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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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三章 【一人,一马,一腔血!】
[更新时间] 04-07 20:57:58 [字数] 5144
薛破夜虽然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但是以身犯险的事情,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从来都不会去干的。
但是到了今日,迫不得已之势已经形成,他也必须要做些以身犯险的事情了。目前的形势下,虽然无论是太子胜利还是四皇子胜利对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处,不过自己在这种政治抉择时刻,总要为了日后的前程选择一个立场的。
抉择?
四皇子如今强势,薛破夜即使投靠他,恐怕四皇子也不会有什么惊喜,毕竟如今的薛破夜在四皇子的眼里并无任何价值。
薛破夜当然也不会真的投靠四皇子,他可不想担负着“叛贼”的罪名。
至于太子……薛破夜无奈地叹息,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感觉自己无人可投了。
“或许保护太后也算是一件大功吧。”薛破夜无奈地想着。
西门雷藏等人已经领着小石头远去,薛破夜虽然知道即使他们放出消息,恐怕能够前来勤王的军队也没有多少,但是这件事情总要让它在各州府传播开来。
落日余晖已散,天地开始黯淡下去。
叛军的刀锋已经发冷,城头上的守备军更是不明所以,他们不明白,这些明显占有优势的叛军为何迟迟不攻城,他们还在等着什么?
有时候,等待反而更会让人恐怖。
轩辕仇是京都守备军的主将,此时正站在东门城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满腔怒火,握着刀把的右手已经是青筋暴突。
他不畏战,但是对于叛军这种围而不攻的策略,他一时也弄不清其中的关窍。
叛军的火把繁若星辰,也许是故意要营造出这种震慑力,京都城四面,统一性地都高高举起火把,七万大军手持火把,将整个京都城外围照的亮如白昼。
这种光亮,却让守在城上的不到两万守备军有些发虚。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呐喊叫嚣,也没有那种摇旗挥舞,叛军只是轻轻摇动着火把,就像七万幽灵兵临城下,不发出任何喧杂声,显得冷清而井然有序,这种异常可怖的气氛,更是让城头的守备军心慌不已。
“将军……你看……!”轩辕仇身旁一名副将惊声叫道。
叛军之中,只见一骑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飞驰过来,那人穿着一身轻衫,飞马如电,划过战阵森严的叛军军阵。
叛军们一时都是惊讶万分,眼见到这一骑飞驰过来,竟是不由自主地纷纷让道,而飞骑也极为顺利地直冲城下。
“那是谁?”叛军阵中有人喊叫。
“他是谁?”立刻有人跟着叫道,叛军阵中顿时一片骚动,先前一直保持诡异般的宁静在这瞬间被打破。
那一骑如同旋风一般卷过叛军军阵。
“拿下他!”叛军有人喝道。
靠近的叛军兵士立刻长枪齐出,对准骑士扎过去。
骑士却是猛一勒马,骏马扬蹄而起,长嘶一声,刀光一闪,只听“咔嚓咔嚓”之声连续响起,那扎向骑士的数枚长枪,却都在顷刻间被削断了枪头,只留下了长杆。
众人大惊失色,却见骑士猛地一拍马背,骏马在众人的惊讶下,竟是再次前奔。
不但叛军惊讶莫名,即使是城头上的守备军也都是吃惊不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人一马身上,那风一般的速度以及在万军中穿梭的精湛马术,禁不住让城头上的轩辕仇拍手道:“好,好本事!”
“将军,那人是谁?”副将道:“是……是叛军的人吗?”
“此人武道高超,马术精湛,若是叛军的人,倒是可惜了。”轩辕仇一挥手,吩咐道:“传令下去,此人若真是叛军,立即射杀。”
“可是……!”副将疑惑道:“叛军为何也要擒杀他?”
骑士在叛军丛中如同游龙,在马上闪转腾跃,躲过叛军兵士的攻击,手中却是刀光闪闪,美意阵刀光过去,不是兵士的武器断裂,就是兵士发出惨嚎之声。
这名骑士竟然像一头深入羊群的狼!
“斩他的马!”叛军中的指挥们高声叫喊。
刀兵立刻醒悟过来,都去砍骏马的马腿,孰料马上骑士大喝一声,身体竟如陀螺般转到马腹下面,手里的寒光对准一名刀兵的咽喉直刺过去,这一刺又凶又狠,“噗”地一声,刺入了刀兵咽喉,那刀兵双目暴徒,顿时便死去。
这或许是第一个死在战场上的叛军士兵了。
刀兵们都是一怔,却听“驾”的一声,骑士再次催开骏马,冲出了包围。
骑士显然是早有准备,他突破的这条防守线,其实是叛军军阵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再加上一开始叛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竟是在几次险峻之中,硬生生地突破了军阵,冲了出去。
叛军军阵与京都城门并不远突破军阵之后,骑士摔开手脚,就像一道射出的利箭一样,流星般划向城门。
这固然是骑士本事了得,但能够穿过叛军军阵,与叛军的大出意料却是有很大干系,谁能够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单枪匹马突破军阵,一开始叛军还以为是己方的人,等到醒悟过来时,这名骑士已经跨过了大半个军阵,再加上骑士出众的武道,这才被他侥幸突了过去。
眼见骑士一马绝尘而去,叛军都是傻瞪了眼。
“咻!”
一支利箭破空疾出,从叛军军阵中如同流星般追向了骑士。
骑士显然也知道利箭追来,可是这支利箭突如其来,就像他突然冲过军阵那样有些匪夷所思,不射人,却射马,纵使他本事高强,但却没有法子将骏马也移形换位,
“噗”!
羽箭射中骏马后臀正中,一声悲嘶,骏马疼痛的翻滚在地,而马上的骑士也在一瞬间飞身跃下骏马,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城门冲去,叛军立刻上去十多名弓兵,一番箭雨射向了骑士。
叛军之中,四皇子将手中的弓箭递给身边的指挥使,冷冷地望着远去的骑士,冷笑道:“小丑一样的人物,竟然也做出了男人一样的事情,我倒是小看他了。”
身边的是南林大营的指挥使,问道;“四殿下,那人是谁?”
“薛破夜!”四皇子冷声道:“这个时候,他不躲起来做乌龟,还要逞英雄,哼,难道是想进城找死吗?”
“薛破夜?”指挥使望着薛破夜靠近城门的身影,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就是那个羽林营副总卫?”
“羽林营副总卫?”四皇子摇头道:“已经不是了,他要真是想回羽林营,那么明日我就能看到他的首级呈在我的面前。”
指挥使忽道:“四殿下,你……你看!”
四皇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厚厚的城墙边,薛破夜此时就像一只壁虎一样,紧贴着墙壁,正迅速地向城头爬去。
他虽然冷酷高傲,但此时此刻,却也不禁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非但他,火光下的叛军们,也都是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高高的城墙,巍峨耸立,而薛破夜就想点缀在城墙上的一颗宝石,迅速地向上移动。
城头上,不少兵士已经扒在城头上向下看。
只见薛破夜的两只手上各有一支铁爪一样的工具,扣着城墙并不明显的缝隙,像壁虎一样向上攀爬。
“将军……!”副将惊道:“他……他要上城头!”
轩辕仇沉默着,终于道:“我倒想看看,这是哪一路好汉,叛军既然想杀他,此人即使不是朝廷的人,恐怕也不是敌人,让他上来!”
薛破夜此时也是强弩之末,精神和身体也都疲惫到极点,能够从叛军军阵冲出来,看起来挺拉风,实际上从头至尾薛破夜都是心惊胆战,他知道,稍有疏忽或是自己运气不好,那定然是要葬身在叛军的乱刀之下。
筋疲力尽地攀上城头,立刻有数名守备军将弓箭长枪对准了他。
轩辕仇快步走过来,只看了一眼,立刻惊道:“薛……薛大人!”
薛破夜抬头看了看轩辕仇,苦笑道:“轩辕守备,难得你还认得我啊。”
轩辕仇急忙喝退部下,上前道:“薛大人,你……你怎么这副模样?你这是从何而来?”他显然是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的大楚子爵户部侍郎,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法出现。
薛破夜摆手道:“来,先……先给点水喝!”
轩辕仇急忙从旁边的兵士手中拿过水袋,递给薛破夜,薛破夜接过一咕噜喝了半袋子,擦了擦嘴,才道:“轩辕守备,消息我已派人放出去了,至于救命能不能来,嘿嘿,这就看天意了。”
“哦!”轩辕仇眼睛一亮:“我等正愁消息放不出去,原来薛大人已经办好了。大人,如今兵临城下,叛军随时攻城,唔……是了,薛大人可知叛军为何迟迟没有攻城?”
薛破夜摇头道:“不知道。”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裳兀自留下血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抱拳道:“轩辕守备,本官还有要事去办,不能久留,请速速给我配一匹快马,我要赶回羽林营。”
轩辕仇见薛破夜一脸焦急,知道事态紧急,也不多说,吩咐道:“速速为薛大人配一匹快马,嗯,再派几名兵士跟随护卫。”
……
……
羽林营三大行之一的风火营营地。
公羊月与赵天达静静站在营门外,京都城外的叛军让整个京都城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可是羽林营却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因为京都越是恐慌时期,皇族面临的威胁也就越大,作为守护皇族安危的羽林营,必须要保持冷静的战斗力,全力以赴去保护皇族的安危。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显出羽林营的重要性。
风火营的羽林卫们正在集结,虽然已经有部分风火营羽林卫在宫中守卫,但是在此非常时期,皇宫一定要保证绝对的安全,风火营要动用所有的兵力去保护太后,保护太子,保护皇后,保护长公主,保护宫中妃嫔,保护龙子龙孙。
风火营一千八百名羽林卫,每一个都是经过教育再教育的忠贞之士,在他们的脑海里,保护皇室的安全是他们生命的最高意义,也是他们生存的价值。
羽林校尉们正在挥动着旗子,雪亮的大刀在火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寒光。
“公羊都尉,你看副总卫大人会不会赶回来?”赵天达粗声粗气地道:“西门都尉也不知道寻没寻到副总卫大人,那姓厉的三番两次过来找麻烦,他要是再敢过来逞能,我……我……!”虽然对于厉乌要接管风火营的兵权怒火中烧,但是羽林营想来是尊卑有序令行禁止,厉乌虽然不属于风火营,却是副总卫官职,赵天达一时也不敢脱口怒言。
公羊月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弹了弹手里的钢刀,平静地道:“天塌下来,我们替太后他们顶着,谁要想做伤害皇宫的事情,我们风火营是不答应的。”
赵天达点头道:“公羊都尉,你说的不错,谁要敢闯皇宫,老子和他拼了。”
正在此时,却见一名羽林校尉很是慌张飞奔而来,跪地禀道:“报,厉副总卫又来了。”
赵天达怒道:“昨日不是就说过吗,这风火营是藤大人的,是薛大人的,可不是什么厉乌厉白的……他要接管风火营,拿出诏书或者藤大人的总卫令来……!”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前面出现一群全副武装的兵士,正气势汹汹快步过来。
羽林三营,风火营盔甲是为红褐色,太极营是为黑白色,秀林营是为藏青色,但是样式却都是一样的,前来的这群人身着黑白色精制盔甲,自然是厉乌的太极营。
这群兵士的最中间,正是一脸怪笑的太极营副总卫厉乌。
厉乌领人上前来,一挥手,身后十多名羽林卫瞬间散开,将公羊月和赵天达围在了中间,风火营的羽林卫见状,立刻拔出武器,更是围在了太极羽林卫的外围,顿时形成了两个包围圈。
公羊月和赵天达对视一眼,虽然对于厉乌这种行径很是愤怒,但依旧按照羽林营的规矩,恭恭敬敬上前行礼:“卑职参见厉副总卫!”
厉乌冷笑道:“原来你们还知道我是副总卫,好得很,本官有令,自现在开始,风火营兵权由我接管,两位一直以来辛苦得很,就先歇几日,喝喝茶吧。”
赵天达圆睁双眼道:“厉副总卫,你要接管风火营兵权,卑职无话可说,但是依照朝廷的规矩,你要接权,拿出圣上的诏书或者总卫令,卑职等自然唯马首是瞻,否则……否则厉副总卫没有资格接权。”
“我乃羽林营副总卫,如今藤总卫与你们薛副总卫都因事无法指挥,而且叛军兵临城下,此等非常之时,本官自然有资格接管羽林营所有兵权。”厉乌冷冷地道:“赵都尉,你几次三番拒不交权,目无上官,想造反吗?”
赵天达正色道:“卑职精忠报国,对圣上忠心耿耿,何来造反之说?要厉副总卫拿出诏书或是总卫令,这是圣上定下的规矩,朝廷的法制,卑职尽心维护,有哪一点不对了?”他本是一个夯实之人,本来口才并不好,但是此时此刻,话从心生,倒是句句凌厉,掷地有声。
厉乌只是冷笑,转视公羊月,冷声道:“公羊都尉,你也是与赵都尉一般的意思吗?”
公羊月带着淡淡的微笑,平静地道:“卑职吃着俸禄,乃是为朝廷办事,赵都尉所言,合情合理,厉副总卫若要接管我风火营的兵权,还望拿出诏书或是总卫令。”顿了顿,摇头道:“否则恕卑职恕难从命。”
厉乌哈哈大笑,一挥手,喝道:“拿下了!”
