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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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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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一章 【那一座冷清的宫殿】
[更新时间] 01-11 23:32:40 [字数] 5466
天罗之舞在刘子谦的舞姿下,显得妖异无比。
影子静静地站在昏暗的宫殿角落,聚精会神地看着刘子谦癫狂的舞步,那状若痴狂的形貌,看在影子的眼里,竟让影子生出几丝兴奋。
许久,刘子谦才瘫坐在地,轻轻地喘着气。
“他们都快要死了!”刘子谦语音中掩饰不了兴奋。
影子淡淡地道:“死?恐怕还早得很。虽然这一次他们元气大伤,但是你千万莫忘记,他们背后真正的柱子还没有倒。”
刘子谦眼角抽动,声音霍然变得生冷:“总会倒的,总会死的。”
“他们不会自己倒,即使要死,也需要杀人的手。”影子平静地道:“符皇子背后的叶家,殷皇子背后还有曹慕言,这一次只是清除了枝叶,真正的树干还没有倒。”
刘子谦猛地站起来,挥舞着双手,疯狂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老家伙不整死他们,整死了他们,一切都安定了。”
影子冷笑道:“安定?你以为那个男人不想整死他们,不想他们倒台?放心吧,枝叶被清除,就等于要准备伐树了。不过这两棵树埋的太深,想要拔出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刘子谦在殿内来回走动,口中嘟囔着什么,许久,才缓缓道:“那你能不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让这两棵树很快就倒掉。”
影子很干脆地道:“不能。”
刘子谦不说话了,缓缓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怔怔发呆。
“你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也就不在乎这两年了。”影子平静地道:“既然枝叶被除,树干要倒,恐怕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
“可是我要他们快些死,我甚至想他们现在就死。”刘子谦咬牙切齿。
影子沉吟许久,才淡淡地道:“我想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位大哥了。”
“太子?”
“不错。”影子点头道:“所有人都以为他昏庸无能,迟早要被那个男人废掉。可是所有人也都该明白,站在太子身后的,是皇太后,你的奶奶,那个残酷无情的老女人,换句话说,站在太子身后的,是雍国公司徒家族,他们家族的影响力,你比我清楚,你觉得皇帝会轻易做出激怒司徒家族的事情吗?”
刘子谦咬牙道:“他们不是我的奶奶,也不是我大哥!”
影子冷笑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够否认的。”顿了顿,继续以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声音道:“就像太子是孝端皇后所生,而孝端皇后又是皇太后的侄女,太子即使无能,却有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奶奶,这都是注定的事实。”
“嘿嘿……!”刘子谦阴冷地笑道:“可惜那个孝端已经去了阴曹地府,她要是知道自己只死了两年,她一生中最忌恨的女人就被扶为皇后,也不知是何感受?”
影子在黑暗中的脸庞忽然抽搐起来,看起来异常的可怖。
“孝端死了,那个老女人也不会活很久。”刘子谦冷声道:“你说的不错,我等着,我就要看看这场戏如何唱下去。”
影子闭上眼睛,一声不吭,就像一块千年冰雕挺立在阴冷的武炎宫中。
皇宫的禁卫一直本就森严无比,但是在这场风波之间,戒备更是加强,羽林营派出了更多的兵力护卫在皇宫的每一处地方。
作为羽林营三大行营之一,风火营也迅速做出反应,不但增加了人手,更是只留公羊月和两名校尉在营地坐镇,由薛破夜亲自带队,西门雷藏,赵天达和一大批校尉羽林官员每日在宫内巡查,看起样子,就像如临大敌一般。
护卫皇宫,是羽林营的职责,柔姬被刺,风火营这边自然又是受到了一些打击,所以薛破夜更是严厉地统管着下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的明训在风火营将士中广为传播。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薛破夜和西门雷藏喝了些酒,暖了暖身子,便领着三名羽林卫在皇宫西区巡视着。
天寒地冻,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寒气逼人,许多地方的水池子甚至都凝结成薄薄的冰层。
薛破夜身着羽林双层冬装,虽然有些厚重,但确实暖喝得很,只是脸庞被寒风一吹,有些刺骨而已。
“大人,天寒地冻,要不你先回去歇息,我们加紧巡夜就是。”身后一名羽林卫道。
薛破夜这阵子为风火营干了不少实事,更是不畏官位大小竭力为风火营争取该得的利润,所以深得众将士的心,虽然一时谈不上德高望重,却也在风火营很有威严。
薛破夜呵呵一笑,将手放在口气哈了两口热气,才温言道:“你们巡夜,不也是天寒地冻吗?你们受得,我自然也可以,不必担心。”
当即领着众人巡视一圈,倒也安静无事,宫里的贵人们也都安歇了下去。
“你们先歇歇。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可能晚上酒喝多了。”薛破夜忽然笑道,
几名羽林卫知道薛破夜意思,当即一名羽林卫道:“大人,你从这里向左走,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一处白色的小屋,那是茅房。”
薛破夜点了点头,感觉尿急,也不多说,快步向左边拐去。
几名羽林卫在一处屋檐下歇了下来,忽然一人惊道:“不好,忘记和大人说了,相思宫也在那边。”
几名羽林卫都是一怔,一人已经道:“相思宫可是禁地,咱们羽林营的人也是不能进去的,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追上去和大人说一下。”
另一人摆手笑道:“你们真是瞎操心,大人只是上茅房,怎可能进相思宫。那相思宫冷清得很,一个人也没有,大白天都没人敢进,这晚上就更没有人敢进了。”
一人反驳道:“那可不一定,薛大人连总卫大人都不怕,胆子可是大得很。”
“总卫大人又不是鬼,我听说相思宫里可是闹鬼的,副总卫大人不怕总卫大人,可不能就说副总卫大人不怕鬼!”旁边一人插言道。
“哈哈,你敢说副总卫大人怕鬼?”旁边立刻有人逗笑道。
那人正色道:“何止副总卫大人,这天下有几人不怕鬼。你们若是不怕鬼,方才巡视时,为何故意领着副总卫大人避开相思宫?”
众人一听,顿时无语。
“等一等吧,副总卫大人只是上个茅房,或许根本瞧不见相思宫。”一人沉声道:“我们等一阵子,若是副总卫大人没有回来,再过去看看。”
众人齐声称是。
薛破夜倒是很快就找到了茅房,到里面痛痛快快地撒完尿,感觉全身一阵轻松。
出了茅房,这才发现,这一片地方竟然冷清无比,完全没有了其他地方的灯火辉煌和奢华贵气,这里不但冷清,而且灰暗,若非远处的宫灯映照,还真看不清道路。
先前一时尿急,倒没发现这个状况,此时静下心来,才发现是这么个情况。
四周很空旷,甚至有一片小树林,寒风吹动,树林的树儿沙沙作响,竟然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薛破夜胆子虽然不小,却也不敢多呆,是在闹不明白奢华大气的皇宫之中,怎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忽然想到前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情节,不少妃嫔一旦失宠获罪,都被打发到冷宫之中,难不成这里就是所谓的冷宫?
不过想想也不对,那些冷宫至少还有个宫殿,可是这里似乎没什么宫殿啊?
他边往回走,边回头向后望,看看是否能瞧见传说中的冷宫,不过入眼处一片灰暗,还真是没有见到所谓冷宫的影子。
不过就在眼睛收回的一霎那,在那灰暗的空间中,竟然亮起一丝火光来。
这火光亮的极为突然,竟是吓得薛破夜打了个冷颤,只见在西面不远,隐隐闪着火光,那火光还在慢慢的移动,向西南侧移动。
“鬼火?”薛破夜忍不住低声道,不过却有满腹疑惑,这一片区域没有坟墓,自然不存在骨磷,更何况不是夏天,也就不存在磷火了。
那灯火并不是很明亮,点点星火,移动的并不快,却有些飘忽。
薛破夜只感觉全身发冷,加快脚步,快速前行,只走了十几步,忽然停脚,又转过头来,见到那灯火越来越暗,看起来很快就要消失。
如果此时离开,或许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但是薛破夜觉得自己一定要后悔死,毕竟这个奇怪的场景让他的脑海中满是疑惑。
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再不犹豫,快步追向了灯火。
奔了几步,心中寻思:“是不是该找几个兄弟一起来?”不过这念头瞬间就被打消,因为灯火果真黯淡了下去,此时若回头去找人,即使找来,一切恐怕都已经晚了。
薛破夜毫不犹豫地朝着灯火方向追去,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是天生的胆气还是让他精神百倍。
眼见离那灯火渐近,却见那灯火就像蜡烛被吹灭一样,瞬间就熄灭了,没有一丝行迹。
薛破夜停下脚步,呆站在地,地下的汉白玉地面发着寒气,四周一片宁静,鬼一般的幽暗和宁静,薛破夜只觉的天地间瞬间变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样。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最近太过辛苦,才产生这种幻觉,又或者是华闲那“碧油惊”的毒药产生的副作用。
正准备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箫声,清脆悠扬,犹如天籁。
薛破夜心中一震,循声望去,正是发自西南角,不由自主地抬步缓缓向西南角行去。
只行了片刻,薛破夜就停下了步子,看着前面的景象,不由更是吃惊。
这里没有宫殿,却有一处极小的院落,看起来就像农村小康人家的花园子,院子前面挂着灯笼,而院中满是兔子,一栋看起来很古雅的木质屋子就在院中矗立。
薛破夜看到这一切,似乎回到了乡间田园,在这个处处奢华的皇宫内院,竟然有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这让他膛目结舌。
院门已经被打开,灯笼就挂在旁边,灯笼的火光照耀下,竟然映出院门上的一块匾额。
那匾额已经十分成旧,甚至有些残破,但是匾额上的字迹却是清晰无比,薛破夜看得清楚,那块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相思宫”三个字。
“相思宫!”薛破夜喃喃道。
如果没有见到“相思宫”之前,薛破夜听人说起这三个字,一定以为是一个很磅礴很大气的宫殿,至少是金砖玉瓦,朱墙雕梁。
可是“相思宫”是一座农家小院,估计谁也想不到。
那清扬悠远的箫声,便是从木质小屋中传出来,屋中泛着隐隐光芒,完全没有其他宫殿的金碧辉煌,宛如白日。
这里宁静而清幽,院中的小兔子们挤在一起,俯卧在角落里,冬日的寒气也让这群小家伙很不适应。
薛破夜靠近院子,左手按在刀把上,一有异动,定然是要全力自保的。
虽然离其他宫殿很远,但是在这样幽静的夜晚,如果喊“救命”,想必那群羽林卫还是能够听到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在他心里,这里也是皇宫西区,属于风火营的保护范围,他在这片区域活动,那也是职责所在了。
箫声依旧很悦耳地在吹奏,薛破夜凑近窗边,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窗户被窗纸封住,里面的一切却是看不见。
他正想伸指戳破窗纸,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进来吧,门没关!”
薛破夜一愣,自己习练《销魂心法》,自信脚步之轻,普通人是不可能发觉的,可是屋里的人却轻轻松松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这人的本事,至少耳力实在惊人。
即被识破,薛破夜也就不藏着,呵呵干笑两声,上前推开了门,大声道:“本将夜巡,打扰打扰!”
却听那声音淡淡地道:“在这里面说话轻一点,声音不要太大。”
薛破夜一进屋内,就见屋中的一切都是朴素而成旧,桌椅自然不差,一张很成旧的木床,边竟然还放着一架纺车。
他循声望去,只见屋子北角,竟然挂着一张画像,画像下面放着一个蒲团,吹箫人正坐在蒲团之上,面朝画像。
薛破夜移步过去,看了看那张画像,不由一怔。
只见那张画上竟然画着一个少女,清雅脱俗,丽质非凡,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就如同九天之上的嫦娥仙女,带着浅浅的微笑。
这张画画的惟妙惟肖,画中的少女似乎随时都会破纸而出,从画像中走出来。
“真美!”薛破夜发自肺腑地赞叹道。
吹箫人轻轻一笑,平静地道:“当然美,她本就是从九天下凡的仙女,是所有仙女中最美的那一个。”他话声虽然平静,但是薛破夜却从平静的话中,感觉到吹箫人对画中少女那股浓郁的情意。
“世上真有这个女子吗?”薛破夜轻声问道:“或者说,这仅仅是一幅画。”
吹箫人轻声道:“她来世间,只是玩闹一番,如今已经回去了天上。”
薛破夜听这话说的含糊不清,不由很是疑惑,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多问,四周看了看,并无多大的异常,心中寻思:“莫非这是住在宫中的高人?早听说皇宫之内有一群高手,他恐怕是一个了,我还是别打扰了。”念及至此,拱手道:“前辈在此,本将打扰了,这便告辞。”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吹箫人忽然道:“薛破夜,你想不想听故事!”
薛破夜呵呵笑道:“什么故事?”蓦然惊醒,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薛破夜?你……你是谁?”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说起来只是一个运气极好的家伙,怎么在京都,好像许多人都认识一样。
这样一个隐居在皇宫的吹箫人,怎会知道自己就是薛破夜。
若是喊自己“薛大人”,薛破夜还只是震惊对方的消息灵通,可是“薛破夜”三字一叫,那就是对自己知根知底了。
薛破夜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把上。
吹箫人平静地道:“你不用慌张,也不要动刀,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个人说话非常的坦白,就连薛破夜自己,也相信自己断然不是吹箫人的敌手,他的手从刀把上移开,微笑道:“前辈误会了,本将绝无拔刀的意思,只是担心刀把寒了,遇上真正的刺客,到时拿刀不利索。”
“哈哈……!”吹箫人大笑着站起身来,转身道:“薛破夜,你依然是那样的伶牙俐齿!”
薛破夜一看这人面孔,震惊道:“是……是你!”
这吹箫之人,竟是那夜在和夕沼相会的黄袍人,那夜黄袍人坐在坟地里吃着莲藕制作的“人肉”,让薛破夜记忆犹新。
他弄不明白,这个鬼魅一般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吹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径自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平静地道:“如果你想听故事,可以坐过来。”说完,他竟然拿起桌上的瓷壶,倒了两杯茶。
这屋子里的东西虽然成旧,但却全部干净无比,称得上一尘不染。
薛破夜见吹箫人正含笑望着自己,也不好拒绝,更何况这样一个高人要说故事,那多少是有些吸引力的。
薛破夜相信这会是一个很好听的故事,他想不出一个高人会吃饭没事干地说一番废话。
所以他走过去,在桌边坐下,甚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是热茶,茶一入口,一股暖意涌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你不怕毒?”吹箫人凝视着薛破夜,缓缓道:“你不怕我在茶中下毒?”
“前辈要杀我,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薛破夜呵呵笑道:“更何况你要我听故事,总不会让一个死人听故事吧?我可以保证,我是一个很好的听客,你的故事,我会非常认真的听,这年头,要找我这样认真的听客,那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吹箫人点头道:“好,我说,你听!”
“你说,我听!”薛破夜微笑着,摆出听故事的模样。
吹箫人微一沉吟,许久之后,才指着那张画像,声音无限温柔:“我要说的,是清瑶的故事!”
“原来她叫清瑶!”薛破夜笑道:“真是一个好名字,人脱俗,名字更是不沾尘气!”
