迎溜须拍马之辈,想必是因为这刑部侍郎在此,才会如此!”
萧莫庭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缓缓道:“诗词之作,百家之态,就如春花秋月,各有所长。诸位都是饱学鸿儒,时有佳作名词出世,萧某只望同诸位一起,寻那入耳静心之作罢了!”
薛破夜向萧素贞望去,见她对着萧莫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向自己看了一眼,四目相对,薛破夜淡淡一笑,萧素贞竟也不羞涩,微微点了点头。
柳拓在旁瞧见,面上依然笑意盎然,但是眼中却掠过一丝阴霾。
就见一人站起身来,微笑道:“老夫偶有一感,愿吟陋作,还望诸位不要见笑!”
众人立刻拍手道:“清逸先生诗词清妙,该由你引头!”
那清逸先生略一沉吟,朗声吟道:“四面空波卷笑声,湖光今日最分明。舟人莫定游何外,但望鸳鸯睡处行。”
话声刚落,人人叫好,那萧莫庭抚须淡淡一笑,薛破夜却见他微微摇头,显然这首并非什么绝妙好诗。
薛破夜自斟自饮,悠哉乐哉,并不去理会,虽说腹内诗词数百首,苏杜欧阳三大词中绝顶高手为他配备了无数精妙绝句,但是他实在听不懂诗词的好坏。
众人皆舞,我独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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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二章 【贱商】
[更新时间] 08-30 02:39:04 [字数] 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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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又有几名鸿儒高声吟诵,薛破夜以萧莫庭为坐标,观他表情,这些人所作的诗词显然没有一首能入其法眼。
萧莫庭抚须看向柳拓,微笑道:“鹤风,你可有佳作?”
柳拓忙起身恭敬道:“诸位前辈吟诗作颂,学生是后辈,不敢献丑!”
众鸿儒都露出赞赏之色,口中都道:“柳大人客气了,柳大人是辰隐先生得意门生,足下高徒,文情修养自是出众非凡,正该施展一番!”
萧莫庭也满是期待地看着柳拓,温言道:“鹤风,既然诸位前辈都这样说,你若胸有佳作,不妨吟诵出来,也好让各位前辈指教一番!”
柳拓微一沉吟,笑道:“既然诸位前辈看重,柳拓不才,还请诸位指点一番!”目光似有若无地从薛破夜身上掠过,缓缓吟道:“锦帐开桃岸,兰桡系柳津。鸟歌如劝酒,花笑欲留人。钟磬千山夕,楼台十里春。回看香雾里,罗绮六桥新。”
话声刚落,众鸿儒皆拍手抚须道:“妙极妙极,果然是好诗!”
萧莫庭露出满意之色,抚须道:“锦帐,鸟,花笑,钟,楼台,香雾,六桥……应物应景,非但有一望之物,更有心内寻物,甚好,甚好!”
他旁边,萧素贞垂头自语,想是在品味这首诗句。
薛破夜瞥了瞥嘴,很是不屑,端杯饮酒,姥姥的,今日这宴会,老子实在是个摆设,喝上几杯酒后,速速离去,若是现在便拂袖离去,那可让萧素贞有些不好做了。
看着众人假装清高的样子,薛破夜实在有些适应不了。
这种附庸风雅的作风,实在不如和兀拉赤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众鸿儒又是互相敬饮,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话题无非是夸赞柳拓那首诗,各人说的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只将那首诗说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萧莫庭只是抚须微笑,并不插言。
忽听柳拓声音柔和地道:“师妹,你才情出众,诗名闻达于杭州,不知可有妙句?”
萧素贞抬起头,看了看柳拓,落落大方,摇头道:“小妹愚钝,还未想出好句子。”
萧莫庭怜爱地看了看萧素贞,柔声道:“素贞,若是得了妙句,可以吟出来!”
萧素贞含羞道:“父亲大人,素贞实在没有佳句!”抬头望向薛破夜,轻声道:“父亲不如问问薛世兄可有妙句!”
萧莫庭将目光投向了薛破夜,神色并不好看,淡然道:“听说你会作词吟诗?”
薛破夜心中憋火:“我靠,老子是干了你女儿还是操了你的蛋啊,对老子这样大的意见,好脸色也不给一个!”心中确实很疑惑,这萧莫庭打一开始就对自己没有好感,确定自己是谭子清的学生后,更是看也懒得看一眼,中间究竟是何原因?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还是诸位请吧!”薛破夜懒洋洋地道,既然没有收获好脸色,咱也没必要施舍好脸色出去。
众人见薛破夜一副吊儿郎当,浑不将众人放在眼里的神色,都很是不悦,对薛破夜是相当的不满。
萧莫庭脸色一沉,冰冷异常,萧素贞也颇有些尴尬,不安地看了看萧莫庭,又看了看薛破夜。
“哦!”柳拓在旁淡淡地道:“听师妹说过,这位薛才子胸有惊艳之才,偶能做出千古佳句,师妹一直是钦佩万分,今日为何妄自菲薄呢?”
众鸿儒立刻议论纷纷,脸上都是怀疑之色,薛破夜年纪轻轻,怎有本事作出千古佳句,这千古佳句可是只有我们这些饱读诗书胸有奇才的老朽才能作得出来的!
薛破夜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众人见他如此放肆,更是议论纷纷。
萧素贞又惊又急,失声道:“薛世兄,你……!”
薛破夜看了她一眼,心里颇有些不满,原来你对我亲近,只是为了我肚子里那几首诗,背后却和这小白脸亲亲我我,老子可不陪你玩。
萧莫庭冷笑道:“先前素贞和老夫说过,阁下惊才绝艳,佳句频出,老夫还道你才学惊人,现在看来,未免言过其实吧!”
众鸿儒连声称是,对薛破夜都很是鄙视不屑。
薛破夜悠然道:“鄙人粗俗不堪,岂能和诸位把酒言谈,诸位都是风雅博学之士,小可今日来此,无疑是尘土落明珠而已!”他这话一说出,又引起众斯文人一阵猛烈地批判。
柳拓淡淡一笑,悠然问道:“听说阁下是位商人?”
薛破夜斜视了他一眼,道:“不错,小商而已!”
商人地位低贱,众人听他自认是商人,更是鄙视。
柳拓眼中掠过一丝得意,萧素贞见众人都针对薛破夜,脸色很有些不安,忙道:“薛世兄虽是商人,但是侠肝义胆,素贞为了鸣冤,曾经联名上书朝廷,薛世兄帮了素贞大忙,若不是他,家父只怕还要遭受冤屈!”
薛破夜听萧素贞这样说,压抑的心情才缓和一些,算这小丫头有良心,在关键时刻出来替自己讲话。
萧素贞说这一番话时,萧莫庭非但没有感激之色,反而露出极为怨恨的表情,死死盯着薛破夜,脸上肌肉抽搐,冠玉般的脸上铁青下来。
薛破夜斜眼瞧见,更加疑惑,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好看,这死老头如此瞧不上自己?或者他眼光毒辣,已经看出自己准备泡他女儿,所以生出敌意?
萧莫庭冷冷地道:“无商不奸,苟且盈利之辈,哪有什么侠肝义胆,只有那热血之士才会仗剑江湖,对酒当歌!”
这话一说,不单薛破夜脸色阴沉,那些鸿儒文士也都变了颜色。
这可是当面斥责了。
萧素贞花容失色,又是尴尬又是担心地看着薛破夜。
柳拓嘴角浮现阴冷的笑意。
薛破夜本想拂袖离席,但心中想道:“老子要是这样受尽侮辱而去,反倒让这些自命清高的杂碎给小瞧了,将我激怒而走,恐怕正是他们想看到的,老子就是不让给他们如愿。”
在众人各种神情的注视下,他脸上的阴沉之色慢慢消退,继而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悠然道:“商人都是苟且盈利之辈?辰隐先生满腹才华,对世情可说是看的极透,为何却有此谬论?”
立时便有几人齐声喝道:“放肆,岂敢如此和辰隐先生说话!”
辰隐先生反而平静地从桌上端杯饮酒,缓缓道:“谬论何解?”
薛破夜清了清喉咙,朗声道:“都说商人逐利,苟且营生,却不知各位身上穿的嘴里吃的是从哪里来?没有商人,南北西东的物品不能流通,国家建立不起完善的物质渠道,民生不安,社稷不稳,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商人是物质的组织者,就说我们饮食行业,只怕没有我们这些生意人,各位也没有那机会品尝天下名菜,吃得嘴巴流油吧?”
立刻有一人道:“一派胡言,无耻商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货物流通,其实不过是为了追逐那背后的利益而已。南北西东的货物流通即使没有,那依然不会影响淡薄之士的清贫生活。”
薛破夜淡然道:“自然是不影响的,若真能安于现状,老老实实地生活,不追求世间的物质繁华,守住一亩三分地,那还真饿不死人。”话风一冷:“不过真是那样的话,只怕人类永远发展不了。商人不单是货物的流通而已,流通的是文明,内地便是南北文化的交融,而边外国家之间的交易,那就是国际文化的交融了。想我大汉时期,张骞西行,之后便是我商人生生走出了一条丝绸之路,阁下莫非还认为这条丝绸之路走错了吗?”
他话里夹杂着不少后世的词汇,但听在众人而耳中,却是极为震惊。
有一人冷笑道:“不求欲,不逐利,这才是人世之道,商人恰恰与此背道而驰,毁我人世真则,岂能夸赞?”
薛破夜哈哈大笑起来,显得很是放肆,但是大家一时都处在商人之争中,倒也不以为意。
“不求欲,不逐利?这位先生说得好极了。”薛破夜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高雅之士,淡薄名利,我先前倒还真有几分相信,不过看着诸位,我倒有些疑惑了。既然无欲无求,为何却有心情来挤兑我一个普通的商人,既然无欲,自然是对世间的事情都是漠不关心,却为何要贬低商道?无欲,各位为何不待在家里饮酒品茶,却来这里风雅大颂,追求文词本身就是一种欲望,与商人追求金钱是同一个道理,这世间到底有几人能够超脱欲望之海,挤进那空空无幻的婆娑世界!”
他侃侃而谈,流畅无比,但声音却显得平静淡薄,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都惊住了,我靠,一个低贱的商人竟然说出这番大道理?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三章 【柳拓献礼】
[更新时间] 08-30 15:45:43 [字数] 2697
萧素贞见薛破夜镇定自若,谈笑间,竟将几名鸿儒说的面色发白,脸上终于露出微笑,看着薛破夜,满是敬佩。
辰隐先生本来一直对薛破夜冷面而视,听他一番言语,表情微松,但依然冷声道:“商之利者,无非敛财聚物而已,对社稷却无大功。你口口声声说商者功高卓越,老夫却不以为然,试问天下安稳者,商人有多少功绩?”