太极羽林卫便要动手,却听四周风火营羽林卫纷纷举起大刀,更有人喝道:“谁敢动都尉大人!”
此时风火营满营的羽林卫,若是动手,顷刻间就能将厉乌等一干太极营羽林剁成肉酱。
厉乌倒很是有胆识,从怀中取出令牌,高高举起,大声道:“这是副总卫令牌,你们若是轻举妄动,那便是犯上作乱,难道你们想满门抄斩吗?羽林营的规矩是什么?上令下行,令行禁止,这是圣上曾经立下的规矩,你们若是违抗,便是抗旨不尊,这罪过你们担当的起吗?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风火营羽林卫都是面面相觑,厉乌这些话倒是没有错,羽林卫的规矩,最重要的就是上令下行,令行禁止,虽然厉乌蛮横无比,但是若要对他动手,从道理上来说,还真是有犯上作乱之嫌。
就这一顿之间,太极营众羽林一拥而上,便要擒下公羊月和赵天达。
赵天达大急之下,便要反抗,却听公羊月淡淡地道:“赵兄,不要动手!”
公羊月很清楚,一旦动手,对方不但人多势众,自己与赵天达不是敌手,更为关键的是反教厉乌坐实了犯上作乱的罪名,说不定厉乌更会借此将二人斩杀于此。
赵天达听公羊月声音,微微一愣,没有动手,这一愣之间,太极羽林们已经将二人按倒在地,很快便捆绑了起来。
风火营羽林卫都是义愤填膺,眼圈子都红了,紧握着刀柄,青筋都暴突出来,但是谁也担不起“犯上作乱”的罪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都尉被捆绑起来。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四章 【平羽林】
[更新时间] 04-08 19:05:37 [字数] 5171
厉乌见大局已定,脸上终于露出怪异的笑容,挥手道:“将他们押下去,回头再交由刑部审理,嘿嘿,刑部这会儿太忙,可没空审他们。”
太极营羽林卫答应一声,便要带下公羊月二人。
忽听一个声音淡淡地道:“厉副总卫,你太极营的人,来我风火营抓人,这有些不合适吧!”声音虽然平淡,但是这声音却给风火营带来无穷的力量,听得风火营众将士高声叫道:“薛副总卫,薛副总卫,薛副总卫……!”一时附近上百羽林卫都振臂高呼起来。
火光之中,只见一骑缓缓过来,马上骑者虽然身着轻装,但是气势凌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给人以无比的恐惧。
公羊月和赵天达脸上露出惊喜的同时,厉乌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他的眼角抽搐,愕然地望着缓缓走近的薛破夜,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不放了他们!”薛破夜走到近处,目光凌厉地看着捆绑两名都尉的太极营羽林们,羽林卫们见到薛破夜凌厉的目光,心中俱生寒意,缓缓退了下去。
风火营的羽林卫们都是欣喜无比,眼见副总卫大人回来,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斗志,竟是再次反将包括厉乌在内的太极营羽林俱都包围了起来。
厉乌终于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薛副总卫回来了,嘿嘿,好得很,你的部下犯上作乱,我正要帮你处置一番,既然薛副总卫回来了,那就全凭薛副总卫自己处置了。”
薛破夜乘坐在马上,似乎并没有下马的意思,手中紧握着马鞭,淡淡地道:“犯上作乱?厉副总卫,我的部下向来规矩的很,只知道精忠报国,护卫着皇宫的安危,你所说的犯上作乱,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样吧,厉副总卫只要说出道理来,本官自然严加处罚,否则……嘿嘿,厉副总卫,我风火营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儿。”
厉乌脸一寒,眸子里闪过一丝慌张,但表面却兀自镇定道:“本官见藤总卫与薛副总卫不在羽林营,如今又是非常时期,所以想暂管风火营,好教羽林三营齐心合力,共同护卫皇宫。”
“这是好事啊。”薛破夜摸着鼻子道:“我的部下难道要阻扰不成?”
厉乌一愣,眸子迅即闪过一丝喜色,点头道:“原来薛副总卫也是这般想的,哈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不错,这本是好事,可是你部下的这两名都尉,却是百般阻扰,更是对本官屡有不敬之词,不是犯上作乱又是什么?”
薛破夜“哦”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道:“百般阻扰?哦,对了,厉副总卫,你可拿出圣上诏书或是总卫令啊?若是有这两样东西的任何一样,他们还敢百般阻扰,本官第一个就不放过他们,必定在这里亲自斩杀他们。”
厉乌冷笑道:“圣上驾崩,藤总卫病重,本官却是没有那两样东西。”
“厉乌!”薛破夜猛地一喝,马鞭指着厉乌,冷声道:“你既无圣上诏书,又无总卫令,便要越权来我风火营接管兵权,更是诬蔑我的部下犯上作乱,你居心何在?”
风火营数百羽林手握钢刀,渐渐逼近,将厉乌等人压缩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更是有人已经上前解开了捆绑在公羊月和赵天达身上的绳子。
厉乌想不到薛破夜竟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出现,本来已趋向顺利的夺权计划眼见便要成功,横里杀出来薛破夜,一切随之都化为泡影,怒上心头,但是风火营人多势众,而且看上去每一个人都想将自己撕碎,禁不住心里有些发虚,故作镇定道:“兵临城下,事急从权,薛副总卫该当理解才是。”
“你即知兵临城下,不领兵前去皇宫护卫,却在这里争权夺势,厉副总卫,你还真是闲得很啊。”薛破夜冷笑道:“来人啊,先请厉副总卫他们下去喝茶,等事情过后,再交由刑部审理,如今……嘿嘿,如今刑部只怕没有空闲呢。”
这是厉乌方才说过的话,此时从薛破夜口中说出来,充满着讽刺意味。
赵天达正憋了满肚子的火,薛破夜一下令,第一个操.起家伙,一脚传中一名太极羽林的膝盖,那羽林卫咬了咬牙,吃不起疼,还是跪倒在地,身边顿时冲上两名风火羽林,按倒在地,其他雨林纷纷动手,便要将太极营一干人全都拿下,却听厉乌大声道:“住手!”他中气十足,这猛然一喝,到时将众人震了一下。
但是羽林卫们可不是怕事的人,虽然顿了一下,但厉乌在风火营的影响力几乎为零,即使有影响力,那也是负面的,所以没有人理会他的“动手”,还是按到了两个人。
薛破夜扬起手,高声道:“兄弟们,且等一等,看看厉副总卫还有什么吩咐!”
厉乌脸色阴沉,看着坐在马上威风凛凛的薛破夜,缓缓道:“薛副总卫,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薛破夜笑道:“天下事,天下人,天下言,有何不能明言?”
厉乌淡淡地道:“我要对薛副总卫说的话,还真是不能明言。”
薛破夜虽然知道厉乌既为三大羽林副总卫之一,手底下的功夫硬得很,但是却一丝儿也不畏惧,他完全有自信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击败厉乌,微一沉吟,这才下了马来,道:“厉副总卫如此神神秘秘,本官倒是好奇得很,请!”当先走到了旁边一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
厉乌缓步走了过来,竟是开门见山地道:“薛副总卫,你是想要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还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薛破夜摸着鼻子,淡淡地道:“厉副总卫想说什么?”
“你若想死无葬身之地,尽管将我们扣押起来。”厉乌道:“只待四皇子攻破京都城,到时候你的下场我不说你也该明白的。”
“四皇子……原来厉副总卫是四皇子的人!”薛破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道。
厉乌有些得意地道:“不错,事到如今,本官已经可以承认自己就是四皇子的人。”
薛破夜摸着鼻子,故意奇道:“据我所知,咱们羽林营是完全有圣上直接统管的禁卫军,外面的势力极难插进来,而且圣上最忌讳羽林营官员与外界任何势力有关联,厉副总卫却是如何同四皇子交接上了?”
厉乌似乎并不忌讳说明这种情况,眸子里反而显着得意之色:“圣上有恙之时,四皇子就暗地里找过我,他的意思……嘿嘿,总之而言,咱们羽林营是效忠皇家的禁卫军,四皇子也是皇家的人,效忠四皇子……并没有错……!”
薛破夜叹了口气,道:“圣上归天,厉副总卫要寻求新的靠山,这似乎并没有错啊。不过太子才是大楚的正统储君,厉副总卫投靠四皇子,是不是站错了队啊?”
“太子?”厉副总卫毫不掩饰对于太子的不屑:“他当初想凭一百两黄金收买我,小肚鸡肠,莫非我厉乌只值一百两黄金?当时我效忠圣上,严词拒绝,相比已是得罪了他,他要是登基大宝,哪有我厉乌的好日子过。”
“原来是太子给的少了。”薛破夜明白道:“太子当时便该拿出一千两黄金才是。”
厉乌有些尴尬,但是这种尴尬只是一秒间的事情,瞬间即去,微微靠近一些道:“据本官所知,薛副总卫与太子似乎也有些误会,薛副总卫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旦太子得势,你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我想满朝文武,绝对无人会因为区区的羽林副总卫去和新皇过不去。”
薛破夜嘿嘿笑道:“厉副总卫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厉乌更是凑近道:“薛副总卫,如此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遇明主而辅,四皇子深明大义,仁德无双,只要薛副总卫投在四皇子门下,保不准日后荣华富贵前途无量啊。”
薛破夜故意叹了口气,摇头道:“四皇子……哎,我与四皇子之间恐怕也有些误会。”
“薛副总卫放心。”厉乌拍胸道:“你我同属羽林营,你和四皇子的误会,厉乌会出面为你们解释清楚。”
薛破夜嘿嘿笑道:“如此看来,厉副总卫是真的投在了四皇子门下。”顿了顿,皱眉道:“却不知藤总卫突患重病,与厉副总卫有无关系?”
厉乌也皱起眉头,微一沉吟,终于道:“藤总卫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他不得不病,他是中了毒,不过死不了,等到四皇子大军进城,到时候再审他。”
薛破夜叹道:“藤总卫精明能干,却也折在厉副总卫的手上,厉副总卫实在是厉害啊。”
厉乌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微微显出一丝焦急之色,问道:“薛副总卫,厉乌对你极尽坦白,乃是想与你共做一番大事,至于如何抉择,还要看你的意思了。若是薛副总卫真心要投四皇子,那就必须快做决定,你我还有大事要做。”
“什么大事?”
厉乌犹豫着,并没有立刻回答。
薛破夜笑道:“厉副总卫,你要说服我,总要拿出你的诚意来。”
“薛副总卫,你的意思,是愿意投靠四皇子?”
薛破夜淡淡地道:“至少要让我知道你所谓的大事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险,如今四皇子固然势大,但是太子却是天下正统,在四皇子没有真正成功之前,他只能算是……叛军!”
厉乌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被风火营控制住的部下,心中明白,到了这个时候,要么说服薛破夜成为自己的同盟,然后完成四皇子交托的大事,要么成为薛破夜的阶下之囚。
一旦四皇子交托的任务没有完成,叛军攻下京都城后,性格怪僻的四皇子,一定会将损兵折将的责任发泄在自己的头上,到了那是,死路一条,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劝服薛破夜联手。
他现在还真是后悔了,早知道薛破夜会突然出现,他打死也不会只带几个人来风火营夺权,先前看似英雄气十足的举动,此时却变成了狗熊掰南傍国一样的蠢事。
“合兵一处,控制皇宫,里应外合,迎接四皇子!”许久,厉乌才一字一句地道。
薛破夜盯着厉乌,冷声道:“原来厉副总卫想控制皇宫,挟持太后太子?”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厉乌冷冷地道,伸出手来,道:“愿不愿意干?”
“我们羽林营的本职是保护皇宫,保护太后,保护太子,厉副总卫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这……嘿嘿,还是羽林营吗?”薛破夜似笑非笑,探出手去,猛地由掌变成指,正是销魂指法。
厉乌想不到薛破夜说变脸就变脸,正常情况下,他的本事虽然不一定强过薛破夜,但是应付过百十招的能力却是有的,只是薛破夜出其不意,而且那速度快得惊人,更加上探出的指法诡异无比,一道劲气已经透入了厉乌的左肩,厉乌只感觉左肩剧痛钻心,知道是找了薛破夜的道儿,大喝一声,便要拔出腰刀,却听“呛”的一声,手还没有碰到刀把,却被薛破夜一指点断了刀绳,大刀落到了地上去。
厉乌心头是又惊又怒,今日看来,是一招失手满盘皆输了,咬牙便要搏上一搏,虽是轻弩之末,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有足够的运气拿下薛破夜,以他为要挟,或许还有改变局势的可能性。
只是这种奢望很快就变成了失望。
薛破夜销魂指法鬼神莫测,虚虚实实之间,带着凌厉的劲气,很快就封住了厉乌的十多处穴道,堂堂太极营副总卫,在风火营副总卫骤出不意的攻击下,竟是瞬间便被制住。
风火营官兵顿时高声欢呼起来,声浪阵阵,远远传了开去,每个人都对薛破夜生出钦佩之心,毕竟能够瞬间制住厉乌,即使是出其不意,那也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的。
薛破夜看着瘫倒在地的厉乌,叹了口气,摇头道:“要造反,厉副总卫有这胆子,我薛破夜可没有。薛破夜是老实人,做不得大事的。只是……只是厉副总卫尽敢来风火营夺权策反,我不知道你是太有勇气,还是……太愚蠢!”