吹箫人嘴角泛起柔和的微笑,轻声道:“她是我的妻子!”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二章 【少女,英雄和故事】
[更新时间] 01-12 21:59:39 [字数] 5385
春光明媚的金陵城,那是一座锦绣圆润的地方,这里有不下于苏杭的繁华,却更多了几分秀气。
常言说得好,苏杭出美女,而金陵产佳人,金陵城的秀色美艳绝伦,是大楚国的花城,可是全天下闻名的地方。
一名锦衣中年人背负双手,在一名黑衣人的陪护下,行走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看着琳琅满目的繁华市集,显得很是兴奋。
这个中年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长相虽然算不得英俊,但是气度不凡,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味道,更何况这人生于富贵之家,保养得法,看起来倒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他身后的黑衣人一直保持这戒备的神色,全神贯注地观察者每一个靠近中年人的路人。
中年人正观赏着路边的摊位时,却听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他皱起眉头,低声问道:“子清,前面出了何事?”
黑衣人子清忙道:“主子,前面似乎有人在吵闹。”
中年人微一沉吟,立刻向嘈杂声音行去,毕竟是出来看热闹,前面就有热闹看,中年人自然是不会错过。
果然,在前面挤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堆砌在一起。
子清很轻松地扒开一个地方,中年人便穿进去,看向前面。
只见面前是一片空场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虎虎生风地打着拳,一招一式都中规中矩,穿着很朴素的布衣衫,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四周喝彩声一阵一阵的,中年人和子清这时才明白,怪不得这边嘈杂的很,却是卖艺人在此卖艺。
虽说小男孩打拳打得很精彩,但是很多男人的眼睛却完全没有落在小男孩身上,在小男孩身后不远,站着一个身着白装宛若天仙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清水芙蓉,美色天成。
少女带着甜甜的微笑,看着打拳的小孩,手中拿着铜锣,敲打着铜锣为小男孩助威。
中年人眼睛落在少女的身上,便再也离不开了,那双锋利的眼睛此时变得温柔无限,如梦如幻,就像找到了自己一生都在找寻的东西。
“那一刻我完全失了意识,我觉得自己就像到了天上,我甚至想那一刻永远静止。”坐在相思宫,吹箫人的眼中也流露出柔情无限的神色,看着那张画像,梦呓般地道:“她就是我要找的女人,她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只是来到人世走一遭。”
薛破夜凝视着吹箫人,从他的脸上,薛破夜能感觉得到,吹箫人对这个少女是深爱到骨子里。
微一沉吟,薛破夜问道:“她就是清瑶?你的妻子?”
金陵城街头卖艺的当然不少,有这样的资源,当地的地痞流氓自然不会放过。
小男孩表演完拳术,少女便拿起铁钵,微笑着向四周要赏钱,这是他们劳动所应该得到的收获,所以少女显得落落大方,没有半丝的羞涩,显露出了她的江湖儿女豪迈不羁的性格。
四周的观客,一见到少女纯洁无暇的笑容,就像入魔一样,或多或少地往铁钵里投掷了银钱,无论是一枚铜钱还是一块碎银,少女都是带着甜甜的微笑,柔声道:“谢谢,谢谢!”
少女走到中年人的面前,中年人直发呆,见到铁钵在前,竟然忘记了拿银钱,那少女甜甜一笑,如同清风一样抚过人的心坎,中年人一时看得痴了。
好在子清倒是清醒得很,将一锭银子塞进了中年人的手里,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重约十两的银锭放进了少女的铁钵之中。
四周一片惊呼,想不到这位锦衣中年人出手竟然是这样的大方,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少女怔了一怔,显然也想不到中年人会如此大方,甜甜一笑,柔声道:“谢谢!”
中年人听着悦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道:“不……不用,够吗?”
四周立刻传来一片笑声,不少人都觉得中年人是一个出身豪富之家的冤大头,就连中年人身边的子清也不近莞尔微笑。
少女宛如春风般笑着,甜甜地道:“你是最多的!”
中年人见她俏皮可爱,不由摸了摸脑袋,呵呵傻笑了两下。
少女嫣然一笑,捧着铁钵过去了,
场中很是热闹,声音嘈杂,就在少女讨要赏钱时,却听一个嚣张的声音粗声道:“谁在这里卖艺?不知道规矩吗?没有拜码头,就敢在这里卖艺,还将不将斧头帮放在眼里?”
说话间,从人群中窜出三条大汉来,腰中都别着锋利的小斧子,领头的是一个大光头,一看样貌就知道是金陵城的地痞流氓。
观客们见到这三人,都慌张起来,不少人都快步散开,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远远站住,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中年人和子清却是站立当地,没有半丝回避的意思,子清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斧头帮的人,而中年人满目柔情,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女。
那个练拳的少年快步走到少女身边,护在他身前,冰冷的眼神盯着光头。
光头见卖艺的竟是一名绝色少女,那股嚣张气氛顿时敛了下去,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少女,嘴中不干不净地笑道:“咦,这位小娘子,长的真是不错,怎么,在这里卖艺也没和我们知会一声?”
少女依旧带着甜甜的微笑,镇定地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妹刚刚来到金陵,人生地不熟,不懂这里的规矩,请你见谅。”
光头听着少女娇柔的声音,浑身酥麻,嘿嘿笑道:“原来是不懂?哈哈,那没事,现在可不就知道了吗?走吧,和我们去一趟斧头帮,认认码头,日后在金陵卖艺,我们斧头帮罩着你。”
少女摇头笑道:“这位大哥,我们并不常年卖艺,只是卖一阵子,挣些吃饭钱,再找些事情做,还是不去打扰了。”
“这可不行!”光头目光在少女身上游弋,嘿嘿笑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不去,他不去,大家都不去,那金陵城可不就乱了。小娘子,走一趟就是,并不麻烦,若是我们帮主高兴,说不定赏你一笔银子,那可比卖艺要强多了。”
护着少女的小男孩冷声道:“用不上你们的银子,我们自己会挣。”
光头看了小男孩一样,脸上立刻布满戾气,冷喝道:“小家伙,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吗?”
小男孩声音冰冷,毫不畏惧:“我是和人说话,除非你不承认自己是人!”
光头脸色发青,探出手来,骂道:“小兔崽子,你想找死啊?”五爪摊开,直向小男孩抓过去。
四周众人都吃了一惊,一直凝视着少女的中年人也是皱起了眉头,就在大家又惊又忧的时候,却见那小男孩身子如同鬼魅般一闪,竟然避开光头的一抓,顺手切在了光头的手腕处,那光头怪叫一声,脸色痛苦,竟然生生后退了两步。
四周众人松了口气,却更是惊讶,想不到这毫不起眼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主子,那好像是劈空斩的功夫。”子清凑近中年人,附耳道。
中年人皱起眉头,尔后含笑低声道:“只是还不纯熟,似乎并没有学多久。”
子清点头道:“劈空斩不是平常的功夫,据说来自极西之地。不过这孩子年纪不大,能够掌其形神,也属不易了。”
两人耳语间,那边三名斧头帮的人都已抽出小斧子,同时向小男孩攻过去。
少女竟然没有丝毫慌张,只是轻声叫道:“虎儿,你还不退下。”
光头冷喝道:“退?往哪里退?”提着斧子向小男孩砍去,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倒真像是要对小男孩虎儿下毒手。
“住手!”中年人忍不住喝道:“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还懂不懂廉耻?你们在此横行霸道,凭的是什么?谁给你们欺压百姓的权力?”说话间,中年人已经走了上去,那张看起来平凡的脸上竟然带着震人的威势。
“我靠,来了个英雄。”光头停住手,看见中年人,不由大笑起来:“怎么着,想出来英雄救美啊?”
“住口!”中年人身边的子清冷喝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光头晃着斧子狰狞地笑道:“谁?嘿嘿,老子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我金陵,也要照我斧头帮的规矩办!”
子清怒道:“你们……!”
中年人伸手止住,对着光头道:“你们不过是为了银子,我给你们就是,不要再为难他们。”说完,伸出手来,子清非常懂事地取出了一锭银子。
中年人将银子掷了过去,冷声道:“我给你们的,比他们挣的还多,我只希望你们赶快花掉。”
光头听中年人话里有话,不由看向他的眼睛,却发现中年人眼中的寒光森然冷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掂了掂银子,又看了少女一眼,终于有些不甘心地一挥手,叫道:“咱们走!”领着两个手下离开了这里。
四周的观客一直为少女和虎儿担心,此时见危机解除,才松了一口气。
少女转过头来,看着中年人,甜甜一笑,柔声道:“谢谢你!”道了个万福,轻声道:“虎儿,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虎儿倔强地道:“姐,咱们靠本事吃饭,凭什么走,你怕了他们?”
少女抚摸着虎儿的头,没有解释,只是轻声道:“听姐的话,收拾一下,咱们走。”
薛破夜听到这里,微笑问道:“你当然不会就让她这样离开,否则她也成不了你的妻子。”
吹箫人脸上泛起柔和的笑容,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薛破夜想了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道:“如果是我,我就会告诉清瑶,金陵城遍布斧头帮的帮众,说不定光头还会使坏,我就提出保护她回家,至少在回家的这一段路上,试着去接触一下。”
“不错!”吹箫人一拍手,大有一副君子所见略同的意思,点头笑道:“薛破夜,你果然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难道你真是那样做的?”
吹箫人呵呵笑道:“这当然是一个最好的方法,如果我不这样做,她怎么会成为我的妻子?”沉吟片刻,吹箫人似乎陷入了昔日的记忆之中,缓缓地道:“在路上,我才知道,她叫清瑶,叶清瑶,虎儿是她的亲弟弟。”
“原来她姓叶?”
“是,她姓叶。”吹箫人柔声道:“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们从刚刚回到大楚,她们的父母一直住在天竺,母亲早死,而父亲在天竺染上了瘟疫,临死的时候,嘱咐他们兄妹要回到大楚,回到故乡,而金陵就是他们的故乡。”
“天竺?”薛破夜心中一震,猛地想到《销魂册》,那第二页可是有“摩诃耶罗那”的天竺梵语,难道《销魂册》和叶清瑶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我跟着她回到了她的家里。”吹箫人满含深情地看着屋子里的每一处摆设,每一个角落,良久,才轻声道:“就是这个样子了,她的家,就是这个样子了!”
金陵郊外,有一处景色秀丽的地方,一条蜿蜒而流的涓涓细河自西向东连绵不止,如同一条玉龙一般,河水清澈,四周都是青翠的树林,而叶清瑶的屋子,就在这青翠的树林之中,这里不过十来户人家,但是都纯朴善良,相亲相爱,刚一回到村子,叶清瑶就从卖艺的赏钱取出一部分,吩咐虎儿给两家穷苦的人家送去。
中年人看在眼里,只能感叹,这样的女子,不但有绝美脱俗的容颜,更有一颗善良无暇的心。
叶清瑶请中年人进屋喝茶,一直以来,叶清瑶并没有说那些客套的感谢话,有的只是宛如春风般的甜甜微笑。
屋子里干净而整洁,那张成旧的干净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支竹箫。
“你会吹箫?”
叶清瑶微笑道:“闲暇无事的时候,我喜欢拿着它,吹出我喜欢听的曲子!”
中年人温柔地笑着,柔声道:“那你是否能为我这个初相识的人吹一曲呢?”
于是,叶清瑶没有任何扭捏地拿起竹箫,坐在屋子里,吹奏着犹如天籁般的曲子,中年人静静地聆听着,完全沉浸其中,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叶清瑶将天竺梵曲稍微改变,更符合大楚韵味的箫曲。
这天,中年人留在叶清瑶的屋子吃饭,吃的是叶清瑶从天竺学回来的天竺菜肴,虽然中年人并不喜欢天竺的菜肴,但是叶清瑶做出的菜肴,却让中年人吃的很开心。
临别时,中年人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能够学习竹箫,希望能够吹奏天竺梵曲。
叶清瑶甜甜地笑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那以后,中年人每日都会来到叶清瑶的院子,学习竹箫,学习梵曲,吃着叶清瑶亲手做的佳肴。
叶虎儿显然是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虽然有着少年人的冲劲,但是却多了成年人才有的戒备之心,一开始,对于这个接近姐姐的人非常的戒备,但是随着时日的推进,叶虎儿似乎也适应了生活中有这样一个男人。
这个时候,金陵府尹忽然无缘无故地被发配到边疆,新上任的金陵府尹,第一件事情就是清除斧头帮,没过多久,在新任府尹的打压下,斧头帮这个名号很快就消失在金陵城,其中斧头帮那个光头下场最惨,竟是生生地被打死在大街上。
“那是我这一生中最愉快的日子。”吹箫人满脸幸福之色,嘴角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时的每一刻,我都感觉没有白活,我一直想着,如果这一生就那样过下去,那么我一定会很幸福,会很幸福……!”
“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那总是天底下最美的事情。”薛破夜若有所思地道:“那你们就这样成亲了吗?”
“没有!”吹箫人摇了摇头:“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过完了一个月的快乐生活,就被我的母亲叫回了家。”
“回家?”薛破夜睁大眼睛:“你就那样丢开叶清瑶,独自回家?”
“没有丢下。”吹箫人坚定地道:“我临走时对她说过,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回来继续吃她烧的菜,继续和她漫步于河边,继续和她一起卖艺挣钱助人!”
“看来你们过得很精彩!”薛破夜叹了口气:“那么她一定答应了你!”
“是的,她答应了我。”吹箫人愉快地笑了:“只要她答应了我,即使有天大的困难,我迟早也会回到她的身边。”
薛破夜点头道:“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吹箫人沉吟片刻,凝视着那张画像,神色忽然变的凝重起来,声音有些发寒:“我回到家中,才知道,我的父亲过世了,而我的大哥却要霸占家产,想做家主,为了瞒着我,他已经杀了不少送信给我的信使,最后还是我的二叔,那个老实稳重的二叔,他冒着千辛万苦,冒着被人追杀的风险,遵照母亲大人的意思,终于找到了我,让我知道了家中不幸的事实,等我回到家中,离大哥登上家主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长子继业,这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薛破夜随口道。
吹箫人眼睛立刻看向薛破夜,锋利无比,冷声道:“天道在乎德,没有德行,如何继承沉甸甸的家业?更何况家父临终之前,留下的遗嘱说的异常清楚,家主继承人是我。”
“原来如此!”薛破夜被吹箫人锋利的眼睛盯着,身上竟然生出一股寒意,缓缓道:“如果是令尊大人的意思,那也就没什么好争的了,毕竟是父命为大!”
“有见识!”吹箫人脸色和缓下来。
“那结果呢?”薛破夜问道:“令尊的遗愿是否实现,你是否成为了家主?”
在这一瞬间,吹箫人的身上忽然散发着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就像兽中之王面对百兽一样,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声音缓缓道:“当然,谁能挡我?”
薛破夜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寒意遍布全身,他皱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显出了震惊之色。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三章 【我不相信你们的上帝】
[更新时间] 01-13 21:37:49 [字数] 5705
薛破夜虽然隐隐地明白了什么,但是事关重大,自然不敢轻易说出来,只是微一发怔,立刻用一种微笑的面孔打破僵硬,问道:“前辈后来去见了叶清瑶?”
吹箫人沉吟许久,才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累了,今天就说这么多。”
薛破夜一愣,这就像口中被塞进了鱼刺一样,难受无比,吹箫人话说到一半,后面最精彩的地方竟然嘎然而止。
吹箫人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画像前,瞩目凝思,一动不动。
薛破夜只能起身道:“打扰了,告辞!”