薛破夜看了辰隐先生一眼,见他目光已无先前那般的轻蔑不屑,还颇有几分疑惑,显然是奇怪薛破夜为何有这等见识。
“辰隐先生,诸位有才学的前辈,薛某并非想为商人辩解什么,只是天下百行,各司其职,也各有其成绩功业,商人直接主导社稷虽不多,但历史上却也有几位功绩不凡的大商巨贾!”薛破夜话匣子打开,立刻觉得头脑异常清醒,正色道:“商人之祖,自然是建下无数功业的陶朱公,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终破吴,陶朱公自然是功绩第一人,陶朱公精于商道,诚心精明,挣下了万贯家财,诸位难道会说陶朱公是一介贱商?”
陶朱公便是扶助勾践建下大业的范蠡,他经商有道,被商人追为商祖。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尴尬之色。
薛破夜扫视众人一遍,众鸿儒都是低头掩面,柳拓倒是镇定自若,端着酒杯,轻轻品酒,似乎并不将薛破夜的话放在耳中。
薛破夜也抿了一口酒,今日这宴会,酒水倒是不差,虽无烈火烧那般烈,但自有一股酒香。
萧莫庭凝视着薛破夜,缓缓问:“还有何人?”
“吕不韦!”
薛破夜放下酒杯,显得很惬意,悠然道:“另一位对社稷有着巨大贡献的便是吕公不韦了!”
吕不韦是战国时期卫国的一名珠宝商人,一生中最大的生意便是做下了秦国庄襄王这笔买卖,在庄襄王落魄之时,慧眼识人,倾力相助,最终靠着这枚棋子,飞黄腾达,显赫一时。
“吕公最后官拜相国,始皇帝都要尊他为仲父,始皇帝初登帝王之时,吕公可是权倾一时,秦国施政国策都由他来,秦国最后席卷六国,一统八荒,虽是始皇帝的雄才伟略,却与吕公的基石功绩不可分开!”薛破夜摸着鼻子缓缓道:“诸位鸿儒自然也知道,吕公编撰的《吕氏春秋》可是咱们文章之道的瑰宝,好像在座的诸位甚至是整个大楚的文人,都没有这等功绩吧。想必诸位也不会忘记,他可是从商人起家,最后才走上了政治之路,莫非大家以为他也仅仅是个贱商而已?”
掷地有声,声音虽柔和平静,话语却铿锵有力。
场中一时极为寂静,薛破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心内冷笑:“我靠,还饱学鸿儒,老子这两句话就把他们哽住了!”心内反而对这些人生出不屑之感。
画舫外,西湖面上依然是清歌燕语,不少斯文人高声吟诵,无非是一些乏善可陈的破陋词句,和这几位鸿儒方才所吟诵的诗句相比要差了许多。
这些声音钻进舱中,犹如蚊蝇之扰。
“陶朱公?吕不韦?”柳拓忽然笑了起来,他神色也是极为平和,见众人将目光转向他,才淡然道:“此二人终为自己的主公所弃,究其原因,只怕就是商人那种逐利的本性所致吧!”
柳拓一开口,众鸿儒都连声附和,只有萧氏父女没有言语,萧莫庭不动声色,而萧素贞忽惊忽喜。
薛破夜悠然一笑,故作疑惑道:“原来他二人被逐是因为商人逐利的本性,这我还是今日第一次听见,可要多谢柳……柳大人的指点了。”顿了顿,叹道:“富贵荣华,终归尘土,谁又能保证一世太平呢?只要真正的活过,做过,那一生也不必后悔了,我想这两位大商人的人生历程是精彩的,既然有光辉灿烂的过程,又何必在乎庸俗的结果呢!”
这一番感慨发的极为诚恳,萧素贞美目中发出灼人的光彩。
这些鸿儒文士虽然说不上恬静高尚,但也毕竟是文道中的佼佼者,如今虽是垂老,但每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那光辉灿烂的岁月,薛破夜这番话正说到众人的心灵深处,各自露出唏嘘之态,忆起曾经的辉煌。
萧莫庭竟然微微点了点头,本来阴沉的脸缓缓露出感慨之色,抚须道:“不错,既然曾经活过做过,又何必在乎结果,自古至今,旷世英才真正能善安的又有几人!”
薛破夜见他第一次赞同自己的观点,心里还是颇有些兴奋,毕竟在座的都是文道鸿儒,自己能说动他们,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柳拓脸上浮起一丝阴霾,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然掠过一丝杀机,他缓缓站起,看着薛破夜,众人不解间,柳拓竟然微微一礼,声音竟然有些谦恭:“薛公子才情过人,机敏不凡,柳拓佩服,今日能与薛公子把酒言欢,实在是三生有幸!”说完,端起酒杯,竟然向薛破夜举杯。
薛破夜不喜反惊,这柳拓贵为刑部侍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可是娇贵的很,先前对自己颇为不屑,此时却突然礼遇起来,外人看在眼里,自然是性情豁达,但在薛破夜看来,那中间实在有些诡异。
既然柳拓主动敬酒,薛破夜还没狂妄到去拒绝这位刑部侍郎的礼遇,虽然这也许是仅仅表面的作秀而已。
萧莫庭见柳拓竟然放低身段,礼贤下士,更是高兴,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这柳拓可是大大给自己长了脸,萧素贞也露出赞赏之色。
“柳大人实在是少年中的英才,朝廷中的栋梁,我大楚有这等好官,国泰民安,永世太平!”一名鸿儒露骨地夸赞道。
他一说完,余人各有赞颂,他们饱读诗书,这词汇丰富,夸赞起来,行云流水,很有水平。
柳拓饮完杯中酒,笑对众人的夸赞,连声客气,忽然高叫道:“来人!”
立刻从外面进来一人,却是一名侍卫,恭敬无比,双手却托着一件檀木托盘,盘上红纱掩盖,看不出里面是何物件。
薛破夜眯着眼,冷眼旁观,不知道这柳拓又搞什么鬼。
柳拓走上前去,掀起一角,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玉盒,缓步含笑走到萧莫庭面前,屈身跪下,恭敬道:“学生惭愧,让老师受了牢狱之灾,罪该万死!”将那小玉盒呈了过去,柔声道:“这是学生敬奉的礼物,还请老师笑纳!”
萧莫庭伸手接过,打开玉盒,从里面取出一支毛笔来,看了看,露出欣喜之色。
柳拓不失时机地道:“这是皇帝陛下赐给学生的,亳是虎毛,杆是南边岛上的海竹所制,书写起来,很是舒服。”
众鸿儒听见,赞叹声一片,薛破夜心内暗笑:“要送东西,私下送送就是,此时此地,这样大献殷勤,无非是作秀罢了!”
萧莫庭学识渊博,却是个性情中人,此时见到得意门生当众将皇帝陛下御赐的礼物东给自己,那脸面可是大有光彩,掩饰不住喜色,口中却道:“此是圣上御赐之物,老夫岂可领受!”便要将礼物还回。
柳拓微笑道:“老师,圣上是最为仁孝之人,若是知道我将这虎亳笔献于老师,只怕更是高兴,圣上大仁大德,必不怪罪!”
立刻有一鸿儒笑道:“辰隐先生,柳大人一片孝心,你收下就是,柳大人仁孝至极,实在是你的光彩啊!”众人都纷纷附和。
萧莫庭再不推辞,将虎亳笔收下。
柳拓又从檀木盘里取出一件东西,绿光幽幽,却是一串项链,由一颗一颗绿色的宝石串成,用屁股去想,也知道这串项链珍贵无比,薛破夜自然知道,这串绿宝石项链,比自己送给小灵仙的珊瑚项链要贵重几十倍不止。
柳拓盯着萧素贞,慢慢走过去,萧素贞接触到柳拓炙热的目光,立刻不安起来。
薛破夜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寒冷,心道:“我靠,大事不妙!”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四章 【惊出我一身冷汗】
[更新时间] 08-31 00:21:21 [字数] 2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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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拓缓步走到萧素贞面前,带着迷人的微笑,声音温和:“师妹,这是皇后娘娘所赠的北海绿宝石项链,还望师妹能够喜欢!”将项链递了过去。
薛破夜心内骂道:“一个是皇帝赠的,一个是皇后赠的,莫非是想展示你极受皇室宠爱!”
看这情形,柳拓真是对萧素贞动了心思。
萧素贞有些惊喜,但是沉吟片刻,并没有去接纳项链,轻声道:“师兄的礼物太过贵重,素贞不敢接受。”
柳拓不动声色,微笑道:“若说贵重,老师对我的传授之恩,师妹当日为我烹调佳肴的恩情比这串珍珠的价值要贵重无数倍。”
薛破夜心中冷笑道:“奶奶的,幸亏老子不是你的政敌,这是皇后赠给你的物件,你却说价值连老师和一个女孩都比不上,皇后若是知道,不扒了你的皮才怪,看来还是年轻啊!”
萧素贞看了看那串项链,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薛破夜心中这才微微好受些,萧素贞果然有着高尚的道德情操,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
柳拓有些尴尬,他将项链放在了案上,忽然走到萧莫庭面前,一礼到底,一字一句道:“学生鲁莽,有一事要老师做主!”
萧莫庭抚须笑道:“鹤风,有何事需要老夫帮忙,但讲无妨!”
柳拓沉吟片刻,终于朗声道:“学生恳请老师答应将师妹许配给我,学生一定好好待她,让她幸福快乐!”
石破天惊!
萧素贞立刻神色大变,娇躯剧震。
薛破夜也是大吃一惊,这小子真是敢啊,大庭广众,真的求亲起来。
众鸿儒也是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柳拓和萧莫庭。
薛破夜知道,这古代的婚姻可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子女可真是没有选择权的,这柳拓身居显赫官位,本人更是仪表堂堂,气质优雅,几乎是每一个少女心中最希望的归宿,也是做父母最期望的女婿,这萧莫庭对柳拓更是赞赏有加,想来是不会拒绝,心中一时发苦:“日啊,老子一场空梦而已!”
不过心里却有些担心,虽说仅仅一面而已,但是薛破夜感觉柳拓虽然年轻,却是极有心计之辈,擅作表面文章,心胸并不宽广,萧素贞如果跟了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真如他所言,幸福美满。
薛破夜端杯饮酒,苦笑着摇了摇头。
萧莫庭也是身躯一震,皱着眉头,凝视着眼前恭敬无比的柳拓,眼角微微跳动。
舱内一时寂静无比,用一句最俗的话说,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只闻众人的呼吸声,萧素贞更是呼吸急促,粉脸涨的绯红。
也不知道多久,才听萧莫庭严肃地道:“鹤风,你为何有此想法?”