厉乌脸色铁青,但眸子深处又有着深深的恐惧,甚至到带着莫名的乞怜。
薛破夜自然无视这种混杂的表情,走到赵天达面前,挥手吩咐道:“厉副总卫身体不适,带着他和他这些部下去好好休息。”顿了顿,盯着赵天达,正色道:“让弟兄们保护好了,等叛军平定之后,藤大人还要出来和厉副总卫谈话呢。”
赵天达虽然夯直,但是薛破夜的话他是明白的,所谓的“休息”,不过是暂时的扣押拘禁而已,一挥手,数名羽林卫上前绑起瘫在地上的厉乌,然后与那些太极营官兵一起,厉乌等俱被押了下去。
风火营兵士都是欣喜的很,但公羊月却皱起眉头,上前低声道:“大人,厉乌是太极营的副总卫,咱们囚禁他……会不会惹得太极营兵变?”
薛破夜摸着鼻子,抬头看了看黑乎乎的夜空,一颗星辰也没有,似乎叛军的兵临城下,惊吓的星辰也不敢露面。
“太极营的人不来,我还要去!”薛破夜声音低沉:“他们是皇家禁卫军,哪怕天塌下来,都要替皇家扛着这片塌下来的天。公羊都尉,点齐兵马,速速调往宫中,下令严守皇宫九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公羊月立刻遵令,吩咐羽林校尉点齐兵马,迅速向皇宫进发。
“叫上几名兄弟跟我去太极营。”薛破夜摸着鼻子道:“那里还有一干兄弟群龙无首呢,我总要命令他们前去护卫皇宫。”
“大人!”公羊月惊道:“你……你要去太极营?”
太极营副总卫前来风火营,被击倒囚禁,而风火营副总卫薛破夜却要在这个时候仅带几个人去太极营,这也未免太疯狂了吧。
太极营有上千羽林,一旦知道自己的副总卫被薛破夜所制,又见薛破夜前去,说不定会将薛破夜撕成碎片。
“我刚刚还在说,厉乌嚣张跋扈前来风火营夺权,有些愚蠢,可是……嘿嘿,我现在反过来要去太极营整军,是不是也很愚蠢呢?”薛破夜微笑道:“或许真的很愚蠢吧,只是我若不去,说不定太极营的弟兄们会被其他人利用……我一直相信,羽林三营的弟兄,都是忠于皇家的战士!”
公羊月疑惑地看着薛破夜,眼神渐渐从疑惑变成钦佩,道:“大人,卑职陪你去。”
“不。”薛破夜摆手道:“你速速领兵护卫皇宫,这才是大事。四皇子若是迟迟不见厉乌动静,恐怕要提前攻城了,守备军的战斗力远不如叛军,而且敌我力量悬殊,京都四门说不定很快便要被攻破,咱们羽林卫,就是保护朝廷的最后一道屏障,所以全部的精力都要投入到保护皇宫的任务中去。”
公羊月心知薛破夜所言在理,一咬牙,恭敬道:“卑职遵命,大……大人保重!”当下吩咐十多名羽林精锐跟着薛破夜,自己与赵天达一起,领着风火营众羽林校尉,调军前往皇宫护卫。
此时,薛破夜已经隐隐听见了京都城外响起的战鼓声和号角声!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五章 【京都战】
[更新时间] 04-09 15:52:38 [字数] 5444
太极营营地此时也正是一片嘈杂,都尉校尉们正在整军,按照厉乌临去前的吩咐,太极营的羽林卫盔缨上,清一色都系上了白色的丝带,就像城外的叛军一样,丝带飘飘。
大部分羽林卫是不明白为何要在头上系上这样古怪的东西,大家都以为,这只是祭祀圣上归天的一种礼仪而已,极少数的高层官员虽然隐隐知道其中的关窍,但是这种时刻,还是老实听令得了,没必要以性命作赌注去强出头。
厉乌经常暗地里对自己的几名心腹说:“羽林营是效忠皇家的卫士,太子是皇家的人,太后是皇家的人,长公主是皇家的人,难道其他皇子就不是皇家的人?”
这话很奇怪,但是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刀兵火光中,忽听一个声音高叫道:“太极营现在谁管事?快来见过风火营薛副总卫。”
只见太极营辕门处,薛破夜领着十多名风火营骑兵,高坐在骏马上,冷冷地看着营地进进出出的兵士们。
远处的几名太极营都尉校尉都颇为奇怪,据他们所知,厉副总卫是去了风火营,如今厉副总卫没有回来,怎么反惹过来风火营的薛副总卫?不是说薛破夜下落不明,不在京都吗,难道他是从天上飞回来的?
上下有序,太极营都尉校尉虽然疑惑,但是礼数是不可废的,除了尚在聚集军队的校尉门外,余下的都尉校尉俱都迎上前来,跪倒在地:“卑职参见薛副总卫!”
薛破夜很干脆地道:“你们厉副总卫反了,你们是不是也想反?”
都尉校尉们立时都大惊失色,互相对视一眼,却听“呛呛呛”之声连起,一干太极营将官将薛破夜等人围在了中间,四周羽林卫见长官动手,也不多想,拔出武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薛破夜身边的风火营羽林卫早就拔出武器,将薛破夜护在了正中间,双方对峙,眼见便要动上手,血溅五步了。
“薛副总卫,我想替兄弟们问问,我们厉副总卫,是不是被你扣了起来?”一名都尉大声问道。
薛破夜淡淡地道:“你们厉副总卫身体不适,留在我的营中休息。你们拔刀相向,想干什么?难不成你们厉副总卫没有教过你们羽林卫的规矩,咱们羽林营上令下行,你们身为都尉校尉,竟敢以刀刃对着副总卫,是想造反吗?”
都尉校尉们脸上都有些慌乱,但还是有人道:“薛副总卫,我等忠心护国,造反一说,万万担不起。只是咱们请薛副总卫放了我们厉副总卫,我等自然不敢失礼怠慢。”
薛破夜冷笑道:“我若不放呢?”
都尉校尉们一时绵绵相视,不知如何才好。
他们毕竟是羽林卫,脑中向来植入了上令下行的思想,此时若厉乌还在,让他们怎么干,他们自然会遵令而行,但是厉乌此时被押,群龙无首,又面对着羽林营副总卫这样的高官,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应对,虽然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有人敢动刀子。
“薛副总卫,你……你说厉副总卫造反,可……可有证据?”一名太极营都尉大声问道。
薛破夜正色道:“兵临城下,你们厉副总卫不速速发兵护卫皇宫,这倒也罢了,你们太极营的羽林盔缨上系有白丝带,这就是证据。”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太极营众将忐忑疑惑的神情,朗声道:“或许你等还有所不知,城外叛军的标志,正是盔缨上系着白丝带,你们厉副总卫吩咐你等这样做,其心究竟是何用意,难道真还不明白吗?”
太极营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我来这里,不是想对你们太极营的军务进行干涉,更没有插手太极营兵权的事情。”薛破夜坐在马上,气质冷静优雅:“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羽林营是圣上的羽林营,效忠的是皇族,效忠的是朝廷。自羽林营设立以来,天下都知道羽林营是最忠诚的军队,每一名羽林卫都是忠于朝廷的好汉子,他们绝对不会因为某一人的居心不良而倒戈朝廷。羽林营正是在朝廷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禁卫军,他们可以流血,可以失去性命,却一定要捍卫着皇宫,捍卫着皇族,捍卫着朝廷!”
这一番话并不是说的热血激扬,甚至极为冷静,但是停在所有羽林的耳中,心内都泛起一股激动,身上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
不错,羽林营就是干这个的!
“或许会失败,或许会死去。”薛破夜扬起胳膊道:“可是后人会记住,在大楚朝最危难的时刻,有一支叫做羽林的军队,却在誓死捍卫着他们责任!”
或许是薛破夜这看似很平静的话,激起了羽林卫们骨子里的骄傲,只见太极营中忽地又一人高举手臂,大声叫道:“威武羽林,威武羽林……!”
一个声音之后,很快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到了最后,整个太极营都想起漫天的“威武羽林”呐喊,这是骄傲的呼喊。
等到激扬的声音渐渐息止后,太极营的一名都尉高声问道:“薛副总卫,我们该怎么做?”
薛破夜松了口气,知道这群铁血汉子还是明白是非的,于是平静地道:“我不会知会你们怎么做,你们有自己抉择,但如果需要我的建议,我乐意效劳,你们现在可以点齐兵马,速速进宫,保护皇宫九门,不需任何人轻易出入!”
太极营众都尉校尉竟是全部单膝跪地,恭声道:“卑职领命!”毫不犹豫地召集起太极营般的羽林卫们,带上了锋利的弓箭刀刃,迅速向皇宫而去。
等到薛破夜领着十多名骑兵出营时,却见迎面又是一队人马奔驰过来,清一色都是藏青色的盔甲,当先一人,正是秀林营的副总卫潘振海。
潘振海与薛破夜的关系说不上好,但是却绝对没有隔膜,在羽林三营之中,秀林营最是低调,这当然是由其副总卫的个性决定的。
潘振海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薛大人!”潘振海飞马驰到近处,看见太极营的羽林卫们正开赴皇宫,不由露出一丝微笑:“看来这边的事情已经被薛大人解决了。”
薛破夜抱了抱拳,笑道:“同为羽林,什么事情都是好商量的。”
潘振海点了点头,道:“叛军已经开始攻城了。”
薛破夜方才已是听到了城外的战鼓声和号角声,知道大战已经开始,这边更要抓紧时间,以守备军的势力,不会抵挡住太长的时间,叛军一旦攻破京都城,下一个目标,自然是直指皇宫了。
“愿与君共护朝廷!”潘振海伸出手来,薛破夜伸手握住,两只结实有力的手握在一起。
……
……
叛军果然开始攻城。
城内的内应迟迟没有动静,叶道很快就推测出定是厉乌那边出了问题,如果再继续等下去,南林大营的士气恐怕也要被耗费殆尽了。
恰在此时,身处东门的叶国公发来了军令,下令攻城。
于是叛军四路围堵在京都四门的大军,在同一时间发起了声势惊人的攻城战。
攻城战是从四皇子的一支羽箭开始,他一箭射中了城头的一名兵士,那名兵士中箭之后,就像一块夯石一样从城头坠落,摔在城墙根,成了一摊肉泥。
战鼓声响,号角声响,城头的守备军在轩辕仇的大声咆哮之中,万箭齐发,就像漫天的箭雨,直射向叛军军阵之中。
惨叫连连,却阻止不住叛军前进的步伐。
在盾牌兵的护卫下,叛军的弓箭兵反将一轮箭雨射向了城头,双方一开始,就是以这种漫天箭雨揭开了大战的序幕。
没有人会将战斗中的惨叫声真正地放在心上,或许猛一听到身边传来凄惨的叫声会心惊一下,但是战场上那种疯狂的气氛,很快就会将这种心惊扫灭的一干二净。
双方的士兵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杀死敌人,杀死不是同一阵营的敌人。
叛军的实力注定了他们很快就冲到了城墙根下,在双方兵士壮声威般的怒吼声中,叛军冲到城下之后,迅速搭起了云梯。
这个时候,城头上烟雾滚滚,那是烈火烧成的沸油所冒出的油烟。
宽厚的城墙,已经搭上了数十支云梯,刀兵以盾牌护住身体,咬着牙向上攀爬,虽然第一个攀上城头的兵士必定会得到超乎寻常的奖励,但是守军的大刀往往会让第一个攀上城头的兵士变成一滩谁也认不出的肉泥。
叶道乘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自己的兵士冲锋陷阵,他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但眸子深处却也也显出淡淡的不屑。
不到五千的南门守军,难道会是四倍于他的叛军的敌手?
更何况守备军的战斗力远远及不上训练有素的京都卫戍军。
曾经不是还有人笑话过,京都守备军,只是一群穿着精制盔甲的娘们,是一群经不起大风浪的娘们军。
事实上,外围军队想来也是瞧不起守备军的,在许多军队的眼里,守备军只是每日里闲来无事站在城头看风景的闲汉子。
在卫戍军的眼里,除了边关的北镇军以及皇城内的羽林军,其他的军队,他们从未真正放在眼里。
虽然京都府与都察院的差官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但是对于那群加起来不到千人的两大衙门,卫戍军只觉得他们是过家家的玩意,只是一群能够偷偷摸摸搞搞情报刺杀的衙门,说起战争……他们实在不配!
只是今天的守备军,虽然看起来有些恐慌,但是真正战斗起来,却完全迸发了他们骨子里的英勇。
也许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一头狼带领着一群羊,虽然羊的外表没变,但是他们却带有了狼一样的坚韧。
轩辕仇当然是一头勇猛的狼。
所以他的守备军在外人眼里虽然是羊的外表,但在今天,还是发挥了狼性。
城头射下的羽箭不绝,叛军军阵中的惨叫一直就没有停息过。
叶道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吃惊,本来意料之中会以极小代价弓弦京都城,却在此时偏离了自己的意志,仅仅开战的片刻之间,叛军就折损了好几百人。
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开始。
其他三门的杀声也隐隐传过来,四路大军,七万之众,要攻破这座守备虚弱的京都城,似乎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叶道紧锁的眉头展开,吩咐身边的副将道:“撞城门!”