“薛破夜!”吹箫人声音平静地道:“做好你现在的事情,至少……能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薛破夜一愣,皱起眉头,但没有说话。
“那个孩子……!”吹箫人轻声道:“他还好吗?”
薛破夜一震,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所谓的“孩子”是指谁,如果猜得不错,当然是小石头,自己的那个小徒弟。
如果记得没错,吹箫人上次在和夕沼也提过小石头,当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吹箫人随意提起。
但是今日吹箫人再次说起小石头,而声音中隐隐透着关心之意,依薛破夜的精明,已经猜出这中间定然有些纠葛,可是乾王府的一个小仆人,能和这位吹箫人有什么关系?
屋内一时很静,外面刺骨的寒风“呜呜”直响,虽没有处在寒风中,但是薛破夜依然感到了阵阵寒意。
“他很好!”良久,薛破夜才淡淡地回答道。
吹箫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去吧。”顿了顿,平静地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后面的故事。”
薛破夜淡淡一笑,缓缓道:“我等待着到时候洗耳恭听。”
走出了那个小屋子,薛破夜脚步毫不停留,快步往回走,走了许久,离那“相思宫”渐远,薛破夜才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凝视着远处的“相思宫”。
相思宫四周悄无人迹,那盏挂在院外的灯笼,就是薛破夜先前看到的所谓的“鬼火”。
薛破夜一直紧握的拳头这才松开,知道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布满了冷汗,在这寒气袭人的冬夜里,他全身上下似乎都进入了冰窖里。
“他是谁?”薛破夜凝视着相思宫,喃喃地道:“难道是……不会,怎么可能?子清?难道是老谭,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破夜真的糊涂了!
他竭尽全力想理清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可是无论如何也理不顺,反而感觉头脑发胀,等他被寒气惊得回过神时,这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飘起了薄薄的雪花。
冬日的雪,终于飘了下来。
薛破夜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入手冰凉,看着雪花渐渐在自己的掌心化开,苦笑着摇摇头,自语道:“一年了,老朋友,又见到你了!”
一年前的冬夜,雪花烂漫,柳絮如飞,在那寒夜之中,薛破夜穿越到了大楚。
就在他快要死去的时候,被萧氏兄妹所救,直到如今,薛破夜竟然成为了皇帝陛下禁卫军的副总卫,成为了受人拉拢的重要将官。
一切就像梦幻一样,转眼间,这一年就匆匆而过,短暂的一年中,却发生了许多的事,认识了许多的人。
这里并没不是梦想中的人间仙境,依旧充满着人性中的善与恶,依旧要在朋友,亲人,敌人这种世事规则中度过。
“不知杭州是否下雪了?”薛破夜转过身子,抬步回返,嘴中轻声自语。
那边有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只是自己在京都糊里糊涂地成为了副总卫,一时却不可能离开。
人总是想往上爬,薛破夜不可能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丢弃掉,更何况,薛破夜是一个聪明人,就算自己想丢下这个官位离开,恐怕没有走出京都,就会被人抓进大狱,然后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害死。
例如柳拓!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大人!”一阵欢呼传过来,说是欢呼,声音却不大,只是一群羽林卫在前面兴奋地叫着。
薛破夜抬起头,只见前面六七名羽林卫手中握着羽林佩刀,个个脸上都是兴奋无比,低着嗓子纷纷道:“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上天保佑!”
薛破夜看到这些部下,心中那股寒意顿时消去大半,快步上前,笑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却见从后面上来一人,却是西门雷藏,他也是满脸含笑,行礼道:“大人无恙,这可是太好了。”
薛破夜见众人的神色都显着钦佩之色,和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很是奇怪,一时并不急着问,抬手道:“大家别担心,我只是转一转,都回到各自岗位吧。”
当即一群人都往回走,隐约听到身后的羽林卫在赞叹薛破夜神武无比,鬼神畏惧,薛破夜更是奇怪,拉着西门雷藏凑近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看我,就像我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一样。”
“大人,你自己大概还不知道,你就是从鬼门关回来的。”西门雷藏叹道:“大人刚才没有看见吗,我们不敢上前迎你,那是因为那棵树!”
“树?”
“那棵柏树!”
薛破夜想了想,印象中似乎有那一棵树,“哦”了一声,奇道:“你们怕树?”
西门雷藏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棵树等于界牌,是进去不得的,大树过去,就是相思宫的地界,皇帝陛下很多年前就下了旨意,任何人都不许踏入相思宫地界半步,违者斩首。”顿了顿,摇了摇头:“曾经有一名从地下州府调拨上来的武士,进了我羽林营,那名羽林卫单讲功夫,在我羽林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那次巡夜,我们忘记对他说这个规矩,他也糊里糊涂地进了相思宫的地界,我们发觉后,只能在柏树后面等着,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的……哎……他只有一个人头被抛了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他临死前的表情扭曲恐怖,显然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很多人都说相思宫里有厉鬼……!”
薛破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由回头望了望,那里是深不见底的黑夜,只有冷清如毛的雪片在轻轻飘荡。
“那名羽林卫死的时候,柏树还只有我这么高,如今……嘿嘿……八年过去了……!”西门雷藏若有所思地道。
薛破夜一愣:“八年?”
西门雷藏点了点头。
雪还在下,看样子还要越下越大,薛破夜一行人回到宫内羽林卫的护军房。
护军房是准备提供给羽林将士歇息的地方,也算是大楚人性化的一个方面,虽说是提供给羽林将士歇息的,但真正在此歇息的,不过是羽林卫的官员而已。
“这相思宫建造了多久,你可知道?”薛破夜回到护军房,立刻将西门雷藏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西门雷藏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恐怕有十多年了,我在羽林营干了十一年,这相思宫在我来前就存在了。”
“十多年了?”薛破夜皱起眉头,沉吟了许久,才再次问道:“那你可知道相思宫以前是谁住在那里吗?”
西门雷藏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急忙摇头道:“属下不知,属下不知!”
薛破夜当然看出了西门雷藏脸上的异色,但是既然对方不想说,自然也不能为难,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大人进去相思宫,我等才惊恐万分,大人能够回来,那也是福大命大。”西门雷藏凑近薛破夜,低声道:“大人放心,我已经和众兄弟交待过,此事不会外泄,大人不必担心。”
薛破夜淡淡一笑,心中道:“你们当然不知道,那相思宫里正有一个人呢,即使你们瞒住,又有什么用。”脸上含笑道:“那可多谢了。”也不知怎的,一股沉沉的睡意涌了上来,薛破夜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西门雷藏急忙吩咐部下往炉子里添柴火,护军房里面倒是暖和的紧,薛破夜斜靠在椅子上,没过多久,就在恍惚中睡了过去。
次日的京都,就像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银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京都处处是雪景,大街上一早就被扫清了积雪,露出了光滑的青石板路,积雪融融,每个人的穿着都很是臃肿。
贵人们自然是皮裘暖锦,百姓们棉衣在身,都积极地抵御着寒气,来往的人们,议论之间,也或多或少地谈论着这场雪,谈论今年的大雪比往年来得似乎早了一些。
走在积雪上,发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清脆无比。
薛破夜乘坐在马车上,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回薛园,而是往北城行去,八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卫紧随两侧,全神戒备。
减往西行,积雪越厚,这边已不是主城区,所以很多地方都没有清扫干净,马车碾在积雪上,合着羽林卫的牛皮靴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嘎吱“声,还真有几分威武。
这片区域房屋不多,零零散散的几间屋子,看起来真有几分萧条的味儿。
薛破夜坐在车中,皱着眉头,这次是要去看看小苏棍和塞尔吉奥.加图索的火药试验是否有进展,一个多月来,薛破夜去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花出的银子叶超过了近千两,火药实验没有半分进展。
不过薛破夜知道,这种实验不同寻常,哪怕百次不行,只要一次行了,大体的配方也就成功了。
不过这两个家伙如今找到了大财主,花钱如流水,吃香的喝辣的,就连许多材料也是成车的运,若非为了试验火药,也不会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薛破夜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毕竟自己的经济基础在杭州,带来的几千两银子,此时也用了大半,在这么折腾下去,总不能派人这时候回杭州取银子吧?
马车在积雪上艰难的前行,羽林卫们却犹如冰雪之身,毫不畏惧这天寒地冻。
“嘭!”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前面传了过来,就像大地突然震裂一般。
“保护大人!”马车外一声沉喝,之后“锵锵”之声大作,八名羽林卫纷纷抽出佩刀,神情严峻,眼睛四处扫动,那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让众羽林卫心惊不已,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刺杀副总卫大人。
薛破夜也是被这一声巨响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判断出那声巨响来自前方不远,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掀开窗帘,吩咐道:“快,向前行。”
一名羽林卫忙道:“大人,前面有异常,恐怕有刺客,我和两位兄弟留在这里抵挡,其他人护送大人回营。”
薛破夜笑道:“无碍无碍,那是本将下令发出的声音,你们不必惊慌,走吧,快过去!”
众羽林卫都是一怔,那天崩地裂的一声响,竟是副总卫大人下令发出的?
不过薛破夜既然这样说,众羽林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驾车的羽林卫一抖马缰,继续前行,其他羽林卫并没有收刀,而是提刀在手,以防生变。
毕竟那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又行了片刻,薛破夜在窗户边上,远远望见前面有两个身影呆呆地站立,一动不动,就如同雪地里的石像一样。
薛破夜吩咐停车,下了马车,吩咐众人道:“你们在此守候,不要靠近,那边危险。”
羽林卫忙道:“大人,若有危险,属下愿往,大人万万不可涉险。”其他羽林卫也纷纷道:“属下愿往,大人不可涉险!”
薛破夜含笑摇头,这一群人虽然跟在身边让自己很不方便,但是忠心可嘉,甚至可以为自己去死,薛破夜心中也是颇为感动,温言道:“弟兄们,我去无事,你们确实有危险,你们留在这里等候,这是本将的命令,不要再争。”
众羽林卫互相看了看,终于一起拱手道:“属下遵命。”
薛破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背负双手,缓步向前面走过去,前面那两个身影一动不动,正是小苏棍和加图索。
薛破夜走到他们身后,他二人还未察觉。
薛破夜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四周都是残片锻铁,估计是被炸裂的铜炉。
“我们成功了吗?”小苏棍呆呆地问道。
加图索也是呆站着,喃喃道:“上帝啊,我们创造了奇迹,大哥,你知道吗,这是一个奇迹,一个无法复制的奇迹。”
小苏棍依旧呆呆地问:“我们成功了吗?我们成功了吗?”
薛破夜压制住内心的兴奋,他知道,这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造,在身后轻轻地道:“不错,你们成功了,你们研制出了火药的配方!”
小苏棍和加图索这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见是薛破夜,激动道:“薛大哥,你们,我……我们成功了!”
薛破夜伸手搭在小苏棍的肩上,含笑道:“不错,你成功了,恭喜你.”
小苏棍眼圈竟然红了起来,握紧双拳,仰天道:“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小苏棍不是无能之人,更不是流氓无赖,我……我成功了。”
“没有人敢说你是流氓,更没人会说你是无赖。”薛破夜凝视着远处的那个深坑,叹道:“天下人以为你是疯子,却不知道,你是一个天才。”
小苏棍抓住薛破夜的手,激动道:“薛大哥,只有你,只有你相信我,只有你相信我能够成功。”
加图索挥舞着双手装入疯癫,哈哈直笑。
薛破夜微笑着,忽然问道:“配方可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小苏棍忙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正要交给薛破夜,忽然想到什么,后退两步,脸上闪着异色,颇有些尴尬。
薛破夜明白他的心意,如今小苏棍手中的那张纸,写着火药的配方,换句话说,小苏棍手里的东西,那是无价之宝,不是几座城池能够换到的。
所谓的“价值连城”,绝对无法形容那张配方的宝贵。
薛破夜呵呵一笑,道:“再试一次吧,按照配方再试一次。”
小苏棍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对对对,一定要再试一次,可别是凑巧,白欢喜一场。”竟是将配方又收进了怀中。
薛破夜面色平静,并没有怪罪之色。
当即三人返回屋内,抬出铜炉放在空旷的雪地上,小苏棍和加图索按照配方往铜炉里添加材料,他们做得非常小心,甚至配料的多少都用秤来称。
这一番折腾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添加完材料,盖上炉盖,两人便在炉子下面生起了柴火,这柴火添加了松脂油,所以燃烧的特别旺盛。
等到一切办妥,三人才远远地离开,站在远处望着。
火势旺盛,那铜炉四周渐渐冒起烟来,三人都捂着耳朵,静观其变。
眼见那柴火都要烧完,却没有半丝爆炸的迹象,小苏棍和加图索的脸上都露出了沮丧失望的神情。
“我再去添把火。”小苏棍便要冲过去加火,却被薛破夜一把拉住,也就在这一时间,猛听“轰隆”一声巨响,眼前一片花白,铜炉果真炸裂开来,四分五裂,地上的积雪漫天飞扬,夹杂着一股火药味随风飘荡。
成功了!
不单小苏棍和加图索欣喜若狂,就连薛破夜也是满脸兴奋。
既然两次都能成功,那么毫无疑问,小苏棍研制出来的配方是正确的,这是真正的火药配方。
小苏棍此时如同一个孩子一样跳着叫着,而加图索面色虔诚,伸指在胸口点着,做出耶稣教徒的教礼,口中喃喃地道:“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刷!”
寒风突起,刀锋如冰,在一阵寒光之间,搭上了加图索的脖子,而刀锋紧贴在加图索的咽喉处,只要刀锋轻轻一拉,加图索必定血溅于此。
加图索“啊”地叫了一生,不敢动弹,连声道:“迈嘎得,迈嘎得……!”
小苏棍从狂喜中被惊吓下来,只见薛破夜握着羽林佩刀,那佩刀架在加图索的脖子上,薛破夜满脸寒色,正冷冷地盯着加图索。
“薛大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小苏棍心惊胆战,不知所措地退后了两步。
薛破夜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为了大楚,为了我大楚的后世子孙!”
小苏棍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薛破夜。
薛破夜缓缓道:“加图索随着你研制火药,已经知道了火药的配方,他一旦回到罗马,这配方势必在西方传播,对我大楚后世存在着巨大的威胁。”顿了顿,摇头道:“加图索,对不起,你必须死,只有这样,配方才能成为我大楚的独门秘方。”
“不,不,不!”加图索面如死灰,心惊胆战:“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我……我保证,我……我不会说出配方,我向你保证,我向上帝发誓……!”
“可惜!”薛破夜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们的上帝!”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四章 【户部惊讯】
[更新时间] 01-14 22:51:15 [字数] 5605
加图索面如死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全身颤抖间,就连求饶的话儿也说不出来,那冰冷的寒锋就贴在咽喉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拉了过去。
小苏棍呆立良久,终于道:“薛……薛大哥,他是我……是我兄弟,你不能杀他,你……你不能杀他!”
薛破夜叹息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人,只是你不明白,一旦加图索回到罗马,对我大楚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你我都担不起这个历史责任。”
小苏棍沉吟片刻,咬牙道:“薛大哥,我不会让他回罗马的。”
薛破夜淡淡地道:“你敢保证?小苏棍,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清楚,如果他真的离开了我大楚,即使你用你的性命来补偿,那也远远是不够的。”
加图索忽然颤声道:“薛大……大哥,你……你放心,我就留在……留在大楚,我不回罗马,我不回去……上帝可以作证……!”