柳拓依然恭敬地道:“家父家母几年前就开始催促学生成婚,学生一直未曾答应。老师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为了女色而懈怠前程,学生铭记在心,如今也算安稳下来,家父家母再三催促,学生也深思熟虑,这才在此向老师冒然恳求,还望老师答应!”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表面看起来极为诚恳。
舱内依然寂静一片。
萧莫庭神情严肃,逐字逐句地道:“你向我求亲,柳国公可知道?”
薛破夜皱起眉头,柳拓求亲,为何让那柳国公知道,猛地醒悟,意识到什么,听见柳拓温言道:“正是家父应允,学生才会鲁莽,家父近日也会专程来看望老师,商讨大婚事宜。”
我靠,原来那柳国公是柳拓的老爹。
柳国公,柳国公,听这称号,看来不简单啊,如此说来,这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刑部侍郎身后,还有一个极好的家世。
萧莫庭沉默片刻,看了看萧素贞,见她正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但是绯红已经蔓延到耳根子处。
“鹤风!”萧莫庭若有所思,声音虽然柔和,但神色异常严峻:“素贞少不更事,远远没有达到嫁为人妇的时候,这事咱们先按下,迟些时候再说!”
薛破夜睁大了眼,萧莫庭这话,等于是委婉地拒绝了这桩亲事。
他疯了?
众人立时议论声一片,而最为震惊的却是柳拓,他今日求亲,是存了十分的信心,自信是手到擒来,萧莫庭绝对不会拒绝,却料不到萧莫庭竟然丝毫不留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话虽然不难听,但那意思却让人尴尬无比。
萧素贞如今二十余岁,在这个时代,属于高龄青年,普通的女子这个年纪只怕已经生下了孩子,萧莫庭却说萧素贞少不更事,实在有些牵强。
薛破夜先是吃惊,但迅即心情大乐,这老家伙看来还是有些见识的,这样有诱惑的姻亲却也断然拒绝,实在太他妈的够性格了,我喜欢!
如此一来,老子看来还是有几分机会的,瞥眼却看萧素贞,只见萧素贞美目也异常震惊,呆呆地看着萧莫庭。
柳拓尴尬无比,咳嗽两声,缓缓道:“老师既然这样说,那此事便过些时日再说,等到家父来到杭州再做计较。”
薛破夜不由大是鄙视,柳拓自己不好再说,只好搬出柳国公了。
萧莫庭虽然文采风流,博学多才,惊艳绝伦,号称大楚第一文豪,不过毕竟无功名在身,一介布衣而已,名声虽大,却是无权无势,一个杭州府尹说将他下狱便将他下狱,到时那柳国公要是过来,还真不好应对。
柳拓虽然还面带微笑,但每个人都发现他的脸部肌肉在抽搐,那微笑说不出的诡异。
萧莫庭见场面尴尬,忽然笑道:“我得到了一阕佳词,诸位不知可有兴趣一品?”
众人知道萧莫庭是为了缓和尴尬气氛,纷纷道:“妙极妙极,辰隐先生速速吟来,我等求之不得!
萧莫庭微微一笑,开口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缓缓将《水调歌头》吟诵出来。
众鸿儒立刻拍案道:“好啊,妙啊,辰隐先生不动则已,一动便是绝世妙句啊!”
萧莫庭摆手道:“非也非也,这首词却不是老夫所作!”
众人疑惑起来,有人问道:“却不知这首佳作出自谁的手笔?”蓦然想到萧素贞号称杭州第一才女,莫非这首词是她所作,不由自主地都将目光转向了萧素贞。
萧莫庭知道众人误会了,淡淡一笑,指着薛破夜,淡然道:“听小女所说,这首惊艳绝伦的上上之作乃是这位薛公子所作!”声音却含着极大的怀疑,自然是不相信薛破夜能做出这等佳作。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薛破夜淡淡一笑,悠然道:“商人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萧莫庭竟然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
萧素贞一直没有多说话,毕竟在座都是长辈,一个小女子不便插话,此时见众人都极不信任薛破夜,忍不住申辩道:“父亲,这首词的的确确是薛世兄所作,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薛世兄亲口吟出!”
萧莫庭“哦”了一声,萧素贞虽然说得极为恳切,他却依然很是怀疑,问薛破夜道:“真是你所作?”
薛破夜看见萧素贞正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眼光中闪着灼热的光芒,无论如何,也不能太过拂了她的面子,叹了口气,回道:“兴致所来,偶尔吟出!”
萧素贞这才松了口气。
柳拓求亲被拒,虽然面上依然保持微笑,但那股微笑多少有些阴冷,见薛破夜自承《水调歌头》是他所作,很有些不屑,但依然保持着谦谦风范道:“哦,这首词果真是薛公子所作吗?实在令人钦佩,原来薛公子果然是满腹经纶的佳公子。”
薛破夜不去看他,淡然道:“几句陋词而已,谈不上满腹经纶。”
萧莫庭抚须正色道:“这可不是几句陋词,算得上是字字珠玑,我萧莫庭是作不出来的!”
薛破夜心道:“虽然萧莫庭性情古怪,对老子也不待见,不过为人倒也诚实。”含笑道:“辰隐先生客气了,许许陋词,能得辰隐先生赞誉,已是三生有幸了。”
柳拓微笑着柔声道:“既然这首妙词是薛公子所作,想来薛公子必是擅于词作,今日泛舟西湖,薛公子不如吟词一首,以添情趣!”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五章 【玉人西湖上】
[更新时间] 08-31 18:08:04 [字数] 3143
特别感谢《陌上行》呕吐大大和《蚁贼》赵子曰大大,他们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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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破夜正要拒绝,见到几名鸿儒紧盯自己,那眼神给人的感觉便是薛破夜定然作不出好词,而萧素贞紧握两只粉拳,攥在一起,很有些紧张,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竟然嫣然一笑,娇艳无比。
薛破夜站起身来,端着酒杯,缓步走到窗边,沉吟片刻,缓缓道:“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吟完,饮尽杯中酒,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沉寂片刻,萧莫庭竟然第一个叫起好来,众人立刻跟在后面,叫好声一片,只有柳拓神色阴霾,本以为将薛破夜一军,反倒让他逞了威风。
薛破夜嘴角泛起一丝怪异的微笑,心中暗笑:“欧阳写的采桑子,能不好吗?”
将酒杯放回桌上,淡然道:“今日是各位鸿儒大豪的聚会,小子贸然而来,实在有些惭愧,先请告辞!”环礼一圈,淡淡一笑,便要离开。
今天实在不是很痛快,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萧莫庭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告诉谭子清,他不配有你这样的学生!”
薛破夜一怔,实在不明白萧莫庭为何临了却蹦出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回答,径自挑起珠帘,出了舱来。
一出舱门,来到船头,一股清鲜的气息扑鼻而来,感觉全身上下惬意无比。
正要寻找含香送他回岸,就听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起,薛破夜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微笑,萧素贞始终还是出来了。
“薛世兄,我……对不起!”萧素贞柔软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薛破夜回头看着她,见她俏脸微红,微垂着头,很有些不安。
“世妹,为何这样说?”薛破夜摸着鼻子,柔声道。
萧素贞依然不安地道:“我……我请你来……以为父亲会喜欢你……而且你帮我救了父亲……!”
虽然话说得有些不清晰,薛破夜却知道,萧素贞请自己过来,是因为自己帮助了萧莫庭,而且才华横溢,所以想介绍自己和杭州文坛的重磅人物认识一番,另外也好让萧莫庭当面致谢,却不料萧莫庭对自己的态度极为轻视和不屑,更谈不上礼遇。
萧素贞料不到结果如此,若不是薛破夜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只怕今日要大受羞辱而归,心里很是不安。
“世妹,你可别多想,为兄知道,有本事的人都会有性格,那才是真性情。今日初见令尊,宛如神仙,我很是钦佩,能与他举杯共饮,实在是荣幸之至,哪里还会有其它想法,你切莫多心!”薛破夜呵呵笑着,大度得很。
萧素贞这才露出灿烂的微笑,脸上的不安慢慢退去。
“含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薛破夜看着画舫旁边的小舟:“我可不会划船啊!”
萧素贞嫣然一笑,忽然走到船边,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小舟,回头招手道:“世兄,你来,我带你过去!”
薛破夜奇道:“你会划船?”
萧素贞微笑道:“荡舟西湖,我小时候父亲便时常带我过来,那时候便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划船了。”
薛破夜心中大乐,急忙跳了过去,他这一跳,立时弄得小舟左右摇晃,萧素贞一时站立不稳,便要跌倒,薛破夜急忙拉住,入手柔腻温暖,正拉在她的手臂上。
萧素贞情急之下,也伸手抓住了薛破夜的手,两只手紧紧抓在一起。
“我……!”站稳身子,萧素贞大窘,松了手,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鲁莽,这小小扁舟能架得住你这样一跳吗?”
薛破夜见她嗔怪之时,小女儿家的情态大露,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道:“世妹,你……你真美!”
萧素贞先是一怔,反应过来,立时羞涩无比,粉脸涨的通红,咬着嘴唇,轻声骂道:“世兄,你……你没正经!”转过身去,背对着薛破夜,摆桨荡舟。
薛破夜见她虽然轻骂,但眉目间却露出一丝欢喜,心中乐道:“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听到别人的夸赞,看来我这千娇百媚的世妹也不例外。”看她美妙修长的背影,感慨万千。
小舟轻荡,萧素贞划船竟然也有模有样,速度虽慢,却也划破水面,向岸边过去。
阵阵荷花的清香弥漫在西湖之上,三三两两的小舟荡漾在红花绿叶之中,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薛破夜看着婀娜多姿的萧素贞,更有西湖美景在旁,轻声吟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他站立舟中,旁边是美人荡桨,吟诗作颂,好一幅才子佳人荡舟西湖图,羡煞旁人。
萧素贞娇躯一震,竟然停了手,小舟顿时停在湖中。
薛破夜奇道:“世妹,你……你怎么了?”
萧素贞转过身,粉脸竟然有些感伤,美目流动,看着薛破夜,半晌,才幽幽道:“你总是能作出这样的好词,你……你总是能作出这样的好词!”竟然露出无限的眷恋之色。
两人面对面,距离不远,薛破夜已经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那股子幽香和荷花的淡香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美妙,沁人心脾,无比醉人。
两人静对而立,气氛旖旎,颇有些暧昧,都没有注意到,在画舫船边,柳拓背负双手,一双眼睛如同鹰鹫一般,含着锋利的目光看着湖中小舟,那目光中,竟然带着深深的恨意和骇人的杀气。
薛破夜直到萧素贞羞赧地低下头,才打了个哈哈,余光到处,终于看见了画舫上的柳拓,故作没看见,反而向萧素贞靠了靠。
萧素贞重起划桨,慢慢前行,穿梭在荷花绿叶之中。
薛破夜略一沉吟,忽然问道:“世妹,为兄有一事想请教!”