叛军的攻城武器是足够用的,而且都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攻城武器,除了云梯,浮塔,最重要的就是冲撞城门所用的“虎头锤”。
那是一种架设在车子上的重型撞城武器,前面是以钢铁铸造的虎头尖锥,冲力十足。
巨盾护卫下,叛军开始推出庞然大物般的虎头锤,准备撞击城门。
攀爬云梯的叛军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恐怖的死亡,从城头淋下来的滚烫的沸油,就像雨水一样洒在身上,沸油接触在身上,就像烈火炙烤一般,瞬间发出一股焦臭味,那是皮肉的焦臭味,恶心而难闻,惨叫声中,从云梯翻滚下去。
整个南门处,杀声,惨叫声,战鼓声,号角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无数的尸体畸形如烂泥般倒在地上,被战马和同伴踏过,鲜血将大地染红,好一片修罗地狱场。
叛军伤亡惨重,而城头守军的状况也很不好,流星般的羽箭将探出头的守备军一一射落城下,但是守备军却不能像乌龟一样躲在后面,他们只能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杀伤更多的叛军。
即使是贵为统帅的轩辕仇,此时也是身中数支羽箭,可是他却依然像一块石头依然挺立,声音虽然嘶哑,却没有半丝的停止,无时不在激励着他的部下。
京都城内,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此时都是静静地待在家中,祈祷着这场战事的迅速完结。
其实许多人内心深处,并没有坚定的支持对像,大家都知道,攻城的不是番邦胡人,而是他们大楚国的另一位皇子,这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归根结底,只是一场皇权的争夺而已,以牺牲普通将士性命为代价的皇权游戏。
他们听到四门传来的喊杀声,是那么清晰,又是那么震慑人心。
整个京都之前的活动,在战争打响的一霎那,似乎都已经停止,工不工,商不商,官不官,士不士,大家都在等待着已经知道结果的结局。
婴儿甚至都停止了啼哭声,老人们跪在佛像前祷告着。
但是这个时候,从皇宫各门却涌入了大量的羽林,这座巍峨的城内之城,居住这大楚国最尊贵的人们,而羽林卫们,就是要以性命保证他们的安全。
皇宫大小九门,在羽林军进入之后,迅速关闭起来。
除了外出京都的羽林卫外,如今汇集在皇宫之中的羽林卫,总计不到五千人,护卫在大小九道宫门之处。
皇宫四道正门之外的广场上,空阔无比,显得苍廖寂静。
朝阳门外,那是宽阔的广场,试想昔日,圣上点兵,广场上可是容纳了数万精兵,时至今日,城外战事激烈,而这里,却空旷一片。
一部分羽林卫已经登上了皇宫城头,虽然面前是空旷一片,但是他们却知道,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座广场上,就会布满数万叛军,到了那个时候,又是一场厮杀。
……
太后凤目中隐藏着愤怒,但是一张倔强的脸上,却依旧冷静庄重。
出身于王族,嫁入皇族的太后,一生经历的风雨实在太多太多,小小的叛乱,只能让她愤怒,却不会让她恐惧和不安。
在她身边,站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太子,而身后,是大片的臣子。
武官们都已登上了京都城头,去协助轩辕仇抵抗叛军,而文官们,此时只能跟在太后和太子身边,表现着他们的忠诚。
“禀太后太子……!”一名羽林飞步禀报:“风火营副总卫薛破夜,合三营羽林进入皇宫,如今已经紧闭九门,重兵护住了皇宫。”
羽林的禀报,让一直处于僵硬气氛的大殿顿时轻松不少,臣子们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丝喜色,更有人低声道:“我们还有羽林营……他们可是最勇猛的战士……!”
虽然几千羽林卫抵挡数万叛军只能是奢望,但是在这个时候,至少给他们保留了一丝希望。
太后神色平静,许久之后,才平静地道:“大楚国永远不缺忠臣……薛副总卫是一个忠臣……!”
身后的臣子们立刻连连称是,一时赞扬声纷纷响起,更有人道:“怪不得圣上在世时,对薛大人推崇有加,现在看来,圣上慧眼独具,是非我等能比。”
“薛大人临危不乱,不愧是忠臣,更不愧是名将!”
太后没有去理会身后那一片赞颂声,只是淡淡地道:“魏山泰,李子甫!”
当下魏山泰与李子甫上前恭声道:“太后,微臣在!”
太后沉吟片刻,道:“既然轩辕守备苦战在外,薛副总卫坚守于内,你们的京都府和都察院是不是也该做一些事情!”
“谨遵太后吩咐!”
太后点头道:“皇宫之外,是一片空阔的广场,那自然没有法子防范,但是广场外层,还有大批的民居……叛军要攻进来,必定会经过那片民居,你们能不能在那片民居给叛军一些教训?”
魏山泰与李子甫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恭敬道:“微臣遵太后懿旨,这便去安排!”说完,两位暗黑头子很快就消失在大殿中,退了下去。
“太子!”太后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惊了太子一跳,他此时心神不宁,脸色苍白,眸子里更是露出让人一看就能发现的恐惧,听到太后叫唤,惊了一下,急忙道:“太……太后……!”
太后看了太子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的将士正在为你殊死战斗,你的身子虽然金贵,去不得战场,但是你是否能去看看忠诚于皇家的羽林卫?”
太子愣了一下,喃喃道:“看看羽林卫……!”
太后沉声道:“你随我来!”一甩衣袖,竟是当先便走出了大殿。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六章 【破城】
[更新时间] 04-10 15:59:10 [字数] 5088
薛破夜已经换上了银色的雨林盔甲,全副武装,正站在皇宫朝阳门城头,目视着城下的广场,眼神有些发呆。
羽林三大营已经布防完毕,虽然羽林卫只有不到五千人,比起守备军还少了许多,但是皇宫本就比京都城小上无数倍,所以五千羽林,也足够布防在皇宫九门。
耳听着城外喧天的战斗声,薛破夜知道,那种声音,很快也会出现在皇宫这里。
“禀大人,太后驾到!”
薛破夜一怔:“太后?”立刻挥手道:“快随我迎接太后!”
身后的公羊月,赵天达与潘振海等一干大将立刻紧随其后,迅速去迎接太后。
直到今日,薛破夜还从未见过大楚国这位权势最大的女人。
薛破夜见到太后的第一瞬间,至少从太后的外貌上,由衷地赞叹了这位大楚国最强女性的气质。
气质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来就来说有就有的,那是祭奠着家族文化特质延伸到个人身上的一种东西,所谓后天培养出来的气质,那总是带有一丝让人好笑的粗浅痕迹。
太后的气质,显然是天生就带来的。
雍容华贵,虽然年过六旬,但是她的一举一动之间,却有着足够的贵气和魄力,薛破夜从她的身上,立刻想到了那个倾国倾城的长公主。
薛破夜深信,太后年轻的时候,必定也是一位颠倒众生的美人。
红颜已老,气质却积淀的更厚实,太后身边的太子,却完全是一种陪衬一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年轻人对一个魄力十足的老人的陪衬。
羽林卫们恭敬地拜伏在这位老人的面前。
太后看了一眼皇宫之下空旷的广场,抬手道:“都起来吧,你们是将军,留着力气杀敌,而不是给我这样老的不中用的老人下跪。”
“臣等不敢!”薛破夜等人站起身来,分列两边。
“你……就是薛破夜!”太后凝视着薛破夜,缓缓问道,这倒不是太后慧眼识人,只是薛破夜的穿着,正是风火营副总卫的行头,稍懂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
“正是微臣!”薛破夜恭敬道。
太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年少英雄,有胆有识,怪不得皇帝会看中你,皇帝的眼光,还是有的。”她凝视着薛破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城头上的火光并不是很亮,但是薛破夜却从黯淡的火光之中,看到了太子那种怪异的眼神。
太子的眼神里带着极为怨恨的眼神,而这种眼神,正是针对薛破夜的。
太子的外库被薛破夜在江南生生打压下去,这种仇恨,太子这种心胸狭窄的人是不会忘,非但如此,一旦太子得势,他也一定会狠狠地处这口气。
薛破夜暗暗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苦心去保护朝廷,去保护这个猪头一样的太子,究竟是错还是对。
如今看来,圣上即死,无论太子和四皇子谁成谁败,自己的政治前途都不会又太好的发展。
妈的,到时候还是领着老婆兄弟跑吧。
这最后的尽心尽力,就算是对皇帝陛下当初信任和赏识的一个报答吧。
“薛破夜,告诉你的士兵,不要畏惧任何敌人,大楚国国运昌盛,绝非宵小之辈所能撼动。国有天佑,福运昌盛……朝廷总是最后的胜者!”太后斩钉截铁,带着无比的威严沉声道:“平叛之后,你和你的士兵,将会得到大大的赏赐。”
“臣等忠心为国,但求太后平安,太子平安,朝廷平安,不求赏赐!”众将一齐跪下,不约而同地道。
薛破夜心中思量着“朝廷总是最后的胜者”这句话,心中不无感慨,这句话应该说成“胜者才是最后的朝廷”吧!
“薛破夜,大战在即,你还有什么要求?”太后凝视薛破夜,缓缓问道。
薛破夜忙道:“微臣并无任何要求……!”忽地顿了顿,看了太后一眼,道:“太后,微臣深受圣上大恩,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也不能报答万一,微臣……微臣想在大战之前,祭拜圣上……!”
想到无论战事胜败,自己在最后时刻都要脱离而去,如果有可能,就趁这个空隙去祭奠一些皇帝吧,毕竟两人也有过互相欣赏的时候。
“薛破夜,父皇是你想见就见得吗?”太子在旁忍不住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副总卫,还没有资格拜祭父皇。”
“你给我住嘴。”太后冷喝道。
就像老鼠听到猫的叫声,太子立刻闭上了嘴,但还是狠狠地瞪了薛破夜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仇视,这种眼光也被薛破夜身后诸将看在眼里,不由都为薛破夜暗暗担心。
薛破夜淡淡一笑,并没有任何表示,脸上依旧是一片恭敬之色。
“难得你如此忠心耿耿。”太后看着薛破夜,轻声道:“圣上在道德宫麟圣殿,你……速去速回!”
……
太后的宽仁让薛破夜很欣慰,虽然他明知道这是因为太后要利用自己守护着皇宫才开的恩,但是不管什么原因,能让他在此时拜祭皇帝陛下,这……已经足够。
道德宫在乾清宫的侧后方,肃穆庄重,幽静异常,这里是很特别的一处宫殿,属于皇家停灵宫殿,皇家若有人归天,那么尸体便要停放在这里,接受道士们的诵经祷告以及臣子们的祭拜。
道德宫大大小小也有十几座宫殿,按照身份的不同,停放尸体的宫殿也不相同,而皇帝陛下的尸体,那是停放在正殿德尔麟圣殿。
这里已经满是道士,白幡飘动,一片雪白,后宫的皇后嫔妃们都聚集在灵堂前,哭哭啼啼不止。
皇家虽然身份特殊,办起丧事来规模宏大,但是很多套路也不比普通百姓的丧事要复杂多少,整个麟圣殿都沉浸在一片哀声之中。
在太后派出的太监引领下,薛破夜一身盔甲,来到了麟圣殿,他的到来,引起了殿中妃嫔们的一阵疑惑。
如今京都城外叛军兵临城下,武将们都在殊死战斗,为何这样一个年轻的将官却是来到了这里?而且依照大楚国的规矩,这位将官的身份,似乎还没有资格单独前来祭拜皇帝陛下。
薛破夜凝视着麟圣殿那巨大的黄幔,上面书写着巨大的“楚”字,龙飞凤舞,彰显着大楚国的霸气。
只是如今京都危难,圣驾已去,灵堂泣声不绝,那大大的“楚”字,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寂与无奈。
上百名后宫嫔妃跪伏在灵堂前,最前方的,是一位气质典雅的绝美妇人,她虽然穿着妣服,但却掩饰不了她优美的身段,整个麟圣殿上,只有她是站着的。
四面俱是道士,在灵堂旁边,端坐着一位长须长眉的老道士,一脸平静。
薛破夜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是他却能猜出这两个人的身份。
绝美妇人,如果没有猜错,很有可能就是大楚国的皇后,所谓的“萱敏皇后“。
她的站姿绝对的完美,似乎每一个动作都是无懈可击,换句话说,她或许就是这个尘世中,所谓“美”化身,站在百宫之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至于那个老道士,或许是国师吧。
引领薛破夜的太监一溜烟奔了过去,跪倒在地,恭敬道:“禀皇后娘娘,太后特旨开恩,命羽林营副总卫薛大人前来祭拜圣上,如今正在等候!”