薛破夜收回了剑,凝视着小苏棍,缓缓道:“小苏棍,你二人的一举一动全部在我的眼皮底下,所以你一定要保证加图索不离开你半步,一旦有变,我敢肯定你们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加图索见薛破夜收回剑,自己这条性命恐怕是保住了,急忙跪下,在雪地上叩头道:“谢谢,谢谢你……上帝保佑……!”
小苏棍目光闪烁,他已经看到了远处的马车,还有马车四周如同石雕一样的数名羽林卫,再看薛破夜一身的盔甲,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位后台,果真是朝廷的大员。
薛破夜忽然露出笑容,剑入鞘,平静地道:“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一个好日子,祝贺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你们知道吗?”
小苏棍和加图索对视一样,脸上忽然一片茫然。
是啊,火药的配方已经成功,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薛破夜摸着鼻子,问道:“你们还准备一直用铜炉加热的方式引起爆炸?”
小苏棍摸了摸脑袋,茫然道:“薛大哥,你有什么好法子吗?我最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火药既然研制出来,明白了配方,我想肯定是有用的,只是……,我想不出它怎样发挥更大的作用。”
薛破夜望着一望无垠的雪白苍茫大地,含笑道:“火药是人类文明的奇葩,无论行善,还是作恶,都能发挥到极致。”
有了火药,愚公恐怕就用不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子孙代代去挖山了。
薛破夜沉默片刻,招了招手,小苏棍急忙过来,薛破夜对着他耳语一番,小苏棍又惊又喜,一拍自己的脑袋,失声道:“我……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我怎么没有想到。”
薛破夜呵呵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人太聪明了,很多小的细节反而会疏忽的。你按照我说的去实验一番,如果成功,那就不用买铜炉加热了,而且,日后使用火药会方便许多。”说完这句话,薛破夜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冬日特有的寒冷空气,摆手道:“你们忙去吧,我过阵子再来看你们。”
小苏棍忙道:“薛大哥,你……你等一等!”
薛破夜停住脚步,小苏棍从怀里掏出火药配方,递给薛破夜道:“薛大哥,这个……你收下!”
薛破夜微笑点了点头,接过了这价值连城的配方,低声道:“小苏棍,你千万要注意加图索,如果它跑了,带着配方回到罗马,我大楚后世必危!”
小苏棍见薛破夜神情严峻,声音低沉,不由点了点头。
离开小苏棍,薛破夜又回到薛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石头,那个男人两次提到小石头,中间自然有着莫大的关系,而小石头此时正在自己的屋中习练着迷魂步。
小家伙的功夫已是突飞猛进,早就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薛破夜完全确信,即使两三名四道高手围困小石头,小石头也绝对有能力轻松摆脱。
“师傅!”小石头见到薛破夜回来,惊喜道:“我的迷魂步练全了。”
薛破夜的迷魂步也才几日前才完全习练下来,想不到小石头的速度到也是快得很,他自然是夸赞一番,之后关紧门窗,拉着小石头在屋内坐下,柔声道:“小石头,你乾王爷爷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小石头一愣,不知道薛破夜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父母,神情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声音极轻地道:“没有,我不知道,他们的一切,我从不知道。”
薛破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你……你是否知道叶清瑶这个名字?”
小石头听到这个名字时,全身一震,皱起眉头,似乎在拼劲全力去想这个名字,许久,才茫然道:“没有听过,不,我……我又觉得有些熟悉……!”他眯着眼睛又想了想,终于摇头道:“师傅,我不知道,叶清瑶是谁?”
薛破夜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叶清瑶?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小石头似懂非懂,疑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师傅为什么问我认不认识她?”
“没什么。”薛破夜站起身来,换了话题道:“这迷魂步多练一练,日后若是遇上危险,也好躲过。”
小石头一听提到迷魂步,忙拉着薛破夜道:“师傅,第三页我昨晚也滴血显图了。”
“第三页?”薛破夜一怔,这销魂册上的功夫很是玄奇,前面两页,一是《销魂心法》,一是《迷魂步》,如今第三页也终于显露,却不知道是什么功夫?
小石头显得很是兴奋,从怀中掏出《销魂册》,刷刷打开了第三页,这一页上却全是殷红的字迹,密密麻麻,恐怕有上千字,这样一张纸上写着上千字,字迹的渺小程度可见一般。
薛破夜凑近去看,这一次倒不是梵语,倒是真正的大楚字。
开头四字:“活尊令行”。
薛破夜和小石头对视一眼,奇之怪哉,当即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字辨认,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辨认起来好真要花费功夫,更主要的是,这通篇的文章,都是很拗口的古语,读起来就很不顺口,就更别说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两人读到后面,前面的文字已经忘记了大半,花了半日时间,读到千字,竟是没有任何印象,满纸的古语。
不过这篇文章主要提的就是一个“火”字,二人看到最后一行字,却是“图鉴”。
他二人都是聪明之辈,很快就明白,这所谓的“图鉴”,意思非常清楚,这篇文章肯定是有图画提示的,只是这页纸的两面没有半丝图画,却不知道所谓的“图鉴”在何处找图。
薛破夜皱着眉头,这《销魂册》不但奇怪,里面的功夫玄妙,而且每一页似乎都在给人使套子,故意留下折腾人的麻烦。
第一页纸火烤水浇,却是一字一画不显,直到小石头的鲜血滴上,才显出秘密来,第二页又是梵语挡路,好在被加图索解决,如今到了第三页,却要找图,可是这图从哪里找?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问道:“师傅,图会不会在第四页上?”
这一点薛破夜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时觉得那种可能性极小,毕竟前面两页,都是一页一门功夫,到了第三页上,这个规矩可能不会变。
“如果分页记载,那么这一页上千字,完全可以分成两页。”薛破夜摇头道:“但是你们,它所有的东西都聚集在一页,第四页出图的可能性比较低。”
“要不试一试?”小石头低声道。
薛破夜皱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但嘱咐道:“这销魂册里的功夫,很有讲究,是一页一页的修习,不可跳过,所以这第三页的功夫若是没有纯熟,万不可习练第四页,你可听明白了?”
小石头见薛破夜神色严谨,立刻点头道:“是,师傅,我记下了。”
小石头正准备再一次滴血显图,可是针还没有刺入,就听门外一个恭敬的声音道:“禀大人,总卫大人请副总卫大人速领一百风火营兄弟赶往户部银库。”
薛破夜正在屋内聚精会神,忽听声音响起,吃了一惊,一时没有听清,急忙让小石头收起《销魂册》,
他微一整盔甲,立刻开门出来,只见风火营的一名品护校尉正跪在门前,恭敬的脸上带着焦急,薛破夜知道,这名校尉是风火营六大校尉之一,古河古校尉。
古河见薛破夜出来,忙道:“大人!”
薛破夜抬手道:“起来吧,出了何事?”
“禀大人,总卫大人传下军令,请大人速速统领一百羽林,急速赶往户部银库。”古河快速地道:“人手属下已经聚集,请大人立刻动身。”
薛破夜皱起眉头,自语道:“户部银库?”见古河面色焦急,知道事态紧急,立刻道:“走!”再不停留,跟着古河便要前往户部银库。
只是回来后,竟是来不及去见绿娘子,本想过过手瘾,今次却是不能了,好在出门前,终是见到绿娘子从屋角出来,二人相视一笑,薛破夜随众而去。
户部是大楚六部之一,是大楚管理户籍财经之处,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
而天下赋银,所存之地,便是户部银库。
户部银库占地数十里,封禁森严,十里之内不可靠人,京都守备军守护着户部银库,入库者,必须全身赤裸,只留一条小裤衩,就连嘴中也要含上特制的岙竹,在脑后系着,固定嘴中,无非是怕人藏着银子出去。
一旦有藏银者被抓住,必定是五马分尸之罪,森严无比。
银乃国之根本,事关大者,历朝历代从不敢有丝毫怠慢。
户部银库共有银房数十库,高大雄伟,坚如磐石,那是坚硬无比的巨石建造,就连大门也是巨石制作,不但需要机关启动,还需两名大力士就着机关之力开启石门,缺一不可,否则只会一丝不动,稳如磐石。
往日,这里平静肃然,外人不得擅入。
但是今日,在立有“大楚银库”四字的巨大黑石石排前,却是聚集着不少人。
站在最前面的,乃是大楚国二皇子刘子殷,他随是皇子,但是在户部挂有户部侍郎的头衔,虽然平日并不怎么管户部的事情,但是今日却不得不来。
殷皇子比起一个多月以前,神色明显憔悴许多,双眼深陷,那双眸子已失去了往日那种凌厉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惊惧。
殷皇子身边,有京都府的京阎王以及刑部尚书莫伊,刑部侍郎柳拓也在其间,除此之外,还有京都守备衙门的守备洛无炎以及羽林营总卫滕熙丰。
所有人都是神情凝重,洛无炎面色铁青,而一向狐狸般圆滑的京阎王魏山泰这次却也是一脸的凝重,神色严峻无比。
“铿锵”之声大作,薛破夜领着百名羽林卫飞驰雷电般赶了过来,金戈闪亮,在寒冷的冬日,盔甲喀嚓作响,让人望而生畏。
“卑职见过大人!”薛破夜领着几名将官拜下。
滕熙丰吩咐道:“银库四门,给我守死了,无论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出。”
薛破夜应道:“是!”起身高声道:“银库四门,分派人手守住,没有总卫大人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柳拓忍不住冷笑道:“我们刑部的人也不行吗?”
滕熙丰冷声道:“不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行。”
滕熙丰是羽林营总卫,算得上是皇帝陛下的头号心腹,所以其他各衙门的人即使有意见,也不敢当面反驳。
刑部尚书莫伊只是冷笑两声,并没有说话。
羽林卫们手脚利索,很快就分布在银库四门。
薛破夜望着银库内高大宽阔的巨石库房,心中叹道:“难道里面全部都是银子,我地乖乖,这大楚国的银子还真是不少。”不过这次这么多重量级人物聚集在此,却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方才在路上,薛破夜向古河询问,古河也是一无所知,只知滕熙丰军令下来,大家服从军令而已。
羽林营重装在身,驱开四门的京都守备营兵士,很快就封锁了四门,薛破夜见一切办妥,才回到石排前,恭敬道:“禀总卫大人,四门已封锁,没有总卫大人命令,任何人进出不得。”
滕熙丰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薛副总卫,来,我给你介绍诸位大人。”
当即将在场之人一一介绍,除了京都守备军守卫洛无炎和刑部尚书莫伊外,其他人薛破夜都是认识的,薛破夜自然是一一见过。
薛破夜最后才走到离众人颇有些距离的殷皇子旁边。
殷皇子站在最前面,与那群隔了几丈远,无神地望着宽阔高大的库房,那张脸庞竟有些苍白,嘴唇发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毫无疑问,他与符皇子的这一场争斗,两败俱伤,曾经引以为傲的势力在这一次,却被皇帝陛下消除殆尽。
他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末将见过二殿下!”薛破夜心内叹了口气,恭敬地行礼道。
多少年的心血,一朝尽毁,毁的那么突然,那么彻底,无论是谁,都会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无奈之中。
殷皇子转过头来,看见薛破夜,苦笑道:“原来是薛大人,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殿下一向可好?”薛破夜平静地道。
殷皇子微一沉吟,才苦笑道:“好,很好。”顿了顿,淡淡地道:“薛大人,你们到今日是否查出,柔姬是否是被无欢所刺?”
薛破夜一怔,实际上那日无欢死后,柔姬的案子也就停止查破了。
无欢之死,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殷皇子今日忽然这样问,有些特别,薛破夜想了想,终于摇头道:“禀殿下,柔姬被刺之事,并不是我主管,所以真相到了今日,我也是不知。”
殷皇子并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才低声道:“如果真是无欢所刺,事到今日,我也是无话可说。若不是无欢……,嘿嘿,算了,算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殷皇子的话儿虽然并没有直白说明,但是薛破夜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柔姬真是无欢所杀,那么殷皇子和符皇子的争斗无非就是剧烈的你死我活,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无硝烟之战。
但是柔姬如果不是无欢所杀……!
无欢杀柔姬,这是两位皇子拼斗的引子,点燃这个引子的,大家都以为是无欢,可是无欢如果不是凶手,那么只能说明有人在背后冒充无欢行刺柔姬,从而挑起二皇子和四皇子的战争。
是谁从中挑拨呢?
又是谁坐山观虎斗呢?
殷皇子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很不甘心,也许他现在正千方百计找寻从中挑拨的幕后黑手。
薛破夜被这句话也引起了好奇心。
是啊,会是谁呢?
渐渐地,薛破夜竟感觉身上发寒,不是因为冬日的寒气,而是那种诡异的猜测,能够挑拨两位皇子的争斗,瞒过两位皇子以及两派大小人物,那背后之人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且那个刺客不但冒充无欢的“蝮蛇剑法”,而且进入伏波殿如入无人之境,精锐的羽林卫竟然没有一丝察觉,那人的武功又是何等之高?
心机与武功都是绝顶的人物,这会是谁?
薛破夜和殷皇子都怔怔地站着,都没有说话。
而这个时候,远处一条身影如闪电般向众人奔来,片刻之间,那人就靠到近处,紫衣飘飘,却是京都府的紫衣。
魏山泰快步迎上,紫衣在他面前恭敬地跪了下来。
“陈尚书可来了?”魏山泰沉声问道。
紫衣立刻道:“禀大人,户部尚书陈尚庭今日午时在自己的府上饮毒酒身亡,毒药我们验出来了,是普通的鹤顶红。”
“死了?”魏山泰一怔,身后众官听见,也都是震惊无比。
“陈尚庭吃过午饭,洗了个澡,然后去祠堂祭奠了一下他的夫人和儿子陈谦,之后走入自己的书房,关闭房门,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紫衣清晰地道:“属下遵照二殿下和大人的意思,带人前往尚书府请陈尚书来此,下人这才领着我们前去书房,一直叫喊无人,属下撞开房门后,发现陈尚庭已经饮毒酒身亡。”
薛破夜在紫衣人奔来时,已经向这边靠近,听见紫衣人的叙述,目瞪口呆。
他忽然明白,户部出了大事,而户部银库这边,肯定也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否则不可能惊动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
他转过头,望着宽阔高大的库房,心中暗问:“究竟出了何事?”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五章 【空库】
[更新时间] 01-15 21:34:50 [字数] 5617
魏山泰神色严峻,问明情况,立刻奔至殷皇子身边,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殷皇子沉思良久,平静地道:“魏大人,你速领人前往尚书府,将陈尚庭的家人仆役拿下大狱,总能问出一些东西吧。”
魏山泰眉头紧皱,拱手道:“下官明白了。”一挥手,沉声道:“走!”领着紫衣快步而去。
殷皇子握紧拳头,再次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才道:“藤总卫,领人进去吧。”
滕熙丰恭敬道:“是!”转身向众人道:“诸位,请随我来。”又看了薛破夜一眼,缓缓道:“薛副总卫,你也一起来。”说完,在前领路,带着众人向库房行去。
走至银库正门前,滕熙丰吩咐众人取下兵器,空手入库,倒是没让大家脱了衣服进去。
虽然滕熙丰的官位并不比莫伊和洛无炎高,但是此时情况特殊,皇帝陛下亲命羽林营暂管户部银库,所以众人虽然心中不满,也只能解下各自的兵器,薛破夜取下了佩刀,至于腰中的“寒刃”,却是没有取下,依旧带入了户部银库。
一行人以滕熙丰和殷皇子为首,进入了大楚重地户部银库内。
里面一片宁静,就连地面上的积雪也都没有清扫,厚厚一层,前方数排巨大的岩石库房一字排开,每排有八间库房,石门紧闭,石门旁边,如标枪般站立着数名身材高大犹如洪荒巨人般的大汉,皮甲在身,并不似平常的银库官差赤身裸体。
薛破夜跟在众人后面,四周张望,不由很是疑惑,这四周平静无比,根本没有任何的异样,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样的事情。
滕熙丰领着众人走到一扇石门前,从怀中取出了一卷黄绢,打了开来,沉声道:“这是圣上的开门旨,速速将门打开。”
旁边的大力士瞧见,那黄绢上还有皇帝陛下的玉玺印章,恭敬一礼,一招手,便有另一名大力士快步过来,两名大力士拉着石门上的铜环,更有一名大力士奔到石门边上,左手成掌,对着墙壁上一块微凸的石块按去,高声叫道:“开!”