“世兄但说无妨,小妹自然知无不言!”萧素贞柔声道。
薛破夜摸着鼻子,斜眼看见柳拓缓缓进了船舱,才悠然道:“你那师兄是柳国公的少爷?”
萧素贞愣了一下,不知道薛破夜为何有此一问,但马上点头应道:“是,他是柳国公的独生子!”
薛破夜呵呵一笑,问道:“那柳国公是什么人物?官位很大吗?”
萧素贞沉吟片刻,才道:“咱们大楚有三大王族世家,柳家便是其中之一,柳国公乃是柳家的家主!”
薛破夜倒是来了兴趣,继续问道:“三大王族世家?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萧素贞回头白了他一眼,千娇百媚,解释道:“他们的先祖是随着开国楚侯南征北战的大将,立下无数功绩,而且都援救楚侯于危难之间,是楚侯最得力的三大战将。一统天下后,楚侯便赐三姓为王族,家主封国公,世袭罔替。”
薛破夜这才明白,原来这柳拓的祖上竟然是开国功臣,家世显赫。
“除了柳家,还有哪两家?”
“除了柳氏家族,还有叶氏家族和司徒家族,家主分别是柳国公,叶国公和雍国公!”萧素贞娓娓道来,对几大王族世家却是很为了解。
“雍国公?”薛破夜奇道:“前面两家都是随姓封公,这司徒家族为什么叫雍国公,而不叫司徒国公呢?”
萧素贞“噗嗤”一笑,道:“司徒国公叫着多拗口啊,而且这封号是楚侯所封,更改不得。第一位雍国公是从雍州起便跟随着楚侯,楚侯起兵之地便是在西北雍州。”
薛破夜点了点头,算是明白,问道:“这三大王族世家很有权势吗?”
萧素贞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我听家父说过,楚侯建都后,京都有三大卫戍军队,三大家族各自控制一支,一直到十几年前,皇帝陛下才慢慢削减了他们的兵权,如今三大卫戍军队已经控制在皇帝陛下的手中,虽然三大世家依然有子弟在军中服役,却没有了控制权力。”
薛破夜叹道:“权利在外人手里,皇帝总是不舒服的,整日担心着这些人要造反,想尽法子,也要将权力收回的。”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萧素贞吃了一惊,低声道:“世兄切莫胡说!”
薛破夜反应过来,如今可是在封建制度下的大楚国,嘴巴说话也要注意些的。
“虽然没了控制权,不过这三支卫戍军队被三大家族统辖近百年,,里面人脉错综复杂,三大家族在里面依然有影响,而且三大家族中有不少子弟行军行伍,官居要职。大楚各级官吏,投在三大家族门下的文武官员不在少数,这三大王族世家是除了皇族以外,最有权势的家族。”萧素贞边划边说,小舟渐近岸边。
薛破夜倒是有些吃惊,想不到三大王族世家的权势竟然这样大,这柳拓的后台实在是硬,等到那柳国公来到杭州亲自说亲,只怕萧素贞还是要进了柳拓的怀里,想到日后萧素贞丰韵白嫩的身子在柳拓身下屈膝承欢,怒火中烧,脱口骂道:“我日你个小白脸!”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六章 【震惊】
[更新时间] 09-01 06:00:00 [字数] 2491
薛破夜粗口一出,立刻醒悟,萧素贞已经转过头来,柳眉紧皱,看了薛破夜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
薛破夜尴尬无比,撇过头去,不敢看她眼睛。
小舟靠岸,薛破夜跳了上去,忽然回头看了看萧素贞,欲言又止,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
萧素贞幽幽道:“世兄想说什么?”
薛破夜看她明眸皓齿,秀美绝伦,终于说道:“柳大人日后只怕便是柳国公了,显赫无比,世妹日后嫁了他,荣华富贵,安享一生,为兄先在这里贺喜了!”
萧素贞俏脸立刻沉了下去,怔怔地看着薛破夜,没过片刻,竟然流下两行清泪,声音哽咽:“你……你便这样看我吗?你便这样看我吗?”转过头去,抽泣起来。
薛破夜见她香肩耸动,一时没了主意,叹了口气,道:“好妹妹,你可别生气,哥哥一时说错了话,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这话说的虽然恳切,但哥哥妹妹的,已经有些轻薄。
萧素贞也没回头,轻声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划动小桨,泛舟而去。
薛破夜看着她背影,在荷花绿叶中,美人泛舟,如梦如幻,美艳无比。
过去解下马缰,翻身上马,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揽月轩正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在等着他。
……
……
薛破夜回道揽月轩时,已是黄昏。
远远瞧见老宋在酒楼门前来回走动,显得很焦急,瞧见薛破夜的马匹,快步迎了上来。
薛破夜虽见他焦急,也不怎么担心,每次来了状况,最后还不是迎刃而解。
悠闲地从马上下来,将缰绳递给老宋,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卢家的人又闹上门来了?”
老宋眉头紧锁,苦笑道:“没来人,倒是走了人!”
“走了人?”薛破夜奇怪得很,望见酒楼依旧是热闹非凡,问道:“谁走了?客人不好好地在酒楼里吗?”
在他看来,除非客人们都跑光了,没有生意做,那才是出了大事。
老宋脸上阴晴不定,叹了口气,道:“掌柜的,你先回去再说吧!”
薛破夜疑惑的很,看老宋的样子,似乎真的出了事请。
快步回到酒楼,胡三等人依然在楼里上下跑堂,见薛破夜回来,用手向后院指了指,薛破夜颔首点头,快步来到后院,只见孩子们都面无神采地坐在树下,见到薛破夜过来,纷纷跑了过来,带着哭腔道:“破夜哥哥,灵仙姐姐走了,以后没人陪我们玩了,没人给我们讲故事了。”
薛破夜心里一惊,全身一震,失声道:“什么?”
月竹正从小灵仙屋子里出来,见到薛破夜,眼圈一红,娇躯微抖。
薛破夜走了过去,沉声道:“怎么了?小灵仙呢?”
月竹伸手递过一张纸来,薛破夜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娟秀地写着:“大坏人,我要走了,二师兄说的日子到了,谢谢你们,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们。”落款写着“小灵仙”三字,名字旁边画着一张笑脸。
月竹声音有些发颤:“今天一早就没见到她,我也没在意,若不是孩子们说一直没见到她,我还不知道,到她屋子里一看,收拾得整整齐齐,只留下了这一张纸。她那么小,外面那么乱,会不会出事啊,她……她会去哪里?”说到最后,已经哽咽。
薛破夜眼角剧烈地跳动,光滑的脸庞竟然也抽搐起来,内心对小灵仙的安危极为牵挂和担忧,小灵仙一个可爱天真的小姑娘,如何去应对这复杂尘世。
小灵仙在留言中说,“二师兄说的时间到了”,那自然是那位二师兄临死前对小灵仙有所交代,小灵仙一直没有表露出来,直到今日时间到了,才决然离去,去完成那位二师兄交托的大事。
薛破夜心中实在有些憎恶那些青莲照的人,竟然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去做这些危险之事,实在缺乏人道主义精神。
看着月竹眼圈发红,娇躯轻颤,薛破夜呵呵一笑,压制心里的担忧,作出悠闲的姿态道:“傻丫头,别担心了,既然是她二师兄交代下来的事情,一定是早有安排,不会有事的。而且小灵仙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伶俐,不会吃亏的,你不要担心,哭坏了身子,破夜哥哥要担心的!”
月竹粉脸一红,垂下头去。
薛破夜闭目沉思片刻,叹道:“她不属于这里,迟早要离开,只希望她能一切平安!”
月竹双手攥在一起,放在胸前,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为小灵仙求得平安。
薛破夜虽说面上轻松,心里却担心得很,缓步走进小灵仙的屋子里,见到里面干净整洁,收拾得整整齐齐。
月竹跟在后面,也进了屋内。
薛破夜左右看了看,沉吟片刻,眼睛一亮,问道:“月竹,你看小灵仙房间里可有和平日不同的地方?”
月竹听薛破夜声音严肃,上前细细看了看,茫然道:“没有,和平时一样的。”
薛破夜引导道:“你看仔细了,这桌子,这椅子,还有窗户墙壁什么的,有没有搬动或改变的痕迹?”走到近处,睁大眼睛,四处搜看。
月竹小心翼翼地看着,不漏过一丝地方,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没……咦,这床铺好像向外移了一点,以前里侧是靠着墙壁的,现在还留了一条缝……唔……不过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薛破夜兴奋道:“那就是了!”快步走到床边,慢慢将那床铺向外移。
月竹一片茫然,弄不清薛破夜这是要做什么。
“哈哈,那个小笨蛋!”薛破夜趴在床边,忽然大笑起来。
月竹听他笑得很开心,刚才那股愁云似乎在笑声中远去,疑惑的很,忐忑不安地问道:“破夜哥哥,你……你怎么了?”
薛破夜回过头来,微笑道:“等一等!”钻进床下,月竹听到墙砖响动,没过多久,再次听到薛破夜情不自禁的欢呼:“找到了,找到了,小丫头片子,藏东西的水平实在太次了!”
只见薛破夜从里面出来,脸上满是灰尘,手上却多了两件东西。
月竹更是好奇,上前看了看,只见墙壁已经被捣开一个小洞,地上满是灰尘。
薛破夜示意月竹将房门关上,凑到窗边,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微笑着低声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说完,抖了抖手中的两件东西。
月竹看的清楚,那是两本书册,都很薄,页数不多。
“这是什么?”
薛破夜呵呵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那二师兄交给小灵仙的《青莲掌诀》和青莲照名册!”
月竹吃了一惊,用手捂住了嘴。
薛破夜分开两本书册,一本黄色封面上写着《青莲掌诀》四字,另一本是紫色封面,封面倒无字画,打开一页,见到第一页写着“青莲照杭州分舵名册”九个朱红大字。
薛破夜随手翻了翻,便知道这本名册的重要性,里面写满了青莲照杭州分舵重要人员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名,但是后面跟着写了联系地点甚至是暗号,详细无比。
这本名册落入官府手中,那么青莲照必定要遭受灭顶之灾,杭州分舵甚至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这本名册对于官府和青莲照都是重要无比,涉及无数人的性命,薛破夜甚至想到,这本名册要是交给官府,那么赏金实在是个天文数字。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七章 【线索】
[更新时间] 09-01 18:00:00 [字数] 2857
薛破夜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月竹已经轻声问道:“为什么小灵仙要将这两件东西留下来啊?她怎么没有带走?”
薛破夜微微一笑,叹道:“她虽然小,但还是聪明的紧,这两样东西重要的很,她怕遇上什么意外,这两件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可就麻烦了,所以才将两件东西藏在了墙壁中!”情不自禁摇了摇头:“亏她想得出来,藏在墙壁里!”