皇后转过头来,薛破夜这次才真正地看到了皇后的面容。
那是一张不存在于尘世间的面容,就像上天小心翼翼地精雕细琢一般,将一个女人的面孔雕琢到了最完美的境地。
艳而不妖,雅而不俗,秀而不腻。
薛破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在皇后那双如水波玉露般的眼神下,不自觉地跪伏在地上,恭敬道:“微臣薛破夜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平静地道:“去吧,圣上平日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位忠臣……!”她的神色很是平静,并没有其它妃嫔那种伤痛欲绝的表情,甚至显得很坦然,很冷静。
或许在这种时候,皇后就该是保持冷静的那一个,统领后宫,总是需要与众不同的。
只是薛破夜内心深处却实在有些疑惑,皇后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或许比长公主还要年轻,但是她表现出来的冷静,似乎超过了五十岁……唔……甚至接近了太后。
她的眸子深处,薛破夜甚至看不到一丝悲伤。
跪在皇帝陛下的灵位前,在那巨大的黄幔之后,停放的就是皇帝陛下的水晶冰棺,那个雷厉风行的皇帝陛下,如今正安静地躺在冰棺之中,无论他生前如何的雄才伟略,如何的君临天下,但是到了这个时刻,和普通的俗人并无任何区别。
薛破夜没有看到冰棺,他只能稍微祭拜一下,表示着自己对这位帝王的尊敬。
德庆帝时代已经过去,也就表明着刚刚起步政治生涯的薛破夜前途尽毁,在没有任何靠山的情况下,薛破夜的政治道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初君臣那种美好的时代,随着德庆帝的离去,已经变得烟消云散,薛破夜面对的,将是一个极其险恶的未来。
换作一个月之前,薛破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现在的这种局面。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变幻莫测的人生。
……
在太监的引导下,薛破夜完成了祭拜过程,他正要站起身来,忽听黄幔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一闪即逝,若不是薛破夜的听觉异常灵敏,恐怕也会忽略过去。
那似乎是咳嗽的声音。
薛破夜不由汗毛直竖,他知道,那后面是皇帝陛下的灵棺,并无他人,这突然一声的咳嗽……莫非有鬼?麟圣殿虽然灯火通明,但毕竟是灯笼之光,而且都是白色的纸笼,没有太阳的烈日之光,而是一阵阴沉沉的光芒。
“或许是听差了。”薛破夜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他余光过处,发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小细节,这个时候,那一群哭哭啼啼的妃嫔之中,竟然有不少正偷偷地打量着自己,虽然眼泪哗哗的,但是眼中却没有哀伤。
这些妃嫔,竟然在皇帝的灵前去欣赏其他的男人。
薛破夜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不由对皇帝陛下很是同情,虽然皇帝陛下坐拥万里江山,只手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但是许多平民百姓都能享受到的夫妻情深,似乎在皇帝陛下身上并没有享受到。
这些妃嫔在皇帝陛下生前,必然是极尽舌尖嘴利,恨不得掏出心来表达对皇帝陛下的忠贞,但是皇帝陛下刚刚逝去,她们就开始想着其他的男人了。
或许这是皇帝的悲哀吧。
“皇后节哀!”薛破夜走到皇后身边,恭敬地道:“微臣军务在身,先且告退。”
皇后看了薛破夜一眼,淡淡地道:“薛大人走好。”
随着太监出了道德宫,抬头望着夜空,听着城外喧天的喊杀声,薛破夜加快了步子。
……
……
叛军的虎头锤已经将南门的大铜门撞开了一道口子,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只是守备军撑住城门,更是从窟窿里射出羽箭来,攻城的叛军死伤不轻。
经过激烈的交锋,守备军拼尽全力,还是没能阻止叛军登上城头,城头上已是血流成河,双方的士兵就像野兽一样,拼尽全力将对方置于死地,野兽般的怒吼响彻在整个城门上下。
刀兵用盾牌掩护着身前,想从大门的窟窿中钻进去,只是刚一靠近,便被守备军的钩子勾进去,瞬间就砍成了肉泥。
叶道攥着拳头,神色异常的严峻。
南门之战,叛军已经上损了上千人,城墙根处处是尸首,有叛军的,也有从城头坠落的守备军尸体,叠加在一起,极是凄惨。而这并不是结束,这些尸首上面,依旧不停地添加着新的尸体,堆在一起。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看着激烈的状况,叛军渐渐占据上风,四皇子不由冷笑道。
将近两万人去攻打不到五千人,而且有着先进的攻城武器,守备军能支持近三个多时辰,已经是极限了,城头五千守备军,占到现在,不到三千人,而且他们的弓箭和沸油已经告竭,接下来再战,只能以刀枪相对了,叛军最不怕的就是刀枪之战。
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背后插着旗子,正是军中传令官。
“禀四殿下,叶将军,北门已破,北林大营攻进城去。”传令官报道。
四皇子冷声道:“竟被北林大营抢了先……这个该死的轩辕仇,竟在这里耽搁了本宫的时辰。”
“四殿下,北林大营也是你的部下,他们攻进城中,是四殿下之喜。”叶道淡淡地道:“至于轩辕仇和守备军……他们是值得尊敬的军人……!”
北林大营在柳国公与柳拓的指挥下,攻破了京都北门,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京都四门北门的防守力最弱,而且北林大营两万大军也都投在了北门一点上,自然比其他三门更容易攻破。
虽然北门还有不少守备军与攻进城中的叛军进行着最后的殊死搏斗,但是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没有话太长时间,死的死伤的伤,被擒的被擒,整个北门已经没有了抵抗势力。
“父亲,我们是否挺进皇宫?”柳拓俊美的脸上不无得意,四路大军,北门先破,这总是让人感到得意的事情。
柳国公望着前方大片的民居,那里异常的冷静,整个街道没有一个行人,就像一座空城一般。
“不,分兵两路,夹攻东西二门,等大军全都破城,再攻皇宫。”柳国公抚着胡须,平静地道,顿了顿,缓缓道:“记住,重势不重攻,造出声势就可以了,守备军已是强弩之末,费不了多大力气。”
柳国公的意思很清楚,既然已经攻下了北门,完成了同盟任务,就没有必要再牺牲士兵的性命去攻击其他城门,毕竟北林大营是他们的根本,每一个士兵的牺牲,对他们来说,都是减弱了一分实力。
柳拓有些不理解,道:“父亲,皇宫就在眼前,我们为何不趁势夺下,至少可以震慑住他们。”
柳国公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的儿子,你还太年轻。”指着大片的民居道:“那里看似平静,可是我却觉得那里处处藏着危险。你可发现,攻城之时,除了京都守备军,可还有其他军队?朝廷若是没有其他准备,那么京都府和都察院那一千人去了哪里?还有羽林营,三大羽林营还有四五千人,到目前为止,咱们可是一个都没有见到啊。”
“父亲的意思是……?”柳拓皱起眉头。
“在这些宁静的下面,藏着朝廷最后的杀招,我们当然不会让我们的兵士去成为这些杀招手下的牺牲品。”柳国公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这些兵士,是我们日后与刘子符谈条件的基础,每一个都是宝贝。等着吧,等着四殿下破城。也许我们率先破城,四殿下就已经有怨言了,我们岂能再让他有怨言……记住,我们可是四殿下的军队啊,哈哈……!”
柳国公的声音很有力,但是很快也就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七章 【隠于长街的杀招】
[更新时间] 04-11 16:26:12 [字数] 5083
夜风凄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整个京都城除了来往的马蹄声以及杀伐声,似乎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或者说,即使存在其他的声音,此时也早已湮没在这些更为霸气的声音之中。
薛破夜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京都北门被攻破,所有的羽林卫们都知道,接下来要进行殊死战斗的,将是他们。
羽林营的每一名羽林卫都经过了严格的培训,所以他们有胆量与任何敌手交战,阵阵马蹄,滚滚烟尘并没有带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惊慌。
“大人,看来他们很快就要到来了。”公羊月向来保持着微笑的脸上,此时却已没有了笑容。
薛破夜靠坐在门楼墙壁下,抬头看着夜空,淡淡地道:“来吧,早来早了。”
火光冲天,皇宫城楼上的羽林卫们,听到了叛军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进来,大家都知道,叛军应该是四面都攻进京都城了。
守备军能够支撑数个时辰,为羽林军的第二道布防撑住了宝贵的时间,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一群军人。
拼杀声并没有因为叛军的破城而停止,四面依旧传来声声呐喊以及凄惨的叫声,京都城内的战斗还是在继续,但是想必不会支撑的太久。
轩辕仇虽然上任没有多久,但是他成功地履行了作为京都守备的责任。
“看来轩辕守备是凶多吉少了。”公羊月望着火光冲天的正前方,摇头叹道:“咱们京都,真正能带兵打仗的,还只有轩辕守备称职。”
薛破夜淡淡地道:“将军难免阵上亡,真正的军人,死在战场上,倒也是死得其所。”悠然吟道:“只教俺……马革裹尸还……!”
他的声音有些沧桑,或许到了这个时候,无论谁唱出的声音,都会是这样的味道。
……
……
经过惨烈的激战,叛军四路大军从四面攻破了京都城,京都守备军虽然殊死搏杀,终因寡不敌众,声势越来越小京都守备军主帅轩辕仇更是在乱军之中身亡,其他大小武将死伤无数,一万多名京都守备军,在四路大军的夹击下,终是所剩无几。
而叛军方面,也伤亡近万人,京都四门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而这些血腥味,经由夜风,弥漫在整个京都城的上空。
守备军非死即俘,在四皇子的旗帜下,除了留下部分叛军封堵四门之外,四路大军汇成一线,从正门朝阳门方向进攻皇宫。
横在数万大军面前的,却是纵横交错的民居街道,叛军只能分成十几条长蛇般的队伍,准备穿过街道,汇集到朝阳门前的广场上。
按照柳国公的建议,十几路长蛇军队,由鄚州行营官兵领作蛇头,南林北林两大营的卫戍军跟在后面,这个建议四皇子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鄚州行营的官兵不是白痴,鄚州府尹黄达更不是傻子,他心知这是要将自己的军队当成炮灰,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提出反对意见。
对于都察院和京都府的那些幽灵紫衣们,叛军还是有所忌惮的,而且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那些幽灵们,说不定便会从什么地方杀出来,如果说这时候从地底钻出一群紫衣密探来,叛军也绝对不会惊讶,那群暗黑杀手们,本身就不是正常人。
那是皇帝陛下精心培植起来的暗黑力量,攻城之时不见他们踪迹,那么这些暗黑人员要么是守卫在皇宫,要么就是隐蔽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阴暗处,伺机杀出来。
鄚州行营走在最前面的,是最精锐的骑兵。
经过一场惨烈的攻城战后,这些骑兵却是精力保持的最旺盛的一支兵种,攻城之战,兵种贵族的骑兵是没有参与攻城的,鄚州行营八百骑兵只是静静呆在后方,等着城破之后,一举冲入了京都城。
全副武装的骑兵,速度如电,他们冲进城中之后,对于那些经过苦战的守备军来说,无疑是从天而降的恶魔。
砍瓜切菜般,死在这些骑兵手中的守备军占了大半。
虽然是最后加入战团,但是他们刀刃上的鲜血,比兄弟部队的其它兵种要多得多。
虽然明知在那些平静藏了的民居房屋中,会隐藏着大楚国最强悍的暗黑部队,但是骑兵们高高在上地坐在骏马上,这种骄傲让他们轻视了即将要面对的危险。
轰隆隆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响起。
京都的布局本身就很有特点,巍峨的皇宫前方,房舍林立,却很有规则地呈现着扇形的十多条大道,乍一看去,犹如皇宫散发的光芒痕迹,又像孔雀开屏。
鄚州骑兵率先冲上了街道,干净而光滑的街道,乃是青石铺就,结实的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哒哒哒”的响声,清脆异常,十几条街道同时响起这种声音,就像是节奏鲜明的乐章。
只是或许骑士们心中并不清楚,这是死亡的乐章!
长街上,骏马飞驰,四皇子发下的话,给了将士们极大的诱惑。
“谁第一个冲到广场,连升三级,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楚国向来是不缺乏勇士的。
坐镇后方的四皇子,四周簇拥着柳国公,叶国公,柳拓,叶道,黄达等一干此次叛乱的主要分子,黄达的脸色虽然平静,但是眸子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柳国公与叶国公保持着老者的稳重,倒是柳拓,时不时地瞥上黄达一眼,眼中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当皇帝陛下当朝吐血之后,许多的臣子便开始人心思动了,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很务实地向太子方面表达着善意,毕竟太子才是大楚国的正统储君,未来的国君。
只是这个鄚州巡抚黄达却很有意思。
这个人一直是一个很低调的人,靠近京畿,所以谨小慎微,向来都没有什么名动朝野的事迹,为官也只能算是马马虎虎,刚刚及格而已,鄚州在他的治理下,算不上繁荣昌盛,倒也能安居乐业。
这样一个官员,本是在平常不过的。
不过说来也怪,皇帝陛下吐血之后,这位平日极为低调的鄚州府尹,竟然是第一时间在暗地里投靠到了四皇子刘子符的手下,而且极紧殷勤,献出了大笔的金银珠宝,甚至暗示过,鄚州行营随时听候四皇子的调遣。
这次兵变,四皇子还真是用上了他。
自兵变至今,黄达表现的都很积极,也很谦恭,是一个很听话的人物,但是在柳拓的眼里,仅仅是一条被四皇子利用的狗而已。
……
濠州行营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兵,座下的骏马发出惊雷的马蹄声,无情地打碎着街道的宁静。
“嘶!”