两名拉着铜环的大力士也齐声叫道:“开!”一左一右,拉着铜环,便要打开石门。
众人都盯着石门,只见石门一点一点地出现缝隙,而两名大力士全身肌肉如岩石般紧绷,脸上涨的通红,那按着凸石的大力士也是“嚯嚯”发着低沉的吼叫,脖子憋得通红,由此看来,这石门打开,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众人神色严峻地看着银库石门被打开,渐渐露出漆黑的长道来。
待石门打开,殷皇子淡淡地道:“都进来吧。”说完,率先进了银库,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都尾随而入。
一名大力士跟在众人后面进了屋内,殷皇子问道:“机关可封好了?”
大力士立刻回道:“禀殿下,机关封好,殿下无需担心。”说完,大力士上前在墙壁上摸索了两下,众人正疑惑间,却听“咔咔咔咔”一阵怪响,本来漆黑一片的通道内却瞬间亮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从两边的墙壁上,慢慢伸出机关灯架,而灯架上,却放着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两边厚实的墙壁上,加起来共有八颗夜明珠,照的通道内亮如白昼,众人都是惊叹不已,虽说这里面的官员都是大楚要员,但进入银库还是第一次,想不到在这银库之中,竟然有这么多宝贵无比的夜明珠,即使是富裕无比的大楚国,产出的夜明珠也是少数,一间银库占有八颗,若每间都有同等数字的夜明珠,可见其数量之多,由此也更可见大楚的繁华富裕。
殷皇子叹了口气,指着前面一条幽长狭窄的通道,淡淡地道:“诸位看起来,眼前或许只是一条很平常的通道,可是我提醒诸位,若是机关没有封上,这一条短短的道路就是死亡之道,就这短短的通道,有七道机关,天下间,几乎无人可以在机关开启的情况下通过。”
这一点,在场的众人都是极为相信的,毕竟这是国之重地,若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进去,那反而是奇怪的很了。
薛破夜在银库外面时,见到银库的宽度极长,恐怕有十多米的宽度,但是进了石门后,这刚入门却是一段很狭窄的通道,宽度不过两米,由此看来,这两边的墙壁总计加起来有十多米厚,可说是惊人无比,那十多米的墙壁之中,或许就是安装机关的地方。
薛破夜只是奇怪,殷皇子为何要带着大家进入银库来,需知这是国之重地,除了户部的官吏,其他衙门再大的官员也是不可涉足的,即使是户部之人,要进入库房,那也是要脱光了衣服穿着裤衩嘴中塞着岙竹才可进入。
今日这一行人,除了殷皇子,都不是户部的官员,而且不脱衣服不塞岙竹便直接进来,真是大非寻常。
一行人继续前行,这条通道果然不长,片刻间,众人就到了又一处石门前,不过这次的石门和外面的大石门相比,小了许多,大力士过去开动机关,石门才“哗啦”慢慢打开。
“都进来吧!”殷皇子声音冷淡,率先进入了屋内。
薛破夜跟着众人进了屋内,只见这是一处极为宽阔巨大的石屋,四周墙壁光滑平坦,看起来也甚厚,屋内一排又一排的石架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就像市图书馆内一排又一排的书架。
薛破夜心中暗暗惊叹,若不是亲眼见到,何能想像银库是如此宏伟,不过他的脑子很快就清晰过来,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银库?”薛破夜皱着眉头,四处扫看:“可是银子呢?”
这一排又一排的石架上,竟然空无一物,连一锭官银也没有看见。
户部尚书府。
京都府尹魏山泰背负双手,站在户部尚书陈尚庭的书房内。
书房内本是幽静雅致的地方,但此时的书房,却被血腥味充斥其间,陈尚庭的尸首安详地靠在楠木大椅上,眼睛紧闭,脸上发紫,嘴角带着血迹,看是表情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种笑容,让人看见就毛骨悚然。
门外轻轻地走进一名紫衣,恭敬道:“大人,陈尚庭家属已经全部带回了衙门。”
“他们有谁知道陈尚庭为何自杀?”魏山泰神色凝重地问道。
紫衣立刻道:“禀大人,我们问过陈夫人,陈尚庭最近似乎情绪很不稳定,每天夜里睡的很晚,陈夫人几次劝他,他只是微笑安慰,陈夫人也想不到他会突然饮毒酒自杀。”
魏山泰点了点头,吩咐道:“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要对陈夫人失了礼数。”
紫衣恭敬道:“是!”
魏山泰走近桌边,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闻了闻,淡淡地道:“好重的味道,看来陈尚庭还怕死不了,下了不少的鹤顶红。”顿了顿,忽然问道:“有没有他杀的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别人下毒?”
紫衣很肯定地道:“没有,属下可以断定,陈尚庭绝对是自杀。他的口中有很浓烈的药味,刚才老七也过来过,测探过他的胃部,胃部毒药溶解,这就说明,陈尚庭喝下毒酒时,肯定知道酒中含毒。”
“那有没有可能是死后被灌下了毒药?”魏山泰继续问。
“不会。”紫衣回道:“我们没有从陈尚庭的身上发现任何伤痕,而且很确定,陈尚庭确实是死于鹤顶红之毒。我们问过守护在陈尚庭书房外面的下人,他们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动静,那就不存在有人进入书房下手。”顿了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如果陈尚庭是死后才被灌入毒酒,那么毒酒绝对不会在胃部溶解。”
魏山泰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他真是自杀的了。”
他缓步走到陈尚庭的尸身旁边,凝视着陈尚庭那张笑得极为诡异的脸,叹道:“陈老兄,是何样的事情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大人,我们用不用在这书房里搜一搜,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紫衣忽然道:“大人之前没有示下,书房里的东西我们都没有乱动。”
魏山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即使我们掘地三尺,那也是不会有任何线索。”顿了顿,叹道:“若是他想让我们知道什么,东西也许就在他的身上。”
说话间,魏山泰从怀里取出一只银丝手套,戴在了右手上,尔后轻轻在陈尚庭的身上摸索着,半晌,他的手才停在陈尚庭的腰部,伸手一掏,竟然掏出一张纸来。
魏山泰缓缓打开,那是一张极好的宣纸,方方正正,上面竟然写了两个极有气势的毛笔字。
魏山泰轻轻念道:“天道!”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想这两个字隐藏在深处的含义。
大楚户部银库。
除了殷皇子和洛无炎,所有人都是震惊无比,即使莫伊之流先前已经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当一间空库摆在大家面前时,大家还是震惊万分。
薛破夜只觉得匪夷所思,堂堂的大楚户部银库,竟然是空的,连一分银子也没有,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殷皇子冰冷的声音缓缓在库房内响起:“诸位也看到了,我大楚户部的银库,如今却是没有一分银子。大家看到的仅仅是这一间库房,除此之外,户部八十库,有三十七库分银不见,按照统计,共是二千六百万两,换句话说,我大楚的两千六百万两官银忽然丢失了。”
两千六百万两官银!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数字庞大到无人敢去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笔财富啊?
殷皇子虽然看起来还算镇定,但是明眼的人已经看出来,殷皇子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那张脸庞更是有些苍白。
殷皇子作为户部侍郎,平日在户部的权威绝对不低于户部尚书陈尚庭,如今户部银库丢失巨银,殷皇子自然难脱干系,一个不好,皇帝陛下龙颜大怒,殷皇子甚至有性命之忧。
试想这样巨大的官银丢失,那是何等样的大事,中间牵涉到的人力物力又是何等的庞大,其中就算极力掩饰,又怎能不露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是作为户部侍郎的殷皇子却没有半丝察觉,这罪名之大,当真是不可形容。
再加上如今户部尚书陈尚庭自杀,户部的一把手自然而然就是殷皇子,他也同时承担了官银丢失的责任。
殷皇子的心早就寒到了谷底,一直将心思放在与符皇子的明争暗斗之上,谁知道到头来,竟然是后院起火,这次的危机,比刚刚淡下来的*更是凶险。
“户部银库,素来守卫森严,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即使苍蝇蚊子,恐怕也难以飞进来,而且外部有守备军的重兵把守,按理说是万无一失。”殷皇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直到昨日,父皇发下旨意,拨银至北关发饷,今日银库开门,这才发现,我大楚银库,竟然被盗巨银,这……!”殷皇子脸色阴沉,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场众人都已感到事态的严重。
洛无炎是京都守备营的守备,而户部银库向来是守备军镇守,如今银库被盗,洛无炎自然难辞其咎,所以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连蚊子都难进来的银库,甚至设有数道机关,却如何被盗取这么多银子?
这可不是一两银子百两银子,甚至不是千两万两,而是两千六百万两,这批官银即使要运出户部银库,那也是麻烦的事情,却为何凭空消失,连守备军都没有察觉出来?
刑部尚书莫伊终于问道:“殿下,此事是否与陈尚庭有关?”
殷皇子一咬牙齿,随即冷声道:“能够自由出入银库,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此事自然和他有莫大的干系。”
滕熙丰缓缓道:“可是陈尚庭如今已经死了,以陈尚庭的心机,即使是魏大人出马,恐怕也不会查出太多的线索。”
殷皇子扫视众人一眼,缓缓道:“刑部,京都府,还有你羽林营,那都是我大楚高手云集之地,这件案子,恐怕要劳烦诸位尽心尽力了。”顿了顿,冷笑道:“此事发生,本宫自然身有其责,不过父皇也下了旨意,让诸位共同处理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嘿嘿,诸位也该知道,军饷不到位,保不准军部就要闹出事来,到时候父皇说不得要拿些人顶罪了。”
他这话说得极为坦白,一旦军饷不到,边关将士自然会大大不满,兵变随时可以发生,这绝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阻挡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皇帝陛下总要选出一些替死鬼出来,而这替死鬼,谁不准就是在场的某人或某几个人了。
这些人都是心机极深之辈,但是事到如今,身上也不禁泛起寒意。
洛无炎听殷皇子话中并没有提守备营,知道是有意奚落,脸色更是难看,但是这次事情与守备营却有脱不了干系,只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薛破夜虽然对库银被盗感到震惊和疑惑,但是对殷皇子微带恐吓的话语毫不感冒。
自己只是羽林副总卫,再怎么找替死鬼,那夜轮不上自己。
毕竟库银丢失,与羽林卫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羽林营只是今日被调来换防而已,如果说在场众人谁最安全,除了薛破夜,就是滕熙丰了。
这两人与此时扯不上干系,所以对于殷皇子带有威胁的话语,只是心中一笑而过。
不过刑部的莫伊和柳拓,还有守备营的洛无炎,却知道殷皇子此话大有可能。
洛无炎守卫失职,自然难辞其咎,而刑部若是不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找回被盗的官银,那很有可能被皇帝陛下迁怒下来,拿出来顶罪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所以这几人都是神色大变。
一直沉默不语的洛无炎终于道:“殿下,千万两官银,不是一点一滴,即使要运出城去,那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我已下令守备营全城搜查,也通知了四门提督侯大人,严格检查出入四门的车辆和包裹。”
莫伊皱眉道:“那么多银子,运出银库也是困难的很,还如何走到城门去?难道都长着翅膀飞走了?”
殷皇子摸着光滑而冰冷的石架,冷笑道:“官银失窃,内中隐情只怕是非同小可,我想凭陈尚庭一个人的力量,即使有通天的本事,那也是难以成功的,在他身后,必定还有一群人。”
洛无炎立刻附和道:“殿下说的是,这必定是精心谋划的阴谋。”
滕熙丰忽然道:“洛大人,你已经派人四处搜查了?”
洛无炎点头道:“不错。”
“洛大人的意思,是将户部银库失窃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滕熙丰皱起眉头,声音冷淡地道,他虽然统辖羽林卫,但是属于皇帝陛下的第一亲信,所以权势远比他的官位要大,朝堂的任何事情,他都或多或少有权插手。
洛无炎神色一凛,似乎意识到什么,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来。
滕熙丰冷笑道:“洛大人,你是想害死二殿下吗?”
“我……我……!”洛无炎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一时心惊胆战,说不出话来。
薛破夜却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如今朝廷最担心的,就是边关将士因为军饷事件而兵变,这绝非危言耸听,只要边关出现居心叵测的将官,微一鼓动,在军饷不到的情况下,随时都可能发生兵变,所以库银被盗的消息,那肯定是能瞒则瞒,拖延时日为上。
如今洛无炎大张旗鼓搜查官银,就等于向世人宣布官银被盗,稍有机敏之辈,说不准就能想明白其中关窍,一旦将官银被盗的消息四处传播,那很快就会传到边关将士的耳中,那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
至于从其他库房调拨银两,自然不是不可以,但其他的银子自然有着各自的用途,天下官员的饷银,大楚的水里土木工程,赈灾饥民,哪一个地方不要银子,调拨其他的银子,只是拆东墙补西墙,搞不好里面就先出乱子了。
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先瞒住消息,四处筹银,凑银子送去边关,若是边关将士不知官银被盗,无非是编造一些谎言,说路途耽搁之类的理由拖延一阵子,另外尽快找回失银而已。
消息泄露出去,那么筹银的时间自然来不及了,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失银,速速运往边关,才能解决潜在的危机。
殷皇子的脸色更是铁青,冷哼一声。
洛无炎更是惊恐,伸手去擦拭额头的汗珠,那手儿发软,一时竟提不起来。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六章 【和尚表哥】
[更新时间] 01-16 23:16:47 [字数] 5155
京都的守备军忽然大动干戈,在全城开始四处搜寻,百姓们隐隐知道,是朝廷丢了一些银子,但是目前到没有几人能够想到,那是户部的银库被盗,而且一下子丢失了两千六百万两,庞大无比的数目,几乎可以动摇国本的数目。
四门提督府也传下了命令,严密检查进出城的车辆和物品,整个京都一时如临大敌,比皇子相争时期的局势轻松不了多少。
大街小巷一开始,颇有些议论纷纷,不过那些潜伏的紫衣们抓起一批议论纷纷的民众后,京都老百姓的口风就关了起来。
这是大事,朝廷当然不允许随意在大街小巷议论的。
对于泄漏消息的京都守备营洛无炎,皇帝陛下毫不留情地赐予了死罪,一杯毒酒让这位大员成为此事的第一个牺牲品,而副守备轩辕仇立时被提拔上来,成为新一任的京都守备。
轩辕仇这个名字,薛破夜是听过的,绿娘子曾经在杭州时就提起过这个人,是一位骁勇的猛将,一直守护在雾岚山庄,薛破夜听闻轩辕仇成为京都守备后,第一时间就想告诉绿娘子这个消息。
青莲照一直难以潜进雾岚山庄,最主要的就是这位轩辕仇在镇守,如今轩辕仇离开雾岚山庄,也不知道是不是机会来临了。
薛破夜是在几乎不可能在情况下抽出时间回了一趟薛园。
滕熙丰日理万机,国中还有其他事,自然不会将精力放在银库这边,他自然要派一名得力的干将守护在这里,最少要守护到这阵风头过去。
按理说,薛破夜的资格当然比不上厉乌,甚至比不上潘振海,但是滕熙丰却偏偏选择由薛破夜来担当此任,离岸薛破夜自己都想不通,这是器重自己,还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薛园依然是宁静一片,殷皇子赠送的那些下人们,平日没事的时候,都喜欢聚在一起,唠三说四,大家都知道了薛破夜对待下人的温和性子,所以完全没有其它府邸的那般规矩森严。
丫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少女的心思,而男丁们大多是就着小酒,口沫横飞地说着大多数人都不信的英雄事迹。
薛破夜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时,差点吓傻了。
他的房子里有一个人,不是绿娘子,不是小石头,更不是任何一个下人。
那人穿着灰布衣衫,戴着一个狗皮帽子,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茶,见到薛破夜进来,这人嘴角咧了咧,站起身来,合十道:“阿弥陀佛,你好!”