月竹眨了眨那双秋水般的眼睛,有些不安地道:“破夜哥哥,这是小灵仙藏在这里的,我们没有经过她同意便私自拿动她东西,她晓得会不高兴的。”
她其实是委婉地提醒薛破夜不可乱动别人东西。
薛破夜毫无不安之感,正色道:“这可是线索,重要的很,要找小灵仙就全靠它了。”
月竹更是茫然。
薛破夜将青莲掌诀放进怀里,打开名册,翻看第一页,轻轻念道:“灵隐寺,大佛三惊,红莲学法!”闭书自语道:“什么意思?”
月竹跟在旁边轻语道:“灵隐寺,大佛三惊,红莲学法!破夜哥哥,什么意思啊?”
薛破夜摸着鼻子,脸上也露出迷茫之色。
半晌,薛破夜才悠然道:“这里有杭州各处的联系方式,小灵仙无非是去找这些人,按照名册去找,应该可以找到的。”
月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青莲照在杭州有那么多人,你难道要一处一处去找。”
薛破夜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无论如何,小灵仙和我们一场缘分,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即使找不到她,我们尽了心就是!”
月竹用力地点了点头,柔声道:“破夜哥哥,我也去找!”
薛破夜伸手搭在月竹的香肩上,微笑道:“这毕竟是和青莲照相关的事情,马虎不得,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我知道就是。”顿了顿,继续道:“你若突然离开酒楼,反而打草惊蛇,引人怀疑,我自己四处找寻就是。”
月竹眼神立刻露出担心神色,声音也有些发颤:“破夜哥哥,这……这是和青莲照打交道,你要小心!”
薛破夜哈哈一笑,盯着月竹的眼睛,轻声道:“到了今日,你还不相信你破夜哥哥的本事吗?”
月竹嫣然一笑,狠狠地点了点头:“破夜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月竹知道,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你!”
薛破夜感觉心情极为舒服,有月竹这样的可人儿陪在身边,夫复何求?
细细想了想,薛破夜又将青莲掌诀和名册放进了墙壁中,将床移好,交代月竹:“千万别让孩子们进来,其他人也不要进来,这名册太重要,弄不好要死很多人的。”
月竹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薛破夜微笑着走出屋子,天边,一轮弯月已经出现,心中暗道:“天黑了,小灵仙,你在哪里?”
……
……
灵隐寺位于杭州西湖西北面,在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这里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幽静高雅、景色宜人。
灵隐寺本身被两峰挟持,林木耸秀,深山古寺,云烟万状,是一处古朴幽静、景色宜人的古刹。
月照古刹,幽静神秘。
薛破夜来到山脚,便看见前面是一处大亭子,虽是入夜,却也有两名僧人静立其旁。
天虽昏暗,薛破夜却看见那亭子的匾额上写着“解剑亭”三字,显然是不许香客带着武器上山。
“两位小师傅,在下有礼了!”薛破夜率先打招呼。
这两名僧人年岁都不大,见到薛破夜搭话,齐齐合十行礼。
“施主,天色已晚,不知有何贵干,阿弥陀佛!”
薛破夜呵呵一笑,道:“这礼佛还分白天黑夜?心中有佛,时时敬佛,阿弥陀佛!”
两名僧人对视一眼,又齐齐合十。
薛破夜翻身下马,沉吟片刻,终于问道:“请问两位师傅,贵寺可有位……呃……红莲大师?”
“灵隐寺,大佛三惊,红莲学法!”这可是名册上写着的,虽然不明白其中意思,但也只能试试了,中间那“红莲学法”大有意思啊。
两名僧人一片茫然,一起摇了摇头。
薛破夜皱起眉头,又问:“他不一定是大师,或者是普通的僧侣。”
一名僧然马上道:“院里的佛行是达,明,园,性,无,没有红字佛行,这红莲大师必定不是我们灵隐寺的僧众。”
薛破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展颜笑道:“我想上去拜佛,还请两位帮我看住我的马匹!”
两名僧人面露为难之色,一人道:“施主,方丈刚下了佛令,今夜大雄宝殿讲经,香客若要上香,明日请早。”
薛破夜奇道:“别的寺庙做的是早课,早上讲经,你们寺庙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啊,怪哉怪哉!”心里一震,寻思:“莫非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不让人上去。”
两名僧人并没有回答,只是脸上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薛破夜眼珠子一转,看了两人一眼,忽然笑道:“咦,刚才还没发现,此时看来,两位大师竟然宝相庄严,佛气轩昂,只怕修行下去,终有一日会成佛成圣啊!”
两位僧人自然还没有理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含义,更没达到戒嗔,戒喜,戒躁,戒怒的境界,听到别人夸赞,还是高兴的很,都不由露出了欢喜之色。
薛破夜心头好笑:“原来是两个稚儿和尚!”见效果甚佳,接着道:“两位大师一看便是在灵隐寺颇有身份之人,寺内的事情只怕知道的不少吧!”
其实这两名僧人不过是最低下的僧众,属于看门护院的杂僧,薛破夜这样说,两人似乎面子大了起来,一僧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寺内的事情我们却是知道不少。”
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不知道两位今日可看见一位小姑娘进了寺内!”
僧人立刻道:“我们灵隐寺香火茂盛,每日香客甚多,你说的女施主,一日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却不知道是哪位女施主?”
薛破夜想了想,道:“她也就十五六岁,个子不高,很可爱,对了,她穿淡黄色的衣服!”
两名僧人神色立变,就有一僧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快走快走,没有这样的女施主,快走快走!”连连催促。
两名僧人行为反常,薛破夜心下大起疑云,仰头看了看山上,左右是两道又高又浓的黑影,自然是那飞来峰和北高峰,挟持之间,林木繁茂,隐隐露出楼阁榐角,星火点点。
见薛破夜一动不动,反而抬头眺望,两僧似乎有些着急,更加催促:“施主,方丈马上便要讲经,你还是去吧,若要上香,明日再来!”
薛破夜也不和这两名僧人纠缠,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翻身上马,一抖马缰,催马向前。
他明白,两位僧人神色大变,异常的很,看那样子,小灵仙很有可能来了灵隐寺,这两人甚至已经见过,如此惊慌,中间必有隐情。
如果自己贸然硬闯,首先不一定能闯进去,其次,即使闯进去,里面有准备的话,照样是一无所获。
有时候,还是以退为进的好。
绕着山脚奔驰片刻,终于看见瞧见一条小道通向山上。
薛破夜下了马来,嘿嘿笑着,自语道:“这样大的一座山,老子还真不信只有一条上山的道,这不是找到了一条。”左右看了看,月色幽幽,树影婆娑,小道两边是高耸的树木,林荫之下,昏暗的很,冷风一吹,树木轻摇,发出“唰唰“的声音,还真有些恐怖。
薛破夜摸了摸黄金狮的鬃毛,柔声道:“好兄弟,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唱起你那嘹亮优美的歌声,等我回来!“
黄金狮竟似听懂他的话一般,连呼吸的声音都小了。
将黄金狮带进树林,系在树上,这才沿着那条窄小的道路向上走。
这条小道满是野草,虽然还有道路的形状,但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走过,荆棘挡道,薛破夜无奈之下,只得扯了一根木棍,扒拉着往上走。
旁边时不时有野鸟腾起,间或有不知名的小动物攒动,薛破夜胆子虽然不小,也时不时被吓得心惊胆战,心中咕囔着:“小灵仙,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找到了你,一定要狠狠打屁股!”
一直向上,筋疲力尽之时,终于看见一堵厚重的围墙挡在前面,薛破夜知道,这定然是灵隐寺的围院墙壁,好不容易,终于是到了灵隐寺。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八章 【方丈】
[更新时间] 09-02 06:00:00 [字数] 3197
翻墙倒院这种事情,对于薛破夜来说还真不是问题,而且灵隐寺的围墙虽然厚重宽大,但却并不高,薛破夜没费多大力气就翻过了墙头。
四面看了看,自己翻进的是一处小院子,三间古木古香的房间连在一起,房子前面,却堆满了木柴稻禾,俨然是烧火之用,略一思索,立刻明白,这里却是一处柴房。
轻手轻脚地靠着墙壁向前走,透过窗户向第一间屋子里看去,里面堆满了柴禾,却无和尚僧侣。
薛破夜舒了口气,正要前行,猛听两声呼噜传来,这呼噜声近在耳边,极为响亮,吃了一惊,站住不动,左右看了看,却无人影,奇怪之间,那呼噜声再次响起,薛破夜屏住呼吸,循声看去,却见墙壁处,两名僧侣竟然歪倒在墙根睡着,两人手中都拿了一根戒棍,漆黑油亮,虽然睡着,棍子却没脱手。
那两人近在咫尺,薛破夜再走两步,便要踩在他们的身上,看他二人样子,似乎是在守护着中间这间房子,不过这中间房子的窗户紧闭,而且被木板钉死,看不清里面状况,里面更无半点动静传出来。
薛破夜皱起眉头,心里疑云大起,寻思屋里究竟关着什么,猛地一惊:“我靠,里面总不会是小灵仙吧!”心内感觉是大有可能。
薛破夜手中那根棍子还没扔掉,咬咬牙,准备将这两人打得昏睡过去再进屋查看,举起棍子,还没击下,就听到院子外面响起脚步声。
薛破夜毫不犹豫地飞步跑到柴堆边,蹲下身子,躲在柴堆后面,只望来人不是过来劈柴的,否则自己的行踪可就暴露了,到时那些和尚也不知道如何处置自己。
院门推开,就见一名灰衣和尚进了院子,那和尚已近中年,竟然长满了络腮胡,很有些凶相,与佛家的慈悲仁像相去甚远。
他提着饭桶,进了院子,返身将院门关紧,这才走进院内,见两名守护僧人呼呼大睡鼾声四起,飞步上前,对着两人连踢几脚,沉声喝道:“混蛋,混蛋,你们不想活了吗?”显得气急败坏,怒火中烧。
两名僧人立刻惊醒,见到那络腮胡须的中年僧人,惊慌失措,急忙爬了起来,声音发颤:“师……师傅……我们实在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中年僧人低声骂道:“两个小兔崽子,要是被他知道,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两名守护僧人连声哀求:“师傅,千万别告诉他,否则……否则我们真没活路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疑惑万分,寻思:“他们口中的他是谁,看样子,这几个人对他都是恐惧万分,害怕的很!”
中年僧人叹了口气,沉声道:“下次可莫犯错了,若是被里面的人跑了,咱们可就全完了,非但你们剥皮抽骨,我也要受三刀六洞之刑,马虎不得,马虎不得!”
两名守护僧人连连称是。
终于有一名僧人问道:“师傅,咱们还要守多久啊?都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结果?”