冲在最前方地那几匹战马,正在有力地呼吸着京都地空气,保持着稳定地速度,却在同一时间,痛苦地嘶鸣起来!
嘶鸣声从中而绝,数匹战马同时翻倒在地!
战马沉重地身躯狠狠地砸在了街道地青石地板上,震起几丝灰尘,却是震得街道似乎都颤了一颤,马头重重地与地面一撞,鲜血迸流!
而战马上地那些骑兵骑术再佳,却也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弄地措手不及,翻倒在地,还没有待他们从断腿地痛楚中醒过神来,自街畔地民宅间,几枝黑色淬毒地弩箭射了出来,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就在当先几匹战马倒地,骑兵被弩箭杀时的同时,整条安静地街道上忽然传来了无数声嘶嘶响声。
这些响声不是发自那些奔驰地战马口鼻中,而是从地上发出来地,京都地街道地面上铺着方正的青石,而青石之间地缝隙,则是由黄土填实。
那些嘶嘶声,便是发自这些青石板之间地细细黄土之中。
同一瞬间,长街之上青石板间的黄土忽然绽裂!
街道两旁似乎有什么神奇的力量,竟从开裂地黄土中,弹起一根细细地黑色皮索,皮索太细,无法系上钩刺,但却隐隐可见闪耀着幽幽地光芒,应该是淬毒的细针。
数十条黑色地特制绊马索,就这样突兀而神奇地出现在前一刻还是一片坦途地街道上!
无数声闷响同时响起,鄚州行营地骑军大队在这一刻遭受了无情地打击,总计约有三四十骑,便在这数十条绊马索前,堕下了云端,砸向了深沉地土地。
一时间,街道上人仰马翻,惨呼连连,不知道多少人或马筋断骨折,重重地砸在一起,翻滚着,流着血。
紧接着,嗖嗖地破空之声响起,这些响声就像是幽冥之中前来收割收命的令哨,令人心惊胆颤,无数地黑色弩箭,从街畔地民宅里射了出来,射在那些摔在地上地叛军身上,瞬息间停止住他们地惨呼声。
起兵后方的不对顿时都目瞪口呆,一时呆立在地。
他们想到了在这条幽静的长街会隐藏着都察院和京都府的暗黑杀手,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是这般快捷有效,狠辣无情。
十几条街道,在同一时间,传来人仰马翻的悲嘶,幽静无比的十几条青石道路,在这一刻完全沸腾起来。
不过刹那时间,十几条青石道便多了一百多名死人,这些死人的身上都插着弩箭,而埋伏者没有射马,那些断肢中毒地战马无力地躺在地上,躺在主人们的尸体旁边,一边痛苦地嘶鸣着,一边一下一下蹬动着马腿。
场面极其凄惨!
叛军经此一阻,骑兵之势被迫一顿,被京都街巷束住身躯的队形不由得有些慌乱,然则便在这一刻,只闻得军中数声暴喝响起,在第一时间内,清晰有力地发出了命令,稳住了先锋营。
紧接着,持盾兵由后赶上,踩过长街之上的血泊,奋勇无比地破开街道两侧的民宅木门,冲入了那些幽暗的空间之中,一时间,街道左近尽是喝杀之声,却看不到厮杀的真实情况。
啪的一声,一座民宅破开一个大洞,一名浑身是血的叛军就这样被人刺死,跌了出来。
此时在那些民宅内,不知道还有多少军士正和埋伏在此的都察院以及京都府部属,进行着凶险的厮杀。
叶道骑于马上,于军旗之下凝视前方,猛地取起手中的马鞭,用力地挥下。
“呜呜呜……!”
一阵急促的号角在惨烈的战斗中响起,于是,跟在起兵后面的军士们,奋勇地左右分开,凶恶地扑向了两边的民居。
此时长街之上犹有惨呼之声,民宅之中犹有刀锋入骨之声,尸体倒地的闷声,却极难看见都察院以及京都府部属的身影,只知道这些人正在街旁的民宅内进行着杀人的工作。
时不时地从民居里飞出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有叛军的,亦有紫衣或者黑衣的暗夜幽灵们。
街道两畔的小楼民宅上顿时出现许多箭洞,埋伏在其中的都察院以及京都府部属,持弩击杀那些在长街明处的叛军们,睁眼瞎的叛军们纷纷中箭倒下。
小小的十几条长街,却比京都四门更难攻克。
叛军的号角越来越响,叛军主将们都知道,要想靠近皇宫,这是一条不得不杀过去的血路,所以号角声中,叛军们搏命般地扑向两边的民居,有人死了,继续有人冲进去。
隐匿在暗夜中的厮杀,比野兽般明处的厮杀更让人心惊。
四皇子等一干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长街处的厮杀,也都是心惊的很,即使是见过无数厮杀场面的两位国公,此时脸上也不禁神色肃然。
这是皇帝陛下培养出来的暗黑势力,果然是恐怖得很,数万大军,竟然就被这千名暗黑杀手阻挡在十几条长街之上,前进不得。
皇帝陛下泉下有知,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一手培养的暗黑势力,以千人之力,能够阻挡住数万大军的进攻,这自然是奇迹,是值得自豪和得意的地方,但是这千名精锐,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这或许是皇帝陛下的悲哀吧。
他龙体未葬,辛苦培养的暗黑战士们却要随着他步入黄泉了。
皇城门楼,薛破夜和羽林卫们也目睹了长街发生的厮杀,那凄厉的划破长空的惨叫声,在长街蔓延开来,传散到整个京都的上空,让人毛骨悚然。
薛破夜这个时候,才真正地见识了暗黑战士们的厉害。
他虽然时常听说着京都府和都察院的恐怖,但是没有亲见,所以内心深处也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让他明白了这股力量的恐怖。
或许连羽林卫,也不可能在暗黑之中抵挡得住他们的攻击吧。
狭长的街道上,堆满了从民居里飞出的尸体,还有那厚重的占了半条街面的骏马尸首,人尸马尸混杂在一起,潺潺鲜血泊泊流动,蔓延到长街青石道上的缝隙中,就像化作了青石道的血脉,流动,流动……!
……
厚厚的宫墙之上,巍峨的门楼之下,太子躲在两只盾牌合起的缝隙间,用一种惶恐的眼神望着前面发生的一切,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以岚芜卿舒正为首的大楚文臣们,正林立在太子的身后,遥望着十几条青石街道惊心动魄的场面。
“为什么不让城里的百姓都拿起兵器?”太子由于恐惧,声音显得有些发虚:“城里还有几十万人,难道朝廷危在旦夕,他们就只能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吗?”
这是一句蠢话,身后不少大臣的眼中都划过不屑,甚至有些悲哀。
岚芜卿的眼中甚至带有愤怒,看也没有看太子一眼,只是淡淡地道:“太子想让京都变成一座死城吗?”
稍懂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兵与民是绝对的两个极端。
士兵是经过专门的军事训练,再加上配有精致装备武器,就是杀人的机器,无数的杀人机器配合在一起,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一种恶魔般的噩梦。老百姓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人,有些人甚至连一只鸡也不一定能够杀得了,更何况杀人?无论从杀人的手段还是杀人的胆气方面,士兵都是绝对的强者,如果京都百姓武装起来,不去说所花费的时间和协调性,只说战斗力,在叛军面前,只能算是螳臂挡车吧。
那将是一场实力悬殊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太子听出了岚芜卿声音里含夹的不满,可是在这种时候,他却又无可奈何,眼见叛军便要攻来,自己这个太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长街的狙杀还在继续,不过叛军终归是实力强盛,虽然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人员伤亡,但是在人肉战术中,他们已经渗透到过半条长街,沿街留下了大片的尸体和血水。
只是都察院和京都府的伤亡代价太大,等到叛军攻过半条街道之时,素来以暗黑之名令天下闻风丧胆的暗黑战士们,已经折损了大半的人手。
四皇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乘着骏马,缓缓踏上了长街。
前面,兵士迅速地清理着长街上的尸体,为四皇子的前进清洗出一条干净的道路来,只是空气中的血腥扑鼻而来,让四皇子的眉头紧紧蹙起。
踏着鲜血向前方行进,胜利……或许就在眼前了吧!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八章 【螳螂捕蝉】
[更新时间] 04-12 16:43:14 [字数] 6043
叛军经过血腥的拼杀,以巨大的伤亡代价,终于突破了暗黑幽灵们的狙杀,所剩无几的暗夜幽灵们,只能在频临全灭的最后时刻,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搏杀。
或许是体恤最后的这一点血脉,又或许是知道这些残留的暗黑势力将不会对战局产生任何影响,已经浑身鲜血的京都府尹魏山泰终于放出了撤退的信号。
一道火焰冲天而起。
这是暗黑战士们的信号,残酷无情的搏杀之后,是该退了。
于是,最后一批的暗黑战士们,在信号发出之后,没有再进行无畏的搏杀,他们虽然没有能力狙杀所有的叛军,但是撤退保住自己还是有能力的。
叛军只见到这些幽灵般的身影退缩着,很快就隐于民居的各个角落,想找却再也找不到了。
千名暗黑狙杀手,或许剩下的不足百名吧,他们已经倾尽全力,大楚国有史以来最阴暗最冷酷的两大特务机构精英,在这一场京都保卫战中,几乎损失殆尽。
虽然正面搏杀并不是他们的专长,但是他们恐怖的势力,足以让踏过他们尸体的叛军感到胆寒。
十几条街道,除了近千名的暗黑部属尸体,更多的是叛军的尸体,数倍于暗黑部属的叛军尸体,足以彰显出幽灵们的气魄和手段。
……
柳国公抚着胡须,轻叹道:“圣上果然是了不起,直到今日,我才见识了京都府和都察院的真正实力……叶兄,你此生所见战阵多如牛毛,可曾见过比这更惨烈之战?”
“惨烈之战或许有之,当初西南平叛,所经战阵,不弱于此。”叶国公缓缓道:“但若是比此战更惊心动魄之阵,倒是没有想起。此战……无论敌我,俱……壮哉!”
随着暗黑战士们的撤退,叛军再次宛如十几条长蛇,烽烟滚滚地穿过长街,汇集到了皇宫之前的广场上。
这里来空旷而寂寥,但是叛军的到来,不但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更是占满了广场。
鄚州行营大军很识趣地退到了大军的后面,这个时候不是他们出头的时候,兵临皇宫的微风,应该属于北林大营和南林大营的将士,他们不过是配角而已。
在北林大营和南林大营将士后面,鄚州行营的兵将就像跟班一样,气焰也及不得兄弟部队了,虽然冲破长街的战斗他们出的力是最多的。
旌旗招展翻空影,马嘶声声威震天,苍穹夜幕下,火光照耀在叛军的衣甲之上,带着血迹的衣甲在火光下.阴冷冰寒,刀枪闪着寒意的光芒。
叛军冲到广场,声音反而静了下来,宫墙之上,宫墙之下,都是寂然无声,只能听到马嘶声与旌旗招展声。
这种沉寂竟然保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叛军的头面人物混在军阵之中,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达攻击命令,也没有驰马出阵,只是借着火光观察楼上的守军。
城楼之上,正中间是由两面坚实厚重的大盾牌护住的太子,微微探出半个头来,瞧见下面森严的军阵,脸色惊得煞白,若非太后命他在城头提升士气,恐怕他早就回到自己的宫里,我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了。
虽然很喜欢阴谋诡计,但是真正刀兵交阵之时,他却怯懦了。
太子的左边,是一身银盔的薛破夜,神色冷静,一双眼睛在叛军军中锁定了四皇子的所在,嘴角竟然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那微笑,颇为怪异。
顺延下去,薛破夜的身侧俱是羽林将领,虽然叛军杀至,但所有人都保持着冷静的心态,冷冷地望着城下的叛军。
太子的右边,却是一排朝中文臣,虽然有些文臣的眼中闪着恐惧的光芒,但是见到文臣之首的岚芜卿与舒正正襟而站,气度冷静,于是也都鼓起了胆子,站在城头。
四皇子看着城头上的薛破夜,冷笑道:“看来厉乌已经折在了他的手里,如今看来,他还真是有些能耐,若不是他破坏我的好事,也用不着死这么多人……该死的家伙!”他的眼中泛起杀机。
太子似乎忍受不住这种迫人的冷酷气氛,探头高声喊道:“柳国公,叶国公,你们兵临城下,是要造反吗?”
这是一句答案再明白不过的废话,不过以这句话打破这种僵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场白。
虽然叛军势强,但是他们自己却是不会真的敢打出“造反”的旗号,否则即使得权,也一定会避免不了太多太多的麻烦。
一起飞驰,叛军阵中,最适合的叶道终于出马了。
叶道其实威猛,锐利的目光从城头扫过,声音刚猛:“太子殿下,我等乃是为了进宫剿灭妖人,还请太子殿下速速开门放行,免得太子为妖人所误。”
“妖人?”太子大声道:“叶道将军,你说的妖人是谁?”
他此时称呼叶道为“将军”只让两侧的臣子连连摇头,面对叛军的声势,太子显然是害怕到骨子里了,语气中竟然还带着讨好的味道。
“妖人?”叶道很容易就察觉出了太子声音中的怯懦,嘴角划过轻蔑的笑意,在城头扫了扫,忽然指向薛破夜,大声道:“太子殿下,你身边现在就有一位大大的妖人。这位薛副总卫,仗着圣上的恩宠,无法无天,如今手上应该已经掌握着羽林三大营的所有羽林了吧?我们一旦撤军,他只怕便要对太子殿下不利了!”