这人竟然是明虚。
那个留在苏州为乔霆治病的和尚,那个看起来很烦但是却很有本事的明虚和尚。
薛破夜皱了皱眉头,回身关上门,很平静地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什么时候来的?”
“是指来京都?还是说来薛园?”明虚带着笑问道。
“你说呢?”薛破夜瞪了他一眼。
明虚呵呵一笑,答道:“来京都有四天,来薛园不到两个时辰。”
薛破夜微一沉吟,低声问道:“你自己要过来的?还是带着什么其他的任务过来?”从内心来说,再次见到明虚,薛破夜心情很是激动,而且很有亲切感,但是他一瞬间就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明虚能够上京都找自己,恐怕另有蹊跷。
明虚呵呵笑着,走到薛破夜的身边,低声道:“舵主,总舵主对我说,京都有变,你可能用得上我,所以让我伺候着你。”
“我伺候你才差不多。”薛破夜白了他一眼,猛地醒悟:“总舵主?”他这一声有些吃惊,好在说话前,他就确定屋子四周不会有人听见,而且八名护卫羽林卫也在园外等候,所以倒也不必担心被人听去。
明虚含笑点头:“不错,总舵主已从北边回来,到了杭州,而且夸赞你是一个能干的人才,将杭州分舵管理的井井有条。如果没有意外,总舵主恐怕不久之后,也会上京。”
薛破夜淡淡一笑,缓缓道:【看来会里是要有大动作了?】
明虚神秘一笑,轻声道:【上面的事情,咱们总是看不明白的,照着吩咐做就是。舵主,属下很久没有见到你,今日相见,不知道能不能大吃一顿啊?】
【我靠】薛破夜忍不住骂道:【你跑到京都来,不会只是为了吃上老子几顿吧?】
明虚呵呵笑道:【舵主,你可算是升迁之喜,我听绿娘子说,你如今可是羽林营的副总卫了,这……这可不差一口吃的吧?】
薛破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吃的事情,回头再说,这里馒头咸菜多得是,你不必担心。我问你,乔霆的病治的如何了?”
明虚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恭敬道:“禀舵主……!”还没说完,薛破夜便用手止住,问道:“这个称呼在京都可不能用了。”顿了顿,问道:“是绿娘子接应你过来的。”
明虚点头道:“我入京之后,按照总舵主的指示联系上了绿娘子。”
“那他们有没有给你安排身份?”薛破夜皱眉道:“难不成他们就如此稀里糊涂让你过来了?”
明虚胸有成竹地道:“这一点还请舵……嘿嘿,还请表弟放心,临行之前,这一切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即使都察院和京都府的暗探去查,也不会查出破绽的。”
“表弟?”薛破夜睁大了眼睛。
明虚带着佛像慈悲的神态解释道:“为了表弟的安全,我的身份乃是表弟的同宗表哥,幼年便出家,只是一直为红尘俗世缠绕,更加上佛宗败落,所以投靠表弟,混口饭吃,我化名薛木头,表弟切记。”
薛破夜哭笑不得:“薛木头?”只感到明虚异想天开,天马行空,实在难以探清他的思想。
明虚那张看起来很老实的脸带着一丝得意,道:“表弟,我这名字取得不错吧?你放心,我知道,羽林营一时半会难以安插我进去,我便先在这里住着,帮你看看家。”
薛破夜眼一翻,不敢再纠缠下去,直接问道:“说吧,乔霆现在怎样?”
“能看见东西了。”明虚缓缓道:“乔霆的毅力很强,所以恢复的很快,我已经留下了药方,只要坚持下去,估计用不了一年,病根全消,不过……!”说到这里,明虚的脸上浮现狡猾的微笑,看起来颇有几分得意。
“不过什么?”薛破夜摸着鼻子问道。
明虚呵呵笑道:“不过表哥我留下了一个套子,对表弟可是大大的有好处啊。”他自称表哥,看起来顺口无比,似乎很多年前这就是事实一样,薛破夜甚至怀疑这小子在暗地里一直联系过这种自称,否则怎会叫的如此平实。
薛破夜叹了口气,随即问道:“留下了什么套子?”
明虚从怀里掏出一颗紫色的丹药,笑道:“表弟,你看这个,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薛破夜冷笑道:“表哥啊,我忘了告诉你,最近表弟我心情不好,总有教训人的习惯,而且最想教训那些在我面前卖关子的家伙。”摸了摸腰间佩刀,叹道:“这个习惯也不知道何时能改过来,所以表哥凡事悠着点,我杀性一来,谁也认不得。”
明虚急忙道:“这是我用海鲜做的丹药。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表哥我治好乔霆之后,留下了一个套子,我对他们说,乔霆若想医治病根,每年都需要服食一颗这样的药丸,到了时间,我就会送过去,没有这样的药丸,病根永不得除,他们深信不疑,我就这样吊着他们,为的就是方便表弟你日后好控制他们……表弟,你……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薛破夜睁大眼睛,紧盯着明虚,半晌,才苦笑道:“表哥啊,你究竟是不是和尚啊?你的心机,政客们也比不了啊。”
明虚怔了怔,也不知道薛破夜是夸赞还是讽刺,只得老实地站在一旁。
薛破夜站起身来,拍了拍明虚的肩膀,柔声道:“这事你办的不错,如此一来,就等于掐住了乔家,总会有大用途的。”
明虚听薛破夜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不过乔太爷对你的评价极高,总是说起你,让我见到你时,告诉你一声,抽个时间去和他下下斗兽棋。”
薛破夜哈哈笑道:“有时间,自然是要去拜拜太爷的。”
明虚又道:“你在乔家订购的冬装,乔太爷已妥善安排人送去了杭州行营,一路上很是顺畅。另外你在杭州的生意已是大得惊人,南怀毋已经收购了许多的店铺,薛氏丝绸已经遍布杭州,甚至要冲向扬州了,另外南怀毋还重新开业了五六家酒楼,都是以你的名义在经营,杭州的卢家快要被击垮了。那方夫人与南怀毋斗了几次,都以失败而终,如今欲要和南怀毋求和,南怀毋放出话去,不除卢家,誓不罢休,看来是不想和解了。”明虚说得眉飞色舞,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润里奥润嗓子,继续道:“听说这阵子杭州商会要重新选会长,南怀毋以你之名参选,若无意外,你恐怕就是新任的杭州商会会长了。”
薛破夜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万分,紧握拳头,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南怀毋果然是商界奇才。”不过他心中还是明白,这一方面是因为南怀毋超强的商业能力,另一方面和太子被软禁也大有关系。
太子被软禁后,太子党的所有行动只能在暗地进行,京都都顾及不及,更别说远在江南的外库了。
薛破夜甚至相信,太子如果还被继续软禁下去,以南怀毋的才能,用不了太长时间,甚至可以席卷整个江南,整垮江南另一大家族,扬州的方家!
薛破夜深切盼望那一日的到来。
“不错,这些消息很振奋人心,回头我让厨房给你加道菜。”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这些消息实在很不错,让薛破夜心情很舒畅。
明虚眼珠子一转,道:“表弟,还有一个消息,那可不是加道菜的事情,恐怕加十道菜也不一定能够换的来。”
薛破夜见明虚笑呵呵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什么好消息,道:“你说吧,我听着高兴,带你下馆子。”
明虚乐呵呵地在椅子上坐下,才缓缓道:“表弟,你和胡人的关系很好吗?”
“什么?”薛破夜神色一凛,皱起眉头,不明白明虚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茬子,还道是明虚代表青莲照在试探自己,淡淡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虚见薛破夜神色有异,立刻明白薛破夜的心思,低声道:“舵主别误会,只是我来之前,见到一群胡人赶着好几百匹胡马到了咱杭州,听说是要找你,后来将马匹交给了南怀毋,南怀毋从杭州府衙得了批令,在杭州西郊建了马场,好几百匹上好的胡马如今在马场放养呢。你那个姓萧的兄弟……对了,叫萧品石吧,如今正在马场管事呢。”
“兀大哥!”薛破夜激动道:“你是说兀大哥?”
明虚一愣,奇道:“什么兀大哥?”
薛破夜一怔,自知失态,自己和兀拉赤交往,明虚恐怕是不知道的,定了定神,心中说不出的欢喜,那个豪迈不羁的汉子,竟然真的领着马群来到了杭州。
薛破夜其实也一直在记挂着这事,倒也不是为了那群胡马,只是想着这一路上山高水险,更加上比黄金还珍贵的胡马,担心兀拉赤会在路上遇到危险,既然到了,那便是大大的欢喜了。
明虚见到薛破夜那抑制不住的欢喜,心中暗道:“原来舵主果然和胡人关系不错。舵主神通广大,竟然得了这么多的胡马,真是了不起。不过和胡人缠在一起,这事儿总是有些不好,有时间可得劝劝他。”不过深知舵主怪异的脾气算想劝,也不敢开口。
“领头的是不是叫兀拉赤?”薛破夜问道。
明虚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一点我倒是清楚,这一次过来的,领头的是叫哲顿,是了,就是哲顿了,不是兀……兀拉赤!”
“不是兀大哥?”薛破夜一愣,皱起眉头。
“啪”的一声,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妖娆性感的身躯闯了进来,尔后迅速关上了门,喘着气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证是绿娘子。
薛破夜和明虚对视一眼,都很是疑惑。
绿娘子瞧见薛破夜,道:“你可回来了。”快步走进,激动道:“你们知道吗,我刚听人私下议论,听说朝廷的银子被盗了,那个守备营的守备被砍了头。”
薛破夜皱起眉头,道:“你在哪里听说的?”
绿娘子瞥了薛破夜一眼,低声道:“你这个坏蛋,还在装模作样,这是我还要问你呢。听说户部银库调防,守备营的军丁被撤换,换上了你们风火营的羽林卫,有这事吧?”
薛破夜自知此事太大,而且洛无炎在情急之下,令人满城搜寻官银,此事恐怕早就被许多人猜出了其中的原委,叹了口气,坐下道:“这些事儿你们还是别插手的好。”
绿娘子也在桌边坐下,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得和我们说说?”
薛破夜知道事情迟早是瞒不过他们,只得将户部银库被盗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再三叮嘱,此事不可有半丝泄露。
明虚神色严肃,忽然开口道:“表弟,说起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薛破夜淡淡地道:“什么机会?”
明虚缓缓地道:“表弟,这批银子既然被盗,自然是有其藏匿之所,如果我们暗地里查出银子在哪里,岂不可以取为己用,这样对我青莲照的大业可是有天大的帮助。”
薛破夜冷声道:“取为己用?你说的倒真是轻松,那批银子就像鬼魅一样,不翼而飞,要找到又谈何容易?即使找到,你也不想一想,能打官银的主意,这盗银的组织是何等的严谨和厉害,以我们的实力,能够从人家手里得到银子吗?再退一万步讲,即使银子真的被我们找到,我们又得到了这笔天文数字的银子,你可想出法子运出京都?京都的都察院,京都府,那都有着顶尖的暗探高手,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能察觉出来。即使集中我青莲照所有的势力,难道斗得过京都三大卫戍军队,莫忘记,还有守备营,羽林营!”
明虚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说。
绿娘子正色道:“即使我们得不了这笔银子,但是朝廷若真的丢失了这批银子,那无疑是国基震动,一定会惹出乱子。我还听说过,五十多年前,大楚当时天灾连连,百官贪污,弄得国库空虚,边关军饷未到,发生了兵变,竟有数万关军挥师京都,说是要向伪帝讨说法,若不是当时处理得当,刺杀了反将,筹出了军饷,恐怕大楚国早就没有了。”顿了顿,冷笑道:“今日之势,比那时更为凶险,这朝堂刚刚经历风波,人心不稳,一旦兵变,我青莲照到时推波助澜,恐怕伪帝的皇帝宝座就坐不安稳了。”
薛破夜心惊不已,想不到事情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大楚朝曾经也出现过类似的危机,如此看来,一旦真的发生兵变,这天下还真有大乱的可能。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七章 【公孙家机关术】
[更新时间] 01-17 22:54:43 [字数] 6143
薛破夜静坐片刻,摸着鼻子,终于道:“大楚建国这么多年,只凭想像,很难动摇基业的,更何况事态未明,边军不还没反吗?若是刑部和京都府及早查出失银下落,事儿也就转危为安了,在这之前,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绿娘子看了薛破夜,眼中闪过意思异色,但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倒是明虚道:“阿弥陀佛,这些失银即使我们得不到,只要朝廷得不到,我们也可以坐山观虎斗的。”
薛破夜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盔甲,道:“我先去了,有消息我便抽时间回来告诉你们,记着,没我的话,你们切勿轻举妄动,否则……!”脸色一寒:“否则别怪我翻脸。”
绿娘子和明虚低声道:“是。”
“奶奶的。”薛破夜嘟囔道:“真是见鬼了,那批银子真的长翅膀飞了?奇怪奇怪。”摇摇头,便要出门。
“表弟。”明虚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薛破夜不耐烦地道:“怎么?要吃的,找绿娘子就是。好姐姐,中午给他几碟豆腐就好。”
明虚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表弟,你可知道户部银库的来历?你知道是谁建造了户部银库吗?”
薛破夜心中一凛,转身道:“你知道?”
明虚点了点头。
薛破夜忙道:“姐姐,你去后厨说一声,中午来几大碗鱼肉,是了,那个狮子头和荷叶鸡也不错,一样来两份,去吧去吧。”
绿娘子白了薛破夜一眼,啐了他一口,但还是起身离去。
薛破夜拉着明虚的手,亲切地道:“表哥,来,坐下说。”
明虚受宠若惊,屁股挨着椅边坐下,感慨道:“表弟,你太热情了,真是太热情了。”
薛破夜催道:“表哥啊,你似乎知道户部银库的情况啊?来来来,和我说一说,我对那里还真是一丝儿也不明白,赐教赐教。”
“表弟啊,我先和你说清楚,虽然我知道户部银库的来由,但是那批失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千万不要以为和我有什么牵连,否则我是不敢说的。”明虚小心翼翼地道。
薛破夜忙道:“不会不会,快说吧,我洗耳恭听。”心中暗笑:“你就算此事与你有关,我也不相信,千万两官银不翼而飞,你有这个本事吗?”