中年僧人冷声喝道:“这是你能问的吗?老老实实看守就是,不该知道的别多问,这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
薛破夜松了口气,那守护僧人说看守很久,而小灵仙才今日刚刚离开,里面自然不会是小灵仙,不过却奇怪的很,灵隐寺里为何有这样古怪的事情,那屋子里囚禁的究竟是谁?
中年僧人将手中的饭桶交给一名僧人,道:“拿进去,让他吃饱,可别饿死了!”
那僧人急忙接过饭桶,另一名僧人掏出钥匙打开门,提着饭桶的僧人便快步进去,中年僧人也进了去,等二人进去,外面的僧人才将房门拉上。
薛破夜缩在柴堆后面,皱着眉头,这三个和尚的行动太诡异了,究竟在搞什么鬼?
正在疑惑,猛听那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救命!”但一声之后,立刻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被蒙上了嘴还是被打昏了。
薛破夜听得真切,那声音显然是男人的声音,更是放了心,小灵仙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敲门声,外面的和尚忙打开房门,那中年僧人和另一名守护僧人一前一后出来,房门又被锁上。
“呃……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从房中出来的守护僧人一脸怒色,显然是刚才那声呼救惹怒了他。
中年僧人沉声道:“你们可给我看好了,若是出了茬子,我第一个活劈了你们,也用不着他动手了!”
两名守护僧立刻心惊胆战地称是。
中年僧人这才提着饭桶离去。
见中年僧人走远,一名僧人立刻骂道:“圆渡,我让你看着,你怎么也睡着了,师傅来了也不知道。”
另一名守护僧立刻义愤地道:“说好每人睡一个时辰,轮流换班,你睡了一个时辰都不醒,我困了,所以睡了,我说圆海,你还道这是我的错啊!”
圆海恶狠狠地道:“你就不知道喊醒我,害我被师傅骂,你这个蠢货!”
圆渡显然也不是善于之辈,厉声道:“你骂谁?”
圆海不屑地道:“老子就骂你,怎么了,还想动手不成?我可告诉你,你的功夫和我还差一大截子呢!”
圆渡横提戒棍,咬着牙,鼓着腮帮子,真有一副决一死战的表情。
薛破夜心内叹气,这哪里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佛家的戒斗戒躁只怕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想想也释然,这两人看着就不像真正的佛家子弟,有此表现,实属正常。
圆海冷哼一声,淡淡道:“看好里面的人吧,若是跑了,你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住剥皮抽骨,那时候你再逞英雄也不迟!”说完,自顾自地在墙角靠下,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圆渡压住一肚子气,也在墙角边靠下。
薛破夜躲在柴堆后面,却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眼前,这两个小子要是不睡觉,自己可怎么离开这里呀?
即使忍冻挨饿挺到明天早上,白天一到,自己的行踪肯定要被发现的。
正在皱眉苦思计策之时,听到屋内又传来“咚咚”的声音,虽无叫喊,却也很有些响亮。
圆海爬起身来,骂道:“这个*养的,还让不让人清静了,圆渡,开了门,咱们去伺候一番,让他好好睡下!”
圆渡正憋了一肚子火,听他一说,二话没说,打开房门,直冲了进去,圆海也紧跟进去,薛破夜见到这大好机会,再不犹豫,灵猴一般窜出柴堆,跑到院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闩,这才出去,尔后又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他知道,这门闩从里面扣,自己在外面是没本事栓上的,只希望那两名守护僧以为是自己疏忽了。
刚带上门,就听到里面隐隐传出闷哼声,那声音极度痛苦,却被人封住了嘴,喊不出声音。
薛破夜叹了口气,这位仁兄在佛门圣地大受皮肉之苦,只望佛祖开恩,让他的精神得到安慰。
夜色蒙蒙,灵隐寺内一片宁静。
入眼处,几处佛塔高高挺立,如同几支灰暗的利剑,*天幕。
灵隐寺是佛教名寺之一,虽无少林那般宏大,但也算得上气势雄伟,僧众据说有近两千之众,修研佛法,浮光普照。
古木劲松,林立两边,暮壑苍苍,偶闻几声金鸣佛号之声。
薛破夜沿着小道向前走,直觉寺内曲折蜿蜒,大得很,走来走去,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夜幕之色,竟然迷路。
“我日!”薛破夜暗骂一声,抬眼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屹立着一座极为雄伟的大殿,单层三叠重檐,气势巍峨。
薛破夜走近一看,大殿外的朱匾上,豁然写着“大雄宝殿”四字,字走龙蛇,庄严肃穆。
薛破夜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大雄宝殿旁边竟然空无一人,唯独这大雄宝殿静静屹立,诡异得很。
薛破夜皱着眉头,摸了摸鼻子,抬脚上了玉阶,缓步上行。
大雄宝殿是灵隐寺最大的建筑,台阶也是最高的,薛破夜好不容易登上光滑平坦的石台,快步前进,踏进了那高大而宽阔的正门。
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闻在鼻中,竟然比花香更是舒畅。
正面是一尊释迦摩尼莲花座像,造型妙相庄严,端庄凝重,气宇轩昂,慈眉善目,极具风采。
黄霓古帏,一派佛家气象。
耳边听到敲打木鱼的声音,这才循声看去,只见佛像前的法案下,一位僧人正敲着木鱼诵经,
那僧人大黄袈裟,带着粗大的佛珠,光头之上,佛印点点。
薛破夜眯着眼,走了两步,斜面看去,竟然是一位老僧,白须白眉,慈眉善目,还真有一副高僧的模样。
薛破夜咳嗽两声,合十道:“大师好!”
那和尚停了声音,转过头来,打量了薛破夜片刻,也合十道:“夜色已晚,施主还有心礼佛,老衲佩服,阿弥陀佛!”
薛破夜呵呵一笑,“大师真是虔诚,这么晚了,不也在诵经礼佛吗!”
和尚不动声色,忽然问道:“施主是怎么上山来的?”
薛破夜一愣,不过马上笑道:“有心拜佛,何处不是道路,有心敬佛,又有谁能挡得住。”
“阿弥陀佛,施主字字珠玑,老衲受教了!”和尚又是一礼,看起来还真像是受教一样。
薛破夜见他慈眉善目,不像坏人,蹲下身子,微笑道:“大师,敢问法号?”
“老衲达缘!”和尚平静地道:“愧为灵隐寺主持方丈!”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八十九章 【恶僧】
[更新时间] 09-02 18:00:00 [字数] 2984
薛破夜听到“达缘”二字时,很是耳熟,听他自称是灵隐寺主持方丈,颇有些吃惊。
眼珠子一转,忽地醒悟,当日谭子清编造说过在灵隐寺和达缘大师礼佛,虽然是瞎编,不过谭子清似乎还是认识达缘方丈。
达缘见到薛破夜震惊之色,微微一笑,平静道:“既然礼佛,该当敬香才是!”
薛破夜镇定下来,呵呵一笑,过去敬了香火,恭恭敬敬拜了几拜,这才道:“听说大师今夜要讲经,不许人上山?”
达缘一愣,奇道:“讲经?我向来讲经是在早上,夜里可不讲经!”
薛破夜疑惑道:“哦,那为何山脚的两位师傅却说大师今夜要讲经,而且不许人上山,以免打扰?”
达缘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佛门圣地,慈悲仁者时刻都能拜佛,岂能阻止。阿弥陀佛,施主是不是听错了!”
薛破夜暗暗称奇,不过也不好再争,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可能是在下听错了,这里佛气弥漫,实在是礼佛拜佛的好地方!”
达缘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道:“方丈,方丈,他们来了!”
从门外跑进一人,薛破夜看的一清二楚,正是刚才送饭到柴房的中年僧人。
那中年僧人进了大殿,一见薛破夜,立刻露出疑惑之色,上下打量两薛破夜两眼,眼角抽搐,神情怪异。
达缘淡淡地道:“清净心,清净意,不作如是观,戒躁清心,明了,你为何如此惊慌?”他声音虽然极为平静,但薛破夜却能从声音中感受到一丝愠怒。
明了和尚合十道:“方丈,他们到了!”
达缘并没有回答,却微笑向薛破夜道:“这位施主,天色已晚,不如便在本寺安歇!”也不等薛破夜答应,吩咐道:“带施主去客房,好生伺候!”那“伺候”二字咬的极重。
薛破夜也不拒绝,眼珠子转了转,微笑道:“那便打扰了!”
明了和尚神色怪异地看了薛破夜一眼,合十道:“施主请!”
薛破夜迈开步子,大步出了大雄宝殿。
夜风寒,月色浓,灵隐寺内一片寂静。
明了和尚如同幽灵一般跟在旁边,领着薛破夜前行。
转过一条石道,竟然走到一处小院子,明了和尚停住了步子。
薛破夜并不畏惧,看明了和尚的步伐,虽然身有功夫,但似乎也不怎么厉害。
“咦!”薛破夜故作惊讶道:“这位大师,怎么不走了,方丈不是让你带我去客房吗?刚好我肚子也饿了,大师待会给我弄些鸡鸭鱼肉吃吃,吃饱了好睡觉!”
明了和尚慢慢转过身来,神色阴霾,冷声道:“你究竟是谁?”他那双眼睛如同刀锋一般在薛破夜身上扫视。
薛破夜哈哈一笑,道:“我是谁?一个香客而已,大师这话问的蹊跷!”
那明了脸色发青,死死盯着薛破夜的面孔。
薛破夜见他神色不定,眼神极为阴暗,隐隐带着杀机。
“咦!”薛破夜看着明了身后,一脸惊讶:“方丈,你怎么在这里?”
明了和尚一怔,愕然回头,薛破夜蓦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击出,直击明了和尚颈脖的大动脉,下手又快又很,毫不留情。
先下手为强,薛破夜对这道理实在明白不过。
明了和尚已动杀机,薛破夜自然不会等到他动手。
明了和尚感觉耳边劲风忽起,知道中了薛破夜的道儿,实在看不出薛破夜表面斯斯文文,竟然还有功夫,下手也是凶狠无比。
欲要闪躲,已是不及,“噗”的一声,薛破夜的拳头狠狠地击在明了和尚的脖子上,他这一下用了十足的气力,不知明了和尚功夫深浅,只能竭力一搏。
明了和尚还没叫出声,薛破夜另一只手已成掌形,手刀般切在了明了和尚的咽喉,他这其实也是劈空拳里的招式,不过是随机应变,化拳为掌罢了。
明了和尚闷哼一身,眼睛一翻,人已瘫*去。
薛破夜见他瘫倒在地,紧悬的心才松了下来,心中暗自感激:“张大哥,兄弟这次可多谢你教的功夫了!”