太子闻言,不由侧头去看薛破夜,眼中闪现着恶毒的神色。
薛破夜头也没转,淡淡一笑,平静地道:“太子殿下,若是你真的以为微臣是妖人,只要开口,微臣自会自缚出宫门。”
太子张了张嘴,尚未说话,忽听翰林院大学士岚芜卿高声道:“叶道,你们王族世上皇恩,不思报国,却趁圣上驾崩之际,率军进攻京都,造反之心,昭然若揭,你还有脸找理由为自己辩驳,诬蔑大楚忠臣吗?若不是薛大人布防皇宫,只怕你手下的叛军已经攻进来了吧?”
岚芜卿的中气并不是很足,但是这番话说得声嘶力竭,却是远远传下了城去。
此时又一骑从叛军军阵中驰出,却是柳拓,他高叫道:“太子殿下,如今谁是谁否,无可辩驳,只能在朝会上再作商议了。微臣恳请太子殿下打开宫门,我等进攻保护太子殿下,保护太后!”
“一派胡言!”岚芜卿因为愤怒,一张脸憋得通红。
太子殿下看了岚芜卿一眼,试探道:“岚大学士,你看……他们说的话,本宫能不能信?”
岚芜卿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来,叹道:“太子殿下,他们的刀已经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你难道还以为可以相信他们?”
太子显得有些尴尬,沉默着。
他当然也明白,四皇子一直想置自己于死地,如今大好形势下,更是会杀之以后快,不过对方只是想找一个好的理由和好的方法来解决自己而已。
他只是在恐惧和慌乱中失了计较,岚芜卿无奈的提醒,让他明白了现实。
柳拓似乎并不耐烦太长时间的等待,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高声道:“太子殿下,请速速开门,弟兄们护卫心切,再不开门,可要硬闯了。”
到了这样的时刻,再多余的话,似乎也无济于事了。
只是御史台的御史们却要在这个时候履行他们的职责,武将们在血肉之中拼杀,他们也要在高高的皇宫城头大声地喊着什么,那都是一些叛军将领耳中的废话,无非是诉说着皇帝陛下对臣子们的恩宠,游说叛军赶紧放下武器,太后以及太子殿下定会从宽处理云云。
没有刀兵之声,两军之间,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劝降声。
“咻!”
一支羽箭破空疾出,从叛军军阵直射向城头,“噗”地一声,正中一名御史的咽喉,那御史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身子晃了晃,一头栽下了城头,“砰”地一声,摔落在皇宫城根的大理石板上,顿时粉身碎骨。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静止,城头上一直声嘶力竭说服的文官顿时没了声音。
现实原来竟是如此残酷,身为朝廷忠臣的御史,竟然死在叛军悄无声息的一支羽箭,干净利落。
这是威慑!
叛军给予朝廷的巨大威慑和提醒,提醒城头上的太子和朝臣们,如今是叛军势大,生杀在于我,不在于朝。
正在这时,城头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很快,一个华装老妇人出现在了正门城头。
“太后!”城头的臣子们俱都拜伏下去。
在这种时刻,太后竟然涉险来到城头,这让臣子们感动之时,更多的是担忧。
老太后一袭华装,威严而贵气,头上戴着凤顶,身着锦宫霓虹凤纹裳甚至披上了金色的披风,这些,只有盛大的日子太后才会穿着,但是今日兵临城下的危关之际,她却穿了起来,气势凛然地出现在了城头。
羽林卫们想用盾牌去护住老太后,却被老太后喝退。
她就那样气势凛然地站在城头,凤目扫过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叛军,威严地道:“刘子符,我的孙儿,难道你懦弱到没有胆量出来见过你的奶奶吗?”
她的声音并不大,更谈不上中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轻轻巧巧的声音,淡若云烟的声音,竟是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薛破夜心中一动,他眉角抽搐两下,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这位威仪无比的老太后,却也是一位修为极深的武者。
叛军们强势无比,本来带着极重的杀气,但是自老太后出现后,将士们的杀气竟然弥散了许多,即使是叛军的几位主将,包括两位国公,也都皱起了眉头。
两位国公对于城头这位老太后的历史,比普通人知道的要多得多,他们知道她的手段,更知道她曾经的不择手段以及阴辣的内心,虽然如今己方强势,内心深处却忍不住还是生出了几分寒意。
红颜已老,人已衰败,但是那股残留的威仪震慑力并没有消失。
老太后的叫声,让身在军阵中的四皇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抬起头,望着城头上的老太后,眸子里闪烁着敬畏之色,竟然情不自禁地骑马缓缓从军阵中穿了出去,数名骑兵持着厚盾,护住了四皇子的整个身躯。
“奶奶……!”勒住马,四皇子终于叫道:“孙儿参见奶奶!”
老太后从高高的城头望着四皇子,这个年轻人,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的好孙儿,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你的父皇会很不开心!”
四皇子微微平复了一下惊惧的情绪,终于道:“奶奶,太子所做的事情,父皇也一定会很不开心。”
“我的孙儿,你的父亲说过,一个男人做事,不需要找理由……你实在不像你的父亲。”太后淡淡地道:“你没有他的睿智,更没有他的魄力,你现在该做的,是举起你的弓箭,射死太子,然后……!”太后点着自己的胸膛,冷冷地道:“射向这里,只有这样,你才能坐上你想坐的位置。我的孙儿,举起你的弓箭……快举起来……射向这里……!”说到后来,太后的声音甚至有些凄厉。
四皇子被这种叫声竟是吓的拉马后退了几步,脸色震惊无比,她呆呆地望着城墙上的太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出生至今,一直感受着太后那种迫人的威仪,那种威仪和震慑力是弥漫在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里,甚至比皇帝陛下的龙威还要让人生寒,今日虽然势强,四皇子却依旧发自骨子里感到畏惧。
“不敢了吗?”太后冷笑道:“是没有那种勇气?我的好孙子,你既然已经做下了欺宗灭族的忤逆之事,难道就没有胆子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
“太后!”也许太后的话深深刺痛了四皇子作为一个皇子的自尊,即使率军进京,但是在四皇子的内心,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背叛皇族的人,而是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维护大楚皇族权益的人选,他的声音有些懊恼:“我的奶奶,在你的心中,一直以为太子才是大楚国最好的储君,可是你看看他那可耻的行径……!”四皇子看了一眼躲在盾牌之后的太子,露出不屑之色,愤声道:“他想杀死我,想派刺客杀死我,你知道吗?他是你的孙子,我也是你的孙子,难道你就允许他谋杀我?”他撸起衣袖,只见光滑的手臂上,竟然有一条崭新的伤口,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看起来就是新伤,或许城头上的人看不到,但是四皇子的声音却极为怨毒地道:“看看吧,若非我的部下拼死保护,这道伤口恐怕会出现在我的脖子上,划断我的脖子……太后,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太后侧头看了太子一眼,冷哼一声。
“他如今尚未登基,便要向我下杀手,若真的等他成了皇帝……恐怕我会死无全尸,莫非我就要乖乖地等着这个无能的家伙对我进行杀戮!”四皇子声音冰冷:“不行,我的命运不是那个样子的,我也决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出现。他既无能,又狠毒,这样的人,焉能承继大楚的基业,焉能担当父皇未尽之心事?”
“所以你要举兵反叛?”太后冷冷道。
四皇子摇头道:“反叛?我是父皇的儿子,他是父皇的儿子,我们谁继承皇位,都是大楚的血脉,何来反叛一说?父皇若是在世,知道他的所为,也一定不会将大楚的大好河山交到他的手里。”
“住口!”太后目光如炬:“我的孙儿,你难道真的想自掘坟墓吗?”
四皇子虽然被太后一声大喝吓得有些不轻,但是两边衣甲鲜明的金戈铁马让他生出了无穷的信心,高声道:“奶奶,现在开门,可以少死些人,我也可以让他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否则……!”他抽过身边骑士的大刀,高喝道:“可别怪孙儿心狠手辣。”
这个时候,叶道催马过来,低声道:“四殿下,太多的废话,会损伤将士们的士气,现在看来,他们是要顽抗到底了……请您下令吧,天亮之时,我想你已经坐在龙座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了!”
最后这句话,对四皇子的诱惑力实在巨大,想着坐在龙座上接受百臣朝贺的场面,四皇子热血沸腾。
“带她出来!”太后终于道。
数名太监,以刀刃对着一位宫装贵人,从人群中出了来。
那贵人不过四十岁上下,保养的极好,肤白如玉,光滑细嫩,气质典雅,神色平静,一双淡若云烟的眼睛轻轻扫了一下城下的叛军,便缓缓闭上了。
“母亲!”
“妹妹!”
“素贵妃!”
城下一时响起不同的叫声。
这一位,正是四皇子的亲身母亲,叶道的妹妹,叶国公的亲生女儿,皇帝陛下的贵妃,被封为素贵妃!
想不到太后在这种时刻,竟然将她搬了出来。
四皇子厉声道:“太后,你想怎么样?”
太后神色平淡,淡淡地道:“你们是不是很后悔,当初逃离京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上这个贱人!”
四皇子担忧自己的母亲,听到太后称呼自己母亲为“贱人”,更是怒火中烧,高声叫道:“你快些放了我的母亲,否则……!”
“否则怎样?”太后淡淡地道:“否则就要杀了老身?”她冷冷笑了起来:“我知道,这个贱人还没有份量阻止你们的反叛,我只是要让她在这里看着,他的父亲是,她的哥哥以及她的儿子,是如何地丧心病狂,我更要让你们自己看见,这个贱人,会因为你们狂妄的野心,成为这次叛乱的祭礼。”
薛破夜皱起眉头,虽然他站在朝廷这一边,但是见到太后推出素贵妃要挟叛军,这手段也未免下作了些,一个尊贵至太后这样身份的人物,本是不屑动用这些手段的。
太后……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啊!
叶国公缓缓出了军阵,他的神色平静,竟然带着笑容,望着城头的太后道:“太后,几十年了,想不到你的手段还是这些老套的把戏。”
太后笑道:“叶国公啊,老身已经老了,想不出太多的花样,只能拿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手段了,哎……只怕还有些效果吧。”
叶国公抚须笑道:“太后,多少年了,你可曾见过微臣因为他人的威胁而妥协过?”
“好像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叶国公看也没有看自己的女儿一眼,平静地道:“成大事者,总要做些牺牲。为了大楚国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我的女儿,并非不可牺牲……只是我想让我的女儿明白,任何伤害过她的人,未来的皇帝,都会毫不留情地……处死!”
太后瞳孔收缩,但尊贵的仪态却没有半丝的改变。
叶国公沉声向叶道喊:“叶道,令旗交与四殿下……!”
太后看着城下的四皇子已经从叶道手中接过令旗,知道大战不可避免,长长叹了口气,仰望夜空,终于道:“薛爱卿……朝廷自有天佑……!”
薛破夜恭敬一礼,拔出了佩刀,高高举起,朗声道:“众将士听令,殊死守卫皇宫,肝脑涂地,护卫大楚!”
城头的羽林卫们立刻举刀高呼,声若惊涛骇浪,一波波地传了下去。
太后转过身,便要离开,看了素贵妃一眼,吩咐太监们;“令旗一下,就让这贱人为这场大战拉开序幕吧!”
太监们将素贵妃推到城头边,只待四皇子令旗一下,便将素贵妃生生推下城去。
……
一道闪电般的影子从叛军后方划过,那是一名传令骑兵,他的背后插着四支小旗子,高喊道:“有急报,有急报……!”
叛军闪开了一条道路,任由传令骑兵传过去,直行到叶国公的旁边。
传令骑兵翻身下马,报道:“报,南玉门十里外,出现大量军队,正向京都城开进!”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九章 【黄雀自在后】
[更新时间] 04-13 17:18:01 [字数] 5337
即使是素贵妃站在城头边,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叶国公的脸色也没有变一变,但是传令兵的这一个消息,却让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的难看,他的眉头紧皱,脸上肌肉抽搐,似乎在想着一些什么。
城外竟会出现军队?
叛军这次行动,乃是经过了周密的计划,看似只是一群大兵攻进了京都城,但是在这之前的情报工作,资源工作,人力工作,物力工作,保密工作,那都是极尽苛刻地进行着。
柳国公和叶国公都是在政治浑水中浸.淫了几十年的人物,他们的家族在大楚政坛更是显赫百年,反叛此等大事,没有经过精心严密的布局,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的,换句话说,他们既然出手,至少是有了九成……不……至少是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按照他们随规划出来的一系列预景,城外的那支军队是不可能存在的。
皇帝陛下归天,王族联军攻京都,而且是打着四皇子的旗号,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京都数十里范围之内,都严密布控了王族的探子,为的就是阻止消息迅速蔓延出去,只要消息能封锁一两日,京都大局已定,天下得知,却也无可奈何了,大家也只是觉得这仅仅是皇家的一次皇权之争,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没有皇帝陛下存在的大楚朝廷,不会再有真正想参与到皇权之争的地方军队。
可是……军队却已出现在城外十里。
……
叶国公飞快驰马回返到军阵中,看着柳国公,半晌才道:“城外有军队!”