明虚想了想,缓缓道:“按属下所知,这大楚的户部银库,到现在已建了六十余年,与岁月长河相比,这一点时间几乎是弹指一挥间,但是对于我们每一个世俗百姓来说,却是一段很长的时日了。”
“别吟诗。”薛破夜皱眉道。
明虚呵呵一笑,这才道:“户部银库,那是公孙城的公孙家建造的。”
“公孙家?”
“不错。”明虚正色道:“若论筑城建库设机关,公孙家说自己排第二,那就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他们的家族是从战国时期开始,就钻研机关术,当时还有墨家也研制机关术,双方在秦时,机关术已经达到巅峰时期,所谓一山不容二话,那个时候,两家就开始成为对手,各为其主,在机关术上斗法。”
“各为其主?”
明虚点头道:“秦时,六国亡,图谋复辟,而墨家机关就协助者六国后继,公孙家族便扶持大秦,双方各为其主,斗的你死我活,在这斗争之中,机关术都是飞速的提高。本来一开始,双方还都得旗鼓相当,只是后来,公孙家族出了个不世奇才,叫做公孙白。”
“公孙白?”薛破夜竭力想从自己的脑海知识中查出这个人的名字,可惜是一片空白,或者说,公孙白这个人,并没有记载在史书上。
“在他之前,双方不过是机械木工机关,虽然威力无穷,但也算不得惊天动地,但是这公孙白,却能够以山川河岳为机关,那潺潺的河流,那飘渺的云山,都可成为他机关术的工具。”明虚脸上已经露出无比钦佩之色:“说他经天纬地,旷世奇才,绝不为过,当初在那九尾山,六国义军两万被活活困在其中,出来时,仅剩不到千人,其余的都被山体机关所诛。”
薛破夜吃惊道:“这……这么厉害?两万人,就被……就被机关灭了?”
明虚点了点头:“不错,经此一役,公孙家族的机关术独步天下,在大秦灭国之际,已经击垮了墨家,从此机关术便是公孙家族一家的天下了。”
“后来呢?”薛破夜对这个故事相当的感兴趣。
明虚微一沉吟,才有些黯然地道:“毕竟公孙白杀孽太重,秦灭后,公孙家族没了倚仗,仇家纷至,公孙家几乎遭受灭顶之灾,迫于无奈,公孙白领着残留下来的族人,前往西北昆仑,在昆仑山便建造了公孙城。”
薛破夜倒是听过公孙城的名号,知道那是一座奇城,更是好奇:“建了公孙城,就无人去报仇了吗?”
明虚摇头道:“不是,公孙白携族隐在西北昆仑山边,并且建造了公孙城,这事儿很快就被仇家知道,一拨一拨的仇家蜂拥向公孙城,甚至有官家的人,都大叫报仇,现在想来,恐怕有不少人是想得到公孙家族的机关术,这是天下玄奥之术,人人趋之若鹜,报仇为名,夺术为要。”
薛破夜叹道:“这就是人心。”微一沉吟,忽然笑道:“不过我想,公孙白有经天纬地之才,又选在昆仑山边建造公孙城,也算是最后的退路,要想攻破,恐怕难于上青天。”
明虚连声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了,几十拨人马,都想擒下公孙白,从他口中逼出机关之术,或者在公孙城搜到公孙白编纂的《机关要术》,只是人没踏入公孙城,就被道路上的机关诛灭,传说那么多人马,却无一人能到达公孙城的城门,自此再无人敢对公孙城动脑筋,而公孙家族依仗着公孙城的机关,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直到如今,公孙城依旧是天下最神秘,也是最险峻的地方之一。”
“既然如此,公孙家族为何会朝廷办事,来建造户部银库?”薛破夜不解地问道:“他们岂不是与世隔绝的家族吗?”
明虚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少,据说当初大楚的阳武帝素喜游历天下,性格豪迈,是大楚国少见的明君,宽厚待民,天下昌盛。他年轻时,最喜乔装打扮行走在民间,更有一身武艺,据说在二十岁的时候,他就达到了五道武者的修为,可说是文武全才了。”
薛破夜一怔,他对大楚的历史知之甚少,无非知道开国皇帝是西北楚侯,至于这个阳武帝,还真是没听说过,心中暗叫惭愧,一直以来,也没有正经去了解这个帝国,看来回头可要好好温习一下历史了。
“那阳武帝和公孙家有什么交情?”薛破夜奇道。
明虚叹道:“他们还真是有关系,公孙家族有一年轻后辈入世游历,也不知如何被人看出了身份……依属下之见,恐怕是不小心显露自己的机关技能,才被别人看见,这下子可好,立刻被人跟上,自然是要逼他吐露机关术的秘密。据说当时有上百人追杀这位公孙家的年轻后辈,其中不乏好手,那后辈眼见难逃大难,却是阳武帝在危难之见救下了这位后辈,那后辈当即便要报恩,说是定要偿还阳武帝的恩德。”
“知恩图报,君子所为。”薛破夜点头道:“只是以阳武帝的为人,想必不会让他报恩吧?”
明虚虽然是青莲照的人,身有反楚复蜀之责,但是对这位大楚的明君,似乎推崇有加,敬佩无比:“那是自然,阳武帝自然是拒不接受,所谓施恩不图报,若是救了别人却接受报答,那岂不是违背大义?那公孙家族的后背见此情况,也不坚持,留下话来,这救命之恩,迟早要报答,躲也躲不了的。”
“阳武帝有义,这公孙家的后辈却也是一个人品高尚的人。”薛破夜赞叹道。
明虚喝了口茶,或许是茶凉了,啧了啧舌头,才慢慢道:“这事儿过去了很多年,直到阳武帝登基上位,欲要重新建造户部银库,此时,公孙家的那位后辈再次出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当年的救命恩人就是阳武帝,非要报恩,而且要阳武帝允许他来筹划建造户部银库。”
“这次皇帝总该答应了吧?”薛破夜瞪大眼睛问道。
明虚点头道:“一来那后辈意志坚决,二来也是考虑到户部银库是国之要地,马虎不得,公孙家的机关术天下闻名,有公孙家的人来建造银库,设下机关,那银库可就是固若金汤了。皇帝陛下同意了后辈的要求,将户部银库的工程交由他负责,那后辈一待就是三年,等到银库完工之日,飘然远去,再也寻不到踪迹。”
薛破夜感慨道:“来去无踪,宛如神仙,这公孙家族的人,还真有世外高人的气度。”顿了顿,皱眉道:“这事儿可就更奇怪了,既然如此,那户部银库固若金汤,几千万两官银怎会凭空消失呢?”
明虚合十道:“阿弥陀佛,或是天道,大楚合该亡国了。”
薛破夜皱着眉头,摸着鼻子沉吟许久,才低声道:“表哥啊,我想问你,大楚灭国,就真的很重要吗?”
明虚一愣,迅即道:“大楚灭国,后蜀国才能复兴。舵……表弟,你为何这样问呢?”
薛破夜淡淡地道:“后蜀国,那也不过是川中一地,这大楚要是灭国,少不得天下大乱,青莲照或许真的能够在川中复国,可是这天下总是要死很多人的,你是佛门子弟,难道忍心看着天下人死于刀火之下,涂炭生灵?”
他这倒不是故作大义,想想在电视电影中看过多少的帝国兴亡,无一不是百姓遭殃,天下百姓如同狡兔走狗般被轻易屠杀,狼烟过处,都是尸首遍地。
他不曾看过真正的杀伐战争场景,只是想想穿越前,那汶川地震中死伤的同胞,就感觉死难的痛苦。
或许,老百姓最期望的,只是平安的生活,而王朝更迭,只是政治家们的游戏而已吧,游戏中的棋子,却是无辜的天下人。
见明虚一脸发呆,薛破夜苦笑道:“你们或许还没有想过,这中原大地一乱,那契丹,那吐蕃,甚至高丽,还有咱们大楚最大的敌人北胡,他们岂会坐视不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定然会趁乱而下,到时我大楚国就是真正的危难了。”
明虚愣了一愣,那张看起来颇为老实的脸孔满是茫然之色,半晌,才道:“那……那咱们反楚复蜀是错的吗?”
薛破夜叹道:“何谓错?何谓对?让大家好好活着,那总是对的,让大家活得不太平,那总是不对的。你出自佛门,这些道理想必比我更清楚。”
“活的太平?”明虚自言自语,一脸的茫然,似乎在想着什么:“天下人活得好好的,这不就是我佛之意吗?可是……,咱们的教义,那是要反楚复蜀的……我……咦……我真是糊涂了,我……我一直错了吗?”
薛破夜站起身来,缓步向门前走去,忽然停住步子,淡淡地道:“我的话,你大可以传给总舵主或者军师知道。”
明虚一愣,忽然摇头道:“我是你的部下,只听你的吩咐,你对我说的话,只会进我的耳朵,而且……表弟,我觉得你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薛破夜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温言道:“以你的智慧,大可以去参透其中的道理。”
刑部的人在暗中四处巡查,希望找到哪怕一丝线索,可惜这批银子似乎真的被鬼魂偷去一样,刑部众多断案高手,竟然没有查出半点线索,而且耗费着巨大的人力物力,在京都布置着天罗地网,这天罗地网,不但让京都的人们心惊胆战,就是刑部自己人,那也是被勒的透不过气来。
皇帝陛下召见过刑部尚书莫伊和京都府尹魏山泰,不容反对地勒令二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回库银,否则……皇帝陛下并没有说出后果,可是两人都从皇帝陛下的神色中看到了杀机,即使是皇帝陛下信任无比的暗黑头子魏山泰,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魏山泰明白,皇帝陛下的心里一定是震惊到极点,也焦急到极点,只是贵为九五之尊,不能在臣子们面前表现出惊慌而已。
洛无炎被斩,已经显示了皇帝陛下的震怒,谁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薛破夜亲自坐镇户部银库,领着羽林卫们守护着这里,虽说丢失了千万两官银,但是户部银库还是宁静肃穆。
殷皇子是真的心寒了。
他连续两日,呆站在银库院内,脸上显着曾经不可能出现的绝望之色,知道后来差点晕眩,才被薛破夜令人强行送回了宫中。
见到殷皇子的样子,薛破夜更是感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
试想不久前,殷皇子还是意气风发,手地上攥满了王牌,势力庞大,只是过了不到两个月,就沦落到今日的样子,不但势力几乎消失,就连自身也因为库银被盗事件,随时有获罪之忧。
那边的符皇子,虽然没有见到,恐怕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在京都阴云密布的时候,德庆帝正在太监的护卫下,走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入眼处,都是冬日才有的的梅花和菊花,在那不远处,还有一处竹林,竹林内满是积雪,看起来极为写意。
这里是慈宁宫,德庆帝的母亲,当今皇太后正在宫女的搀扶下,欣赏着宫内的花儿。
“环儿啊,你看看,这大雪一落,天下百花都躲了起来,偏这梅花开得如此烂漫,陪着老身度过这漫漫冬日。”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枝头的梅花,慈祥地笑着。
太后对于宫中的侍女们,向来是和蔼可亲的,所以在很多宫女的心中,太后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而已。
“太后,你看,今年的梅花似乎特别艳。”扶着太后的宫女指着枝头的梅花道。
太后身边随着四五名宫女,都是年轻貌美,宛如一群可爱的小黄莺。
太后慈祥地笑着,柔声道:“花艳是非多,还是素雅的好。”她那双并不显老的眼睛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轻声道:“就像女人,还是素洁的好,要是太美了,那反而显得狐媚,生在常人家里败家,生在帝王宫中就败国了。”
太后的话自然是有深意的,可惜这些天真烂漫的宫女们,目前还没有被宫里的阴谋诡计污染的太重,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更不可能领会到太后话中那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太后,外面寒气重,还是回去歇着吧。”旁边的侍女劝道。
皇太后似乎在想着什么,并没有听清,只是看着枝头的梅花,呆呆发怔,侍女见此情景,不敢打扰,只得围在四周,为皇太后挡住寒风,更不敢发出声音,恐怕惊了她。
一名太监匆匆奔过来,恭敬道:“禀太后,圣上在后阁等候!”
皇太后才沉思中回过神来,蹙着淡淡的眉头,淡淡地道:“他来了吗?”唯一沉默,柔声道:“回屋吧。”在众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走回了屋内,又在那名宫女的搀扶下,缓步来到了殿中后阁。
这里烧着暖炉,很暖和,德庆帝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雪景发怔。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德庆帝转过身来,见到皇太后正走进阁内,于是快步上前,躬身道:“皇儿给母后请安。”
“罢了。”皇太后淡淡地道,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在暖椅上,凝视着德庆帝。
德庆帝在一旁的暖椅上坐下,凝视皇太后,柔声问道:“母后身子可好?”
皇太后叹了口气,道:“皇帝日理万机,原来还记着老身,我还以为皇帝早就忘记了我这个老太婆。”
德庆帝忙道:“皇儿有罪,请母后降罪。”
皇太后摇了摇头,看着德庆帝那张疲惫的脸庞,脸上终于露出柔和之色,轻声道:“皇帝,国事虽重,你还是要注意身子,不要太过操劳。”
“谢母后关爱!”德庆帝勉强笑了一笑,左右看了看,道:“琼儿没过来吗?”
皇太后微笑道:“那丫头事儿太多,不过比起你,两三日倒也能见上一次。”顿了顿,望着德庆帝的发梢,叹道:“皇帝,你的白发又多了……!”
德庆帝苦笑道:“又白了吗?我可很久没有照镜子了。”
“你这阵子太过操劳了,为了扫清你儿子的势力,恐怕费了不少心思吧?”皇太后盯着德庆帝,平静地道:“你这样做,是害怕他们威胁到太子,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德庆帝眼中划过一丝寒芒,淡淡地道:“朝堂党争,皇儿最忌讳的就是这个,那两个逆子,我没有驱逐他们,已是大大留情了。”
皇太后冷冷一笑道:“户部银库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眉目吗?”
德庆帝摇了摇头,眉头紧皱:“母后,这事儿在我大楚百年历史中,却是从未出现过,皇儿到现在也想不通,那固若金汤的银库,怎会有那样巨大的官银不翼而飞。”说到这里,德庆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半晌,才从怀中掏出黄巾,擦拭嘴角,那黄巾上,站着红红的血丝。
皇太后神色一凛,道:“你……!”
德庆帝见四下无人,苦笑道:“最近皇儿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夜夜咳血……!”皇太后身躯一震,看着德庆帝,颤声道:“你……你过来……!”
德庆帝起身缓步走到皇太后身边,坐了下去,凝视着自己的母亲,柔声道:“皇儿总想,或许……或许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皇太后震惊无比,手儿颤抖地搭上德庆帝的肩头,一脸伤感,另一只手抚摸着德庆帝的脸庞,柔和无比,那声音更是哽咽:“你……你可……不能……不能……不能啊……!”
德庆帝将头放在皇太后的肩头,柔声道:“生死由命,皇儿虽贵为天子,却不能……却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啊……!”