旁边不远是一片草丛,薛破夜将昏倒过去的明了和尚拉到草丛里,看他样子,没有两三个时辰只怕是醒不来。
略一沉思,又扒下了明了和尚的长衫,套在自己身上,这明了和尚身形粗胖,薛破夜身材高大,穿在身上,也凑巧合适。
若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在灵隐寺转来转去,肯定会被人注意,穿上和尚的长衫,那就方便的多了,只是头上长发飘飘,不好掩饰,没有法子,只能扯下一块布巾,头巾一般扎在头上,遮挡住了漆黑的长发。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比自己先前的装扮要隐秘不少。
将明了和尚塞进了草丛里,直到难以发现,这才施施然地出来。
心下却有些迷茫,虽然小灵仙在灵隐寺的可能性极大,但是灵隐寺占地极广,恢宏大气,大屋小房数百间,却哪里知道身在何地。
沿着高墙向东行走,忽听旁边传来呵斥声:“快些,快些,可别让客人们等急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从旁鱼贯出来数名僧人,手中都捧着茶果,快步前行。
薛破夜急忙贴住墙壁,夜色昏暗,但很难发现。
最后面跟着一位灰衣僧人,连声催促。
薛破夜本要跟在后面看个究竟,但是前面石地一片空旷,若是跟随,必定会被发现。
不过灵隐寺今夜的状况实在太过诡异,也不知道来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客人。
见到那几名僧人隐没于夜色之中,薛破夜摸着鼻子,眯眼沉思片刻,便要随后跟上,冷不防从旁转出一位小沙弥来。
那小沙弥口中振振有辞:“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拘尸城力士生地阿夷罗跋提河边娑罗双树间。尔时世尊与大比丘八十亿百千人俱前后围绕。二月十五日临涅槃时。以佛神力出大音声……!”
薛破夜晕乎之间,那小沙弥瞥见他,竟然恭敬地行了一礼:“园惠见过师叔,阿弥陀佛,师叔还未安歇?”
薛破夜一愣,但马上明白,自己穿着明了和尚的僧袍,小沙弥园惠看衣服认人,还道自己是明字辈的僧人,所以口称师叔。
紧握的拳头松开,也合十道:“师叔我对月敬佛,还未曾休息!”
小沙弥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抬头看了看被乌云挡住半边的月亮,敬佩道:“师叔佛法深厚,园惠慧根短浅,还望师叔指点。”又奇道:“师叔,你半夜为何戴了头巾?”
薛破夜讪讪道:“唔……师叔病了,不舒服,戴着头巾去去寒!”
小沙弥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薛破夜眼珠子一转,问道:“师叔有话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若说错一个字,佛祖便要怪罪的!”
小沙弥虔诚地道:“师叔请问,园惠知道什么说什么,佛说不妄语,园惠不敢胡言乱语的!”
薛破夜见这小沙弥老实的很,心中暗自庆幸,好歹是找到了一个舌头,害怕在这里容易被人发现,带到隐蔽处,这才问道:“刚才有几位和……呃……有几位师侄端着茶水果品,他们要去哪里?”
小沙弥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薛破夜低声喝道:“园惠,在师叔面前也不说实话吗?”
小沙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师叔,佛说不可听不可听,我本来是不晓得的,但是听到他们说话,所以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这是听来的,是罪过,园惠不敢说!”
我靠,薛破夜肚子冒火,但是有求于他,只得耐着性子道:“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听过即是没听,没听即是听过,你不说等于说过,你说过也就是没说过,你……还是说吧!”
小沙弥被说得一愣一愣,沉默片刻,才道:“他们去了静心禅院!”
“静心禅院?”薛破夜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小沙弥抓了抓脑袋,不解道:“师叔连静心禅院也忘记了吗?”
“呃……师叔病了,脑子有些糊涂了,所以一时想不起很多事情,阿弥陀佛!”薛破夜只能说出一个很次的理由。
好在小沙弥毫无心机,老实巴交,点头道:“师叔若是病了,早些休息吧,好好养病,佛祖会保佑你的,阿弥陀佛,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薛破夜皱眉道:“你又在念什么经啊?”
“佛说八大人觉经!”小沙弥实诚道:“我想诵经为师叔驱除病魔!”
薛破夜微微一笑,这小和尚的良心倒是大大的好啊,不过有事在身,催问道:“那静心禅院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是方丈平日参禅之处,在西院咧!”小沙弥回道。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九十章 【静心禅院】
[更新时间] 09-03 06:00:00 [字数] 2935
薛破夜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又问:“那些客人都在西院?”
园惠也不确定道:“应该是的,也不知道来了些什么客人,还要酒喝呢,罪过罪过!”
在寺庙喝酒,很有想法的客人啊。
“对了,园惠啊,你可看见今天有位小姑娘到寺里来啊,长得很可爱,穿着淡黄色的衣服,你可瞧见?”薛破夜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果然,园惠摇了摇头:“师傅说过,非礼勿视,不可盯着女施主看,女施主都是老虎,我没有看见师叔说的女施主。”
薛破夜汗颜,看来园惠的师傅也是来“女人是老虎”那一套,可惜可惜,女人是好东西,这些和尚却不知道。
“恩,不错不错,我是看看你的修为如何,很不错,女人是老虎,呵呵,师侄,你师傅说的对!”薛破夜摸着鼻子微笑道。
园惠见薛破夜夸奖,也不欢喜,只是合十念经,不知道又在念什么经文。
薛破夜沉默片刻,知道在园惠身上也问不出更多东西,他只是一个圆字辈的小僧而已,知道的东西不会太多,能从他身上得知静心禅院已是万幸,问道:“师叔脑子有些糊涂了,正有一篇佛经不明白,要去请教方丈!”
园惠眨了眨眼睛,问道:“师叔有什么经文不懂,我帮你看看?”但立刻醒悟,自己是小字辈僧人,这面前的可是圆字辈高僧,是自己的师叔,钻研佛法的时日可是比自己长多了,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岂能知道,忙道:“阿弥陀佛,师叔,弟子失言,请师叔责罚!”
薛破夜背上冒出冷汗,松了口气,自己对佛经一无所知,园惠真要追问下去,自己还真说不出来,见他自求责罚,故意咳嗽两声,道:“你勤奋好学,积极上进,师叔怎会责罚你。快告诉我静心禅院怎么走,我好请教方丈,这学习佛法可是耽搁不得,越快越好!”
“师叔,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前行,见到药师殿便右拐,有一条石道,前行一阵,就有一片松林,松林里还长着芭蕉,松林旁边那座小院子便是静心禅院了!”园惠指点着说道。
薛破夜含笑点头,伸手摸了摸园惠光滑的脑袋,柔声道:“园惠,你一定会修成佛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影,迅速沿着园惠指明的道路前奔。
园惠一愣,见薛破夜一闪便离去,呆了片刻,直到薛破夜踪影消失,才合十道:“多谢师叔夸赞,弟子一定好好修行,不辜负师叔对弟子的期望!”
……
……
薛破夜按照园惠所说,到了药师殿便右拐,药师殿虽无大雄宝殿气派宏大,却也巍峨耸立,两边森森古木,殿前立着两柱小型佛塔,塔身雕刻精美,栩栩如生。
拐到那条石道,一路前行,偶尔碰见个别僧人,见他头戴布巾,也颇有些奇怪。
这条石道很长,走了良久,一股清香扑来,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松林,松林间稀稀落落生长着芭蕉,松林后,是一大片葱翠的劲竹,在松林与竹林之间,是一座规格很小却精致无比的小禅院,想来便是“静心禅院”了。
禅院中,种了几颗金丝菩提树,青松,劲竹,菩提树微微摇晃,一片寂静,寂静的如同那极乐世界的永恒寂籁之处。
大楚特色的黑色斗角屋檐在青黑色的天幕下,依然清晰可辨,一种极其厚重的文化特质,从这只有区区几间精致楼阁的禅院悠然升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果然是佛家子弟修行的好处所,恬静而优雅。
薛破夜轻手轻脚走在松林中,见到禅院中亮起几点星火,禅院外面,竟然有数名武僧持棍守护。
日啊!
薛破夜贴在松树后面,不由想到以前阅读的小说中,不少侠客夜闯少林什么的,还真是有些刺激。
虽然离得不算近,却见禅院内靠西的小阁里人影晃动,灯火将人影映在了窗户上,少说也有三四人。
不消说,里面应该是达缘方丈和他的客人了。
薛破夜心内有些失望,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虽说灵隐寺内诡异得很,却也无法证明小灵仙便在这里,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灵隐寺,大佛三惊,红莲学法!”薛破夜心内低吟,那名册既然这样说,至少证明这灵隐寺内定然是有青莲照的人了。
正在愁闷如何靠近楼阁,也好看看里面状况,探听一下是否能得到小灵仙的消息,却见那条石道忽然跑出一条黑影。
那条黑影又快又急,全身上下黑衣黑裤,竟然是个夜行人。
薛破夜嘴角泛起微笑,日啊,这可是越来越热闹了,也不知道这灵隐寺内究竟有什么好戏要上演。
那几名武僧警觉性极高,同时围向那黑影,行动迅捷。
那黑影见几名武僧过来,并不停步,直直前奔。
薛破夜见那几名武僧将注意力全部转向黑影,院内顿时无人,抓住这千钧一发之机,如同一头猎豹般,闪电地窜进了禅院里。
虽然不知道那黑影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
禅院里两棵金丝菩提树轻轻摇摆,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薛破夜快步走过去,轻轻推开古木小门,这小门还真没关上,一推便开,薛破夜进门后,将小门反关起来。
屋内极为昏暗,只见一尊小型的佛像摆在前面,下面设了香案,后面却有一道楼梯。
黄幔摆动,那楼梯也是时隐时现。
“不行……我……不同意……!“楼上隐隐传来争论声,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气却很是恼怒。
薛破夜蹑手蹑脚走近,沿着楼梯慢慢上去,那争论声也越来越清晰。
“葵花童,你既然不同意,那你说出个法子来,让大家想一想!”一个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薛破夜摸到二楼,却见二楼正厅空空,旁边有一小厅,厅门开了一条缝,偷眼望去,里面坐了不少人。
这正厅却是吓人的紧,竟然设了灵堂,白布白幡,还挂有挽联。
案上点着蜡烛,却有一块灵牌。
薛破夜视力也不差,那灵牌上的字很是粗大,看得清楚,写着“七师妹之灵位”。
薛破夜心中一震,当日在西湖之畔,俊男美女刺杀谭子清,俊男不就喊美女为“七师妹”吗?莫非这灵堂是为了祭奠那美人?
“菊花童,你也别激我,我宁可一个人去,也不会同意这次行动!”先前的声音斩钉截铁地道。
嘶哑声音菊花童冷笑道:“这次行动可不是由你做主!”
葵花童也狠狠地道:“不错,我做不了主,你能做得了主?”
薛破夜疑惑万分,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行动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为奇怪的是这几个人的称呼,葵花童,菊花童,匪夷所思,忽地想到“莲花说法”,莫非还有莲花童?