柳国公身躯一震,脸色也沉了下来。
“谁的人马?”
“目前还不知道!”
“这个时候……!”柳国公眼中阴寒无比:“谁的军队敢开进京都?没有兵符,没有枢密院文书……!”
两位老谋深算的国公爷,在这一刻,脸色竟然是出奇的一致,都是极为难看。
叶道显然也看出一些不详的端倪,见四皇子随时便要挥下令旗进攻皇宫,低声道:“四殿下,情况有变,且等一等!”
“有变?”四皇子瞳孔收缩,望着城头的素贵妃,咬牙道:“出了何事?”
这句话刚说完,他忽然感觉大地似乎在轻轻颤抖,就像地震一般,而叛军们也都感觉到了这股震动,虽然军队阵型依旧森严有序,但是眼睛却不由四面去看,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最后面的鄚州行营军兵,竟是悄无声息地散开,呈扇形环绕在叛军的最后面。
有一骑快马飞奔过来,跪倒在两位国公马前,恭声道:“报,京都城外五里,有数千骑兵正朝京都城直冲而来。”
“骑兵?数千?”叶国公神情更是阴霾,他已经听到,那千军万马般的马蹄声正轰隆响起,而大地的颤动,正是京外骑兵的马蹄声发出来的吧。
城头上的守军自然也听到了轰隆隆的骑兵马蹄声。
“他们……他们的援军来了吗?”秀林营副总卫潘振海第一个想到是叛军的后续部队前来支援了。
薛破夜皱眉道:“若按目前的兵力,他们已经足够攻下皇宫了,而且即使要安排援军,也该是攻城的弓兵或者刀盾兵,这数千骑兵虽然战斗力强大无比,但若用在攻城战,只怕是牛头不对马嘴吧?他们王族是极懂军事的,这点道理肯定是懂的,既然如此……只怕那些骑兵未必是他们的人。”
他心里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西门雷藏从其他州郡调来了大军?
但是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试想靠近京都最近的州府军队,除了参予叛军的鄚州行营外,那就是徽州行营了,而徽州行营离京都有两日的路程,即使插上翅膀,也不可能这么快到。
最为重要的是,以耳力听闻的骑兵数量,恐怕要超过三千人,而大楚的规矩,各州行营的骑兵编制是不可超过一千五百名,那么以此断定,这批援兵绝非单一州府行营所能派出,更何况西门雷藏即使是羽林都尉,只怕也没有能力从州府行营调出骑兵。
薛破夜眼角一跳,竟然想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以德庆帝之英明,未必没有料到自己驾崩之后,强势的王族会做出一些叛逆之举,而这些骑兵,莫非就是他临死之前埋下的后着?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是数千骑兵,怎能在王族一发动叛乱就能够如此快速准确地集结在一起?又怎能瞒过王族的耳目。
这可不是一骑十骑,甚至不是百骑,而是数千骑,这样庞大的军队若是时刻警戒着王族的叛乱,以王族在大楚国的情报网,怎会毫不知觉?
薛破夜陷入沉思中。
他自己也是不相信,在这个时候,会有朝廷的援兵到达。
叛军军阵中,就在柳国公和叶国公低声商议着一些事情的时候,第三个传令兵已经到达:“报,数千骑兵加上过万步兵已经抵达城门,停在那边,并没有入城……他们已经打出了旗号!”
“什么旗号?”
“楚字旗!”
“楚字旗?”叶国公豁然变色:“那……那是朝廷的援军?朝廷哪里来的援军?”
柳国公攥紧马鞭,他已经过无数风雨,虽然震惊,但还是保持着镇定,沉声道:“传令下去,鄚州行营将士,分守街道,若是叛军,阻住他们。”
既然督察院和京都府不到千人就能在十几条长街阻挡精锐的卫戍军队一个多时辰,那么鄚州行营尚有万人,自然也可以阻挡住朝廷的援军。
“叶兄,当下情况,咱们只能尽快攻下皇宫,拿下太后和太子,有他们在手上,就算天下州府的援军都赶到,只怕也是没有法子了。”柳国公淡淡地道。
叶国公向城头看了一眼,城头的羽林卫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且一旦战事一开,自己的女儿素贵妃也会被活活推下城头。
“只望鄚州行营能够撑住,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吧!”叶国公轻抚胡须,平静地道:“话说回来,即使来军是朝廷的援军,我们的兵力也远远在他们之上……只是一些前来送死的家伙而已。”
“叶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柳国公淡淡地道:“他们可有数千骑兵,骑兵想来以一当十,更何况这批援军显然是早就埋伏下来的,我现在担心的是……这是谁留下的后手?这天底下,谁又有能力布下这么强大的骑兵军团?”
叶国公皱起眉头,猛地圆睁双目,眸子里划过深深的恐惧:“你是说……?”
柳国公点了点头,叹道:“除了我们的皇帝陛下,谁还有这个能耐呢!”
“可是……他已经死了。”叶国公非常肯定地道。
柳国公的眼中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这一点他也是极其肯定的,当日圣驾归天,由于他和叶国公的特殊王族身份,是以见过皇帝陛下的遗体,以他们几十年的眼力和观察力,确定皇帝陛下是死的透透的,否则他们也不敢在皇帝陛下没有驾崩的情况下发动兵变。
只是……这朝廷的援军如何解释?
就在两位国公爷疑惑之时,第四个传令骑兵飞驰过来。
这一次,骑兵没有报说什么,只是呈上了一封信,柳国公接过书信,第一眼就瞧见了信封上抹了一道血迹。
那血迹显然是刚刚抹上去的,还散发着血腥气。
柳国公皱着眉头,取出信来,轻轻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的更加难看,或者说,脸上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之色。
叶国公伸手接过,也看了一眼,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两位城府深厚的国公爷,却被小小的一封信,惊得神色失态。
信上只是写着三个字。
“叛者死!”
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这种话看似很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有着惊骇人心的力量。
两位国公爷身经无数风雨,即使再厉害十倍的言语,他们也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他们并不畏惧字面的意思,他们畏惧的,是三个字的笔迹。
他们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信上的字迹……是皇帝陛下的!
已经逝去的皇帝陛下竟然留下了这样的信下来,换句话说,这封信,也就确定城外的军队是皇帝陛下生前布置下来的。
好深的城府!
“这是什么人送的书信?”
传令骑兵回道:“是来军主帅射进来的。”
“那主帅是什么模样?”
传令兵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禀道:“他穿着黑披风,戴着金盔,卑职看不清他的面孔。”
柳国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刚刚吩咐下去,令鄚州行营的将士布防在十几条长街,可是命令下去后,此时才发现,鄚州行营的官兵,竟然动也没有动。
“黄达!”柳国公沉声吼道。
黄达本来一直就在他身后不远,但是此番叫过后,却没有听到黄达的回应。
身后一员副将回道:“禀国公,黄大人去调军布防了。”
叶国公皱眉道:“即是调军布防,为何鄚州军还没有一丝动作?”他眼中划过阴冷的杀气,看了柳国公一眼,只见柳国公也正望着自己,二人交流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眸子里察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怀疑。
轰隆之声再起,那地震山摇的感觉再次降临在广场上的每一名叛军身上。
正在城头疑惑万分的薛破夜,终于看到了黑压压的骑兵从城外冲进城来,皇宫是京都城最巍峨的建筑,最高大的建筑,站在皇宫城头,俯瞰京都城,虽是黑夜之中,却也颇为清晰。
遥望南玉门那边,援军举着遮天的旌旗,前面是黑压压的骑兵开道,正迅速地冲入了京都城里,向皇宫方向冲了过来。
“大人……那是楚字旗,是咱们朝廷的援军!”公羊月指着援军旗帜道,一直严峻的脸上,此时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薛破夜心中也有七分认定来军是朝廷的援军,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不过他还是正色道:“即使是援军,恐怕加起来,兵力还不足与叛军厮杀,叛军军势太过强大,诸位做好拼死防护的准备。”
“薛副总卫……似乎有些不对劲。”潘振海皱起眉头,一直观察叛军动静的他,忽然察觉到叛军军阵中异样的情况。
薛破夜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只见叛军军阵之中,果然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军阵最后面,是鄚州军,此时的鄚州军,却做出了不同于常规的军阵队形,在不知不觉中,鄚州军竟然形成半弧状的阵型,虽然兵力及不上卫戍军,却好像从后方围住了卫戍军一样,而卫戍军显然对鄚州军的举动并没有察觉。
薛破夜眼皮子跳了跳,与潘振海对视一眼,低声道:“不……不可能吧?”
难道鄚州军是在上演大楚版的无间道?这可是疯狂的计划啊。
薛破夜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这究竟是一处什么样的游戏啊?试想片刻之前,皇宫还在面对着数万叛军最强大的攻击,皇宫被攻破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到了现在,虽然不能确定会有什么大的结局改变,但是许多的细节已经隐隐地让这起叛乱发生了微妙的形势变化。
援军抵达,鄚州军行动诡异,羽林军坐镇皇宫,而卫戍军……!
就在援军越来越近之时,鄚州军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出乎意外的事情,他们的主将鄚州巡抚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鄚州军的最后方,在十多名鄚州行营将官的护卫下,手里拿着弓箭,高声叫道:“圣上有旨,卫戍军心存叛逆,杀无赦!”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弯弓搭箭,“咻”地一箭射出,射向了一名卫戍军指挥使。
那名指挥使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利箭射来时,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自后脑勺进,从前额出,射了个对穿,这位指挥使大人顿时从马上栽倒下去,在地上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就在卫戍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鄚州军数位统领高喝道:“杀!”率先砍翻了身边的卫戍军士。
不但卫戍军没有想到,即使鄚州行营的将士,也料不到上司会将大刀砍向盟友,他们的一切只是遵照命令行事,叛乱之前,他们自己当然不知道自己所扮演的无间道角色,只是唯命是从而已,直到此时,他们忽然明白了统领们在出征之前所交代的命令。
“我的刀砍向哪里,你们就砍向哪里,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手下留情,因为……你不砍死他们,他们就会砍死你们!”
于是鄚州军仅仅是一怔,但很快就将手中的大刀砍向了几分钟之前还是同盟的卫戍军。
只是眨眼间,就有数百卫戍军横尸皇宫前,大理石广场顿时便被鲜血染红一片。
两位国公并没有慌张,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了天大的纰漏,老谋深算的他们虽然感到震惊无比,但是面对突然的变故,却不会真正的慌了手脚。
他们很明白一个道理,一旦连他们都慌了,卫戍军的末日也就到了。
他们手上还有数万卫戍军,此时此刻,即使中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巨大陷阱,却也还有资本做最后的一搏。
卫戍军毕竟不是普通的军队,他们是大楚国精锐之军,突遭变故,却没有乱了阵型。
“后军变前军,前均保持不变,诛杀反叛!”卫戍军军令响起。
于是,卫戍军将士的大刀长枪也向鄚州军杀去,整个广场的后方,顿时杀声一片,鄚州军与卫戍军绞杀在一起,惨叫声连绵不绝。
城头上的太子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喜交加,大声道:“好好好,你们……你们快出去帮他们。”
薛破夜淡淡地道:“太子殿下,局势未明,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谁敢保证这不是叛军设下的圈套?”不过他心中却有八分认定,鄚州军果然是上演了无间道的好戏。
太子恶毒地瞥了薛破夜一眼,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还是老实地先守护好皇宫才是上策,至于城下的争杀,先看看进展再说。
四皇子脸色发青。
黄达是主动投靠而来,而且极尽殷勤,自己也是考验了几次,确定此人是真正的投靠了自己,能得一府之军的力量,四皇子心中可是得意的很。
只是万万想不到,在战况局势最紧要的时刻,鄚州军叛了,黄达叛了。
四皇子到现在都想不通黄达为何会叛?局势很明显,这个时候,四皇子势力强劲,即使朝廷有援军,胜算也大得很,一旦胜利,黄达作为有功之臣,必定得到大大的封赏。
可是他却叛了。
为了太子?当然不可能,太子太弱,弱的都扶不上墙,而且太子也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心机和手段,将鄚州军潜伏在叛军之中。
那究竟是为了谁?这天下谁能驱动黄达?
皇帝陛下?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解释,可是皇帝陛下已经死了,黄达不可能为了一个死去的皇帝的命令,放弃掉大好的前途不要。
四皇子的脑中乱成一团,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心竟然有些发凉。
卫戍军与鄚州军在广场上进行着殊死的争杀。
黄达的眼中闪烁着极为自信的光芒,那种光芒让人会以为……叛军必败,而朝廷终会是胜者。
他黄达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
这个时候,打着“楚字旗”的援军已经穿过了十几条街道,数千骑兵分成十几条长龙,毫不犹豫地杀向了混乱的战团中。
他们身后的步兵,却封住了十几条街口,让人很容易想到“瓮中捉鳖”这个词。
援军骑兵显然很明白鄚州军是自己人,他们纵横穿梭间,马刀都是砍向卫戍军,数千骑兵的冲击力,让卫戍军已是死伤惨重,阵型大乱。
城头上的薛破夜叹了口气,喃喃道:“螳螂捕蝉,须知……黄雀自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