皇太后老泪纵横,将德庆帝紧紧抱在怀中,添犊之情,此时完全取代了权力之争。

第三卷 京都风雨几人归
第三百零八章 【雪夜惊人迹】
[更新时间] 01-18 22:48:40 [字数] 5528
京都弥漫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那些暗探们的心理也是越来越沮丧,作为大楚国最强大的间谍网集中地,堂堂京都竟然成为了暗探们绝地,京都府的紫衣们甚至私下风传,这官银恐怕不是人力所盗,或许是天盗。
就像冰消云化一样,官银失窃竟然没有留下一丝形迹。
薛破夜在户部银库已经待了四天,空库这边还剩下了十多人看守,余下的羽林卫们,全部移向了南库那头,毕竟那里还有一大批官银没有失窃,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现失窃事件,这边的空库的官银已经被偷光,所以看起来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按照滕熙丰的意思,空库这边留下两三个人,其他羽林卫全力守护南库方为上策。
不过薛破夜总觉得在空库这边,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全部离开,反而会让这些秘密就此消弭下去,自他得知户部银库是公孙家族所建之后,内心深处竟然生起了一个自认为极其荒谬的念头:“这次盗银,会不会是公孙家族所做?”
不过即使是公孙家,也不可能做得如此悄无声息,所以薛破夜的好奇心反而是一*一日加重。
又下雪了,雪花夹杂着寒气,银库的灯火并不多,空库这边更是黯淡冷清,薛破夜领着手下的弟兄在银库院子的一处小石屋中饮酒取暖。
到了半夜时分,整个空库这边的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尺厚的积雪,虽是午夜,但是洁白的雪面和并不多的壁火相映成趣,反而让空库这边显得更加明亮。
薛破夜喝了好些烈酒,身子却是暖和的紧,可能是太过疲劳,不少羽林兄弟都已经在屋中沉沉睡去。
薛破夜看着众人沉睡的样子,不由微笑起身,在炉子里又添了一些炭火。
他走到那扇小窗边,望着窗外空旷的院子,处处积雪,在那边,一排高大巍峨的库房一字排开,那巨石大门都是紧紧关闭。
看着巍峨的库房,薛破夜都有些惊叹,穿越之初,何曾想到竟能有一日看到大楚国的经济根本,更何曾想到,这样设满机关的库房竟然会被盗取天文数字的巨银。
他深吸一口气,猛觉胸口一阵疼痛,不由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只见十多名羽林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屋内,甚至有人打着极响的呼噜声。
薛破夜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瓷瓶,从中倒出了一颗所谓的“大元丹”,迅速放进口中,吞入了咽喉。
先是一阵冰凉,但是很快,胸口那阵剧痛便慢慢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
薛破夜脸色苍白,收起瓶子,握紧了拳头,这是第三颗大元丹下肚了,他已经掌握了碧油惊毒性发作时的感觉,所以一旦发作,立刻取出大元丹解读。
那个华闲……!
薛破夜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华闲想利用这个法子牢牢控制薛破夜成为他的棋子,可是他并不明白,薛破夜是死过一次的人,那看起来还算温和的面孔下,却有着坚毅的骨子。
薛破夜向来是不受威胁的,华闲这种手段,让薛破夜对华闲痛恨无比,更重要的是,完全影响了薛破夜对于自身价值的再思考。
在这之前,薛破夜还一直将自己当做青莲照的舵主,觉得自己有维护青莲照的责任,至少为了绿娘子,不会反叛青莲照。
只是到了今日,身中华闲诡计的碧油惊毒药,那可是青莲照的军师,既然如此卑鄙下作,让薛破夜不得不自问:“我就要成为这样一个组织的棋子吗?我就要为了华闲这类人的目的而献身吗?”这个问题他思考了许久,得出的答案也很简单:“对我好的,我对他好,对我坏的,我对他坏,想利用我的,必定也被我利用。”
青莲照想利用我,我自然也可以利用青莲照!
这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或许从前,在杭州的锦绣繁华让薛破夜骨子内的阴寒狡诈隐匿了不少,但是在京都这阵子的所见所闻,已经深切地感受到,要想活得好,恐怕自己付出的智慧需要极多极多,要担心的陷阱也会很多很多。
薛破夜伸了个懒腰,也准备休息一番,就在此时,却隐隐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乃是踩踏积雪的声音,距离似乎还很远,而且走道的声音还很轻。
若是普通人,这种声音肯定是听不出来的,但是薛破夜习练《销魂心法》,耳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再加上深更半夜,万物俱静,所以倒是被薛破夜听得清楚。
那踩踏雪地的声音越来越静,薛破夜只觉得疑惑万分,需知这户部银库是专门的僻静之地,向来封锁严密,即使户部银库被盗,如今这里是空库,但是一路上的防备却依然严谨,普通人无论如何也靠近不过来,能够接近银库的人,绝非普通人物。
更何况,深更半夜,为何有人在此时来到户部银库?
薛破夜心神一凛,快步过去,吹熄了屋内的灯火,顿时一片漆黑,就连暖炉发出的光,也被薛破夜三两下便灭掉。
“大人,出了何事?”黑暗中,警觉之声四起。
这些都是羽林营的精锐,是大楚的精兵,不但手段高明,而且警觉性也是奇高无比,这火光熄灭之间,互相提醒,十多人全部醒来。
那出声的是品护校尉古河,薛破夜熄灭火光,非同寻常,众人自然知道是出了问题。
薛破夜低声道:“有人来了,大家做好准备。”
漆黑中,听到“嚓嚓嚓”之声响起,众羽林卫都抽刀在手,全神戒备,在黑暗中,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他们也是明白人,深更半夜有人进入银库,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寻常。
薛破夜躲在窗边,静静望着外面,盯着院子的大门。
大门那里,也有一处小屋子,里面住的,是两名大力士,也算是这里的看门人,若不是薛破夜带人隐在这里,那么整座一个空库,就只有这两名大力士看守了。
那踩踏雪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薛破夜紧皱眉头,左手没有去抓佩刀,反而握着自己的寒刃,这是削铁如泥的宝贝,紧急时刻,比佩刀可要好用多了。
终于,一条身影从高高的院墙飞跃了下来,薛破夜这才惊觉,原来来人不走正门,却是攀墙而入。
这户部银库的院墙,可不同于普通的墙壁,那些达官贵人府邸的院墙已是高大无比,但是和户部银库的院墙相比,那只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人能够轻松跃上墙头,这轻功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薛破夜吃了一惊,低声对旁边的古河道:“来人武功极高,让兄弟们小心了,是了,都拿弓箭,不要轻易近身搏击。”
羽林卫的将士,自然是带着弓箭的,古河急忙低声通知着大家。
那身影下来后,薛破夜又见一条身影从墙头飘下来,全身一震,原来这次过来的并不是只有一人,连续几下,从墙头竟然跳下了五个人,全都是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看起来宛如五个钓鱼翁一样,他们的手里没有拿任何兵器,进入院中,悄无声息地四处寻看,薛破夜竟然发现这些斗笠四周都有灰色的纱巾挡着,雪光灯火下,那些人野狼般的眼睛透过灰纱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其中一名斗笠人的胳膊上系着一根白色的丝带,看起来异常的显眼,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两名斗笠人如同幽灵般窜向两名大力士居住的石屋。
其他三人静静地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石屋。
只见两名斗笠人奔到石屋前,一左一右靠着墙壁,一人伸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时倒无动静,于是斗笠人又敲了两下,屋里终于想起了动静,屋门打开,一名大力士嘟囔道:“谁这半夜三……!”他口里的“更”字还没说出来,一名斗笠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前去,薛破夜只见寒光一闪,大力士猛地捂着咽喉,身子已经瘫*去,恐怕是被切断了喉咙。
那名大力士倒下间,两名斗笠人毫不停歇,直窜进石屋内,仅仅片刻间,两人就飞步出来。
薛破夜知道,这短短时间内,两人肯定已经解决了另一名大力士,如此看来,来者是敌非友,今晚有得一战了。
只是薛破夜闹不明白,这些人跑到空库来做甚,难道是为了那批失银?这些人犹如鬼魅,究竟是谁的人?
“四处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闲人!”胳膊带着白色丝带的斗笠人道:“只要是活着的,通通杀死。”他的声音冷酷无比,
“是!”四名斗笠人答应一声,如风般四散扑开,竟有一人真的向薛破夜所在的石屋快步过来。
古河也在旁边看见,低声道:“大人,我们……?”他也是羽林精锐,经过的危险境遇不少,所以没有一丝慌张,沉着冷静。
薛破夜对于羽林卫的素质感到欣慰,附耳道:“你在门后,等那人进来,你我前后夹击,务求一击致命,不可让他发出叫喊之声,切记切记,这人武功不差,一定要伤他要害。”
此次潜进库房的五名斗笠人,那都不是平常之辈,薛破夜衡量过,虽说羽林卫中无弱手,甚至己方人数多出一倍,可是真要拼死相争,十有八九不是对方的敌手,很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自己的武功自然进步极快,普通的羽林卫也能对付三四个不在话下,但是他一见胳膊系着白丝带的斗笠人,就知道对方的功夫远胜自己,或许有一日自己能凭借《销魂册》的功夫超越对方,但绝不是今日。
顷刻间,那名斗笠人已经来到了石屋前,绕着石屋转了一圈,甚至探头从窗口向里望了望,好在羽林卫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隐匿在黑暗中,所以屋内平静无比,仿如无人。
那名斗笠人估计也想不到这屋里还有十多名羽林卫,所以并没有细看,只是随便看了看,便要离开。
薛破夜松了口气,不过那斗笠人只往回走了两步,就停住步子,自语道:“怪了,这屋子里无人,怎么透着一股暖气来?”
众羽林卫,包括薛破夜都冒出冷汗来。
这斗笠人果然心思慎密,竟然连这一点也能察觉到,虽然炉火被熄灭,甚至浇水,但是炉子里先前发出的热气,再加上众羽林卫身上散发的暖气,整个屋子里并不冰冷。
若是普通的屋子,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势必冷如岩石,所以那斗笠人很快就起了怀疑,不过到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隐匿着十多名羽林精锐。
这斗笠人显然也存了好奇,所以径自走到门前,轻轻巧巧地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斗笠人甚感奇怪,走进两步,猛地眼角一跳,心道:“不好,这里肯定有人埋伏。”正要退出去,只见背部一阵刺痛,于此同时心脏处也是一阵刺痛,这自然是被人一前一后的偷袭了,而且下手的部位都是心脏,出手果断凌厉,心脏被一前一后刺穿。
斗笠人垂死时刻,便想出声示警,还没叫出声,嘴中一片冰凉,薛破夜的寒刃竟然生生刺入了他的口中,直贯进去,这人当即便死去,哼也没哼出一声。
这些事情都是眨眼间便发生,乃是薛破夜和古河一前一后,拼劲力气将羽箭刺入了斗笠人的心脏。
斗笠人瘫*去后,古河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所有人都知道方才的险要,斗笠人只要发出一丝声音,他的同伴必定会察觉,全部过来,幸亏薛破夜急中生智,以匕首刺入了斗笠人的咽喉,这才悄无声息地杀掉了一人。
薛破夜心中直跳,这一下当真是惊心动魄,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竟然这般顺利。
这一来是薛破夜和古河出手迅捷,下手狠辣,另一方面,也和对方没有提防有关,这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漆黑的石屋里,竟然有着送他归西的陷阱。
这边死了人,那些斗笠人竟然没有一丝察觉,过了片刻,几名斗笠人聚集在一起,都道:“没有人!”
白丝带忽然问:“老四呢?”
众人四周看了看,果然少了一人,都很是奇怪,便听一人道:“大师兄,没事的,军师得了消息,这里的羽林卫和官差全部调到了南库那边,除了两个呆头呆脑的大力士,再无他人了,老四不会有事的,我去寻寻!”
说完,那人再次向这边过来。
薛破夜听到那人说话,全身僵住,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冒到头顶,身上直冒冷汗,瞳孔收缩,一脸的匪夷所思。
“大师兄?军师?”薛破夜脑海中盘旋着这两个称呼。
如果他没记错,这种称呼在青莲照可是熟悉的很啊。
京都分舵的舵主,那是青莲照的大师兄,而如今青莲照的军师华闲,正在京都,如果只是巧合,那倒罢了,可是如果眼前这个白丝带大师兄便是青莲照京都分舵舵主,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样,被自己所杀的斗笠人,可就是青莲照的人了。
难道天下间,还真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京都分舵的人,跑到户部银库来做什么?
可是容不得他多想,那名斗笠人已经快步走近过来,薛破夜此时才发现,斗笠人的手中竟然提着一支软鞭。
能是软兵器的人,必定在这种兵器上有着特别的造诣,自然是不可忽视的。
薛破夜心头直跳,他的手里又多了一根羽箭,而古河也在门后做了准备,似乎是要故伎重演,等着那斗笠人进来,再次掩上一场偷袭的好戏。
可是来人显然聪明的很,低声叫着:“老四,老四,你在哪儿?老四……!”他忽然停住叫声,更停住了脚步,在离石屋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忽然停住。
薛破夜心里做着天人交战,虽说华闲是自己极为厌恶之人,但是好歹自己如今还是青莲照杭州分舵舵主,第一个斗笠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诛杀,那倒罢了,可是如今明知对方是青莲照的人,却还要继续痛下杀手,这可是大大的不仁不义,这是屠杀同门的叛逆之举了。
可是若不杀死这些人,难道任由对方杀了自己?
如果公开自己的身份,或许斗笠人们将薛破夜视为自己人,但是羽林卫们势必要大惊失色。
那个时候,众羽林卫知道薛破夜是青莲照的人,即使迫于无奈,也会与薛破夜划清界限,刀锋相对,如此一来,只能杀了这十多名羽林卫灭口,免得自己的身份传扬出去。
可是薛破夜在羽林营这一阵子,深得众将士喜爱,平日大家如同兄弟一般,又怎能下手杀了这些人?
不杀这些人,那只能帮着这些人杀青莲照剩下的四名斗笠人!
无论如何,总是要杀的。
薛破夜现在只有祈祷,但愿这些斗笠人并不是青莲照的人,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他现在只希望这些斗笠人是大盗,是一群罪该万死的家伙。
那个斗笠人停住了脚步,凝视着石屋,轻声自语道:“这里怎么有血腥味?”
屋内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这血腥味,自然是“老四”的血液所散发出去的,只是这寒冬之日,气味的传播并不明显,此人竟然能够闻出来,可见其嗅觉真是非同小可。
“咔嚓咔嚓”之声响起,几名斗笠人都走到这边来,一人低声道:“真是耽搁事情,咱们还要找东西呢,眼见天就亮了,时间可不多了。”
斗笠人回头对同伴道:“你们闻,这里有血腥味。”
那大师兄快步上前,静静站立,闭上眼睛闻了闻,猛地后跃开去,手中已经多了一根小钢叉般的兵器,低声喝道:“有埋伏!”话声之中,他左手抖动,寒星突起,几道寒光从他的左手之中发出,径自朝着窗户打来,“啪嗒”之声响起,那寒光打破窗纸,劲势不减,依然打了进来。
“噗噗噗”几声,听到“哎哟”叫了两声,已有两名羽林卫被寒光打中,一人低声道:“是……是毒镖……!”就此死去。
另一人在地上微一挣扎,很快就不动了。
“好狠辣的暗器!”薛破夜心惊:“见血封喉!”
外面四名斗笠人已经兵器在手,分散在门前,沉声喝道:“狗子们,快出来!”自然是喊骂薛破夜等人为“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