“和尚,你说,这事怎么办?”菊花童沉声道:“你是赞同不赞同!”
一声长叹,薛破夜清晰地听到达缘方丈的声音缓缓传出来:“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和尚,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念经,快说快说,这事儿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悬着,那小子在你手里,总不能一直这么关下去,总要用来做些事情!”菊花童似乎很不耐烦。
一阵沉默,半晌才听达缘方丈缓缓道:“七师妹当日要刺杀谭子清,我就多次劝阻,无奈她终是动手了,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谭子清所害,这便乱了我杭州分舵的事务,七师妹一去,舵主之位空悬,无首之军,一盘散沙而已!”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想不到那美人竟然是青莲照杭州分舵的舵主,那还真看不出来。
猛听一声幽幽长叹,一个娇柔的声音道:“谭子清在宋州大动干戈,宋州分舵折损大半,五师兄也被害,七师妹与五师兄青梅竹马,听闻五师兄被谭子清所害,自然是满腔怒火,这次谭子清来杭州,七师妹执意出手,那也是不过是为了情意而已,哎……!”幽幽一声长叹,惆怅无比。
薛破夜皱起眉头,这样看来,老谭手上倒有不少血债啊,此时更无怀疑,这里面几人自然都是青莲照的人了。
那女人的声音很是动听,但似乎是挤着嗓子说话,咬字并不是十分清楚。
“我说荷花童,为何每次你都戴着一个面具,说话捏着嗓子怪里怪气的,莫非是长的太难看,害怕我们看见,哈哈……!”葵花童声音笑着说道。
那女子荷花童笑道:“就是长得太难看,所以不让你们看见!”

第一卷 暖风熏得游人醉
第九十一章 【红莲学法】
[更新时间] 09-03 18:00:00 [字数] 3207
“和尚,你说这次行动怎么办?”菊花童咳嗽两声,再次问道。
达缘方丈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抓了那人,以他换出桃花童,所以修书给了谭子清,信里说得清楚,若是同意,便在府衙的匾额上挂上一天的白布,可是书信发出后,却如石沉大海,官府一点动静也没有!”
葵花童立刻道:“官府你还能信的过?即使同意了,只怕也是他们设下的圈套,那帮狗杂碎,没一个讲信义的。待会将那小子带来,我一刀砍了他!”
菊花童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在提醒葵花童住嘴,问道:“和尚,正是因为谭子清不同意,我才准备让大伙一起劫狱。我已经让人打探清楚,桃花童如今正被关押在杭州大狱之中,受尽了折磨,再不出手,便要被他们活活打死!”
话声刚落,葵花童立刻道:“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桃花童如今身陷大狱,谭子清老谋深算,必定埋伏了重兵,我们若是贸然出手,必定会全军覆没,总舵主苦心经营的杭州分舵便一朝灭绝,更何谈反楚复蜀!”
反楚复蜀?
薛破夜一个激灵,这是什么意思?
反大楚倒是清楚,可这复蜀是什么意思嘛,在薛破夜的知识范畴里,蜀国可是刘备关羽诸葛亮那一群人!
菊花童冷哼一声,道:“葵花童,照你的意思,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官府那些狗杂碎将桃花童折磨死?”
葵花童毫不示弱,正声道:“我和桃花童情同手足,乃是过命的交情,若说谁最担心他,我葵花童是第一个,他在那批杂狗手中受尽折磨,难道我便不心痛,不气恼吗?”他声音激动,显然心情很是悲愤:“若是要救桃花童,我葵花童第一个上,粉身碎骨也没有二话。可是话说到底,咱们杭州分舵是青莲照十八分舵最大的分舵,也是总舵主最倚重的分舵,算得上是总舵主的一只手臂,难道为了桃花童一人,便要将总舵主的这只手臂砍下去?”
他一番话说完,屋子里一片沉寂。
薛破夜斜倚在楼梯口,微微探头,听得很是清楚,觉得这葵花童倒不是莽夫,知道事情的轻重,有几分见识。
过了片刻,才听菊花童缓缓道:“咱们杭州分舵三四百兄弟,若真劫起大狱,倒也不一定会败。杭州行营在城郊,要想调兵来救,却也来不及。”虽是这样说,但声音却平和了许多。
薛破夜张了张嘴,我靠,光杭州分舵便有三四百人,那青莲照十八分舵加起来不有近万人,这黑社会组织还真是庞大的很啊。
“三四百人去劫狱?亏你想的出来,这不将我们的实力全部暴露出来了。”葵花童厉声道:“此事万万不行,如此大动干戈,实力暴露是一方面,若是伤了普通百姓,那可是大大的罪过了!”
达缘方丈立刻唱着佛号道:“阿弥陀佛,葵花童说的不错,万不可伤了平民百姓的性命。”
菊花童冷笑一声,道:“偏你们怜民爱民,倒似我是恶人一般,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到时咱们杭州分舵遭受灭顶之灾,便知道我的主意是正确的了!”
他这话极是突兀,那女子娇柔的声音立时问道:“菊花童,你这话是何意思?咱们杭州分舵怎生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菊花童只是冷笑,并不说话。
达缘方丈也道:“菊花童,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事也不需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商议就是!”
菊花童冷冷道:“不是我不说,只怕我说出来后,有人便说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得罪了人。”
葵花童立刻道:“菊花童,你也不用这样说,若真是为了分舵,哪怕是抽我嘴巴子,我葵花童也不多说一句话!”
菊花童嘿嘿笑了两声,缓缓道:“也许是我多虑了,不过桃花童被谭子清那伙人严刑折磨,一个撑不住,将咱们的行踪泄露出来,那咱们分舵可就走到头了!”
先是一阵沉寂,没过片刻,就听葵花童厉吼道:“菊花童,你……你胡说,你……!”声音怒不可懈。
薛破夜听到屋内桌椅响动,更有人影晃动,听到菊花童淡淡地道:“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架你可不是我对手,咱们又不是没有打过。”
达缘方丈也道:“阿弥陀佛,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大家份属同门,切不可刀兵相见,若被总舵主知道,只怕是痛心疾首!”
薛破夜摇了摇头,和尚就是和尚,动不动就来上几句经文,实在让人受不了,怪不得孙悟空常说唐僧就如一只蚊子,果然很有道理。
正要继续听下去,却听院子里隐隐传来声音,这可是大事不妙,显然是那几名武僧回到了院子里。薛破夜处在楼梯口,下面若是来人,定能发现,此时若是出去,那更是被逮个正着,眼珠子一转,一横心,轻轻挪向灵堂那边。
屋子内正在争论着,对外面的动静一时倒也疏忽了,直到薛破夜挪到灵堂边,薛破夜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满是冷汗。
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薛破夜急忙躲进白幡中,实在想不到竟有这种时候,只觉得世事真是难料,只期盼能从这几人口中得到小灵仙的消息,只要证实小灵仙平安无事,那自己也就可以放下心了。
屋子里走出一人,正是达缘方丈,沉声道:“进来!”
楼下推门声响起,响起一个声音道:“方丈,刚才有人!”
“什么人?”达缘方丈沉声问道,他与属下说话,自有一股威势,和刚才几人说话的语气大不相同。
“我们……没看清……!”那声音有些惶恐。
达缘方丈沉默一下,又问:“那人呢?”
“不见了!”声音虽然惶恐,但是却很明确地回答道:“我们追到后院,便没了他踪迹,在竹林和松林中也搜查了,没看见人影!”
达缘唱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你出去吧,切莫让人靠近过来!”
那声音立刻恭敬地答应,又听到关门声,那人自然是出去了。
达缘方丈在门外站了片刻,终于进了屋内。
“是谁?”葵花童立刻问道:“什么人?”
达缘方丈声音传出来道:“你们过来时,可有人跟踪?”
沉默片刻,几人先后斩钉截铁地道:“没有,绝不可能!”
达缘方丈沉声道:“那倒怪了,刚才有一人从静心禅院旁边过去,我那几名弟子都算得上好手,却连那人踪影都见不到,那人功夫倒是极高。”
菊花童呵呵一笑,道:“和尚,别多虑了,咱们在这里聚集,除了天地知道,也就在场四人了,咱们虽说功夫虽不上绝顶,但有人跟踪却是万万不能,你放心就是,说不定是不相干的人!”
达缘喃喃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阿弥陀佛!”
葵花童也笑道:“莲花童,这是你的地盘,你可别出了茬子!”
薛破夜一震,虽早有预料,但此时听见,才确定达缘方丈果然是那莲花童,“莲花学法”自然是指达缘方丈了。
薛破夜躲在白幡里面,呼吸着檀香味,虽然那味道也不差,甚至让人很舒服,但是近在灵位之旁,实在有些难受,这灵堂只点了两根蜡烛,火光暗淡,一跳一跳,亮光也一闪一闪,若不是能听闻到屋子里谈话,还真是恐怖的紧,心内苦笑着:“小灵仙,我这可是为了你,只望你平安无事,我这苦头就没有白吃。”
侧耳倾听,只听里面说了几句闲话后,菊花童又淡然道:“咱们议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这是究竟做不做?”
葵花童冷声道:“原来你急着去劫狱,是担心桃花童招架不住,招出了咱们的行迹,你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已!”
薛破夜摇了摇头,这葵花童和菊花童只见,看来很有些矛盾,互相针对,这可是有碍和谐啊。
菊花童这次也不恼,悠然道:“为了我自己安危?嘿嘿,到时桃花童若真是招了,你,荷花童,还有和尚,咱们四个一个也漏不了,到那时,谭子清像抓虱子一样,将我们一个一个地捻起来,那时可真是落个干干净净了!”
葵花童声音激动:“你凭什么就说桃花童会招?若是要招,他何不早招,为何还要吃这许多苦头,若是早招了,官府那些杂狗早就找上我们了。”
“桃花童毕竟是总舵主亲封的十二花童之一,受总舵主多年教导,骨气是有的,一时半会自然是不会招供!”菊花童淡淡地道:“可是谭子清的手段辛辣卑鄙的很,桃花童一直被他威逼利诱,能不能坚持住是个大问题,咱们可不能将杭州分舵数百人的性命赌在他的骨气上,若是真招了,咱们想后悔也来不及!”
“可是……可是你让咱们去劫狱,那不更是泄露实力吗?”葵花童不甘心问道。
“咱们劫狱,倒不一定要救出桃花童,咱们劫狱有三大目标,第一,若有可能,乘机杀了谭子清,为宋州的弟兄们报仇。其次,咱们尽力救出桃花童,免他被官府折磨。最后,嘿嘿……!“说到这里,菊花童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最后什么?”葵花童催问道。
菊花童只是冷笑,并没有说话。
那荷花童声音忽然有些吃惊地道:“菊花童,你的意思是……是要杀了桃花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