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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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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夠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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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秋水。



  衰草,黃葉。



  琴弦在錚錚的鳴響,如泣如訴的歌聲在金燦燦的樹間縈迴。



  纖纖的玉手執著酒盞,飄飄的紅裙在風中舞蹈,長長的秀髮紛亂在那如花似

玉的面龐間。晶瑩剔透的是美人淚,寒氣逼人的是壯士劍。旌旗在飄揚,戰馬在

嘶鳴,寒江在流淌,美人的歌聲已隨風遠去。



  陽春三月,萬物復甦。鶯飛草長,雜花生樹。青山綠水,藍天白雲。綠楊如

煙吻清水,解纜泛舟蕩綠波。咿咿呀呀是流光溢彩的畫舫上蕩出的歡歌,叮叮噹

當是觥籌交錯的筵席間漾出的美酒。春雨如酒,新柳似煙。遊船如織,舞袖似錦。



  美女如雲,江山似畫。世井紅塵燕語鶯歌,宮牆大內聲色犬馬。這世界平靜

而又安詳,風和而又日麗。小老百姓攜老帶幼,踏青看柳;達官貴人呼朋邀友,

挾妓尋花。暖風熏得遊人醉,錯把紅塵當天堂。



  一匹瘦馬,一柄寒劍,一介病夫,在料峭的春風中醉臥孤舟。孤舟一葉,殘

酒一甕,悲歌一曲。艄翁在把櫓而歌——



  綠絲低拂,煙楊路鶯吟燕舞——想桃葉,當時喚渡……



  那枕著劍鞘的病夫斜眼望了一下那正沉浸在綠水春風中的船家,他大叫一聲,

「拿酒來——」。



  船翁看了一眼船艙中己空的酒罈,他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長歎一聲,然後擺櫓

搖槳將他的小船靠近了一隻大畫舫。



  這是一艘富麗堂皇的大彩船。船樓崔巍,船艙寬敞。錦飾華麗,彩旗飄揚。



  優伶在咿呀地弄著絲竹管弦,綵女在悠揚地舞著裙袂衣袖。才子在飛觴作賦、

傳杯填詞;美人在擊鼓傳花、把盞放歌。這是燕國太子丹豪奢的彩船。峨冠博帶

的燕丹在這明媚的春光裡,帶著侍從,攜著美人,載著一船的詩賦、一船的美酒

和一船的歌舞,他們在享受著太平,享受著寧靜,享受著這美麗的無限春光。太

子丹的兩旁侍立著兩位嬌媚動人的美人紅袖和綠綺,紅袖和綠綺就像這三月的春

光一樣無比燦爛而又分外明媚。太子丹沉浸在紅袖和綠綺的艷麗之中、沉浸在這

秀麗的湖光山色之中、沉浸在這撩人的無邊無際的春色裡。



  船家靠在那畫舫邊,他向船上的侍者高聲地說:「請向船主通報一聲,說有

一末途劍俠要用一柄青鋒寶器來換罈美酒。」侍者替這船家繫好纜繩,船家躍上

船舷,攀上那畫舫。侍者讓他在船舷處候著,侍者便進那船艙去與之通報。



  春色爛漫,錦繡無邊。熏風醉人,燕語鶯聲。錦衣華服的太子丹是一個既重

美色又愛寶劍之人,他曾張榜重金求購天下名劍和派人四處尋求絕色美女。太子

丹一聽說有人前來用寶劍換取美酒,他便激動地站了起來,他立即一揮手止住了

那船艙中的咿呀歌舞。太子丹在眾多侍衛和佳麗的簇擁下急步走出了船艙,他在

明麗的春光下召見了船翁。近侍向太子丹呈上了那很不起眼的黑木鞘,太子丹身

旁的美人綠綺搶在太子丹之前迎上前去接那劍鞘。嬌小的綠綺到低估了這劍身的

重量,沉重的劍身差點閃折了綠綺紅酥的玉臂。綠綺雙手捧劍遞與燕丹,太子丹

伸手拿過那沉沉的黑木鞘,他將鞘身反覆地看了一下,然後握住劍柄輕輕地拔劍

而出。「錚」的一聲,那寶劍的青鋒一現頓時寒光四射,那逼人的冷氣讓太子丹

身旁的眾多美人肌膚一涼。她們粉顏滌變,花容失色,全然不由自主地顫慄了一

下。



  太子丹亦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對這劍肅然起敬,並失口讚歎一聲「好劍」。



  太子丹不由自主地揮劍而舞,小小的船甲就成了燕丹的戰場。只見青青的劍

光纏繞,不見燕丹飄逸的身影晃動。在那劍的舞動中,這暖暖的春光裡頓時生出

一股侵人肌膚的寒氣來。在眾人齊聲的喝彩聲中太子丹引劍指天、白鶴亮翅,一

個定式收住了那長劍。太子丹輕吁了一口長氣,然後望著那寒光凜凜的劍身若有

所思了好長一陣。他心裡在想,這劍不知被多少英雄豪傑佩戴過。這劍透著寒光,

露著殺氣,揮之錚然有聲,尤若潛龍在深淵裡低吟。寶劍鋒利,定經磨礪;梅花

暗香,必受苦寒。可這如此寶器何以卻淪為了換酒之物?太子丹覺得應該去見見

這位末途的劍士。於是太子丹便叫人搭上跳板,他親自捧劍移步下到了那輕舟之

上。



  那懨懨的劍客斜臥在船艙。他蓬頭垢面,兩眼昏濁,肌容臘黃,而且是衣衫

不整,一副亡命天涯、窮途末路的模樣。酒盞傾倒在船艙板上,酒甕已裂成了殘

片。「酒,酒,酒——」,他呆滯的嘴裡只嘟啷著這一個「酒」字。



  燕丹命人搬來了兩壇上好佳釀「女兒紅」擺在了那壯士的面前。太子丹雙手

捧劍恭敬有加地還於這潦倒的劍士前。



  「酒留下,這,這劍,這劍就歸你——歸你啦。」病夫一見面前的酒罈,他

昏濁的兩眼一睜,雙目一閃,眸子終於放出了光芒。他那眼中的光芒卻猶如那青

鋒劍氣一樣凜寒逼人。太子丹不由心中一顫,他對這人凜然生敬起來。



  「美酒贈英雄,寶劍配俠士。酒和劍都應是你的。」太子丹雙手遞劍上前,

他恭敬有加地說。



  「這劍到是一柄寶劍,它亦是一位英雄所贈,這劍跟隨我到是虛度年華矣。



  青鋒寶劍應該征戰疆場,去建功立業,去殺人如麻,但是現在它在我的手中

卻派不上用場。窮途末路之人我已不需要這劍了,有酒就行,有酒就行。酒能解

憂,劍作何用?「病夫坐直了身,他捧起酒罈就豪飲一口。」啊——呀,好酒!

好酒!「



  他一抹鬍鬚,頓時激情飛揚,大讚「好酒」。



  太子丹將劍遞給相隨的美人紅袖捧好,然後他一撩長衫與這病夫相對坐下。



  太子丹亦提起另一罈酒來,擲地有聲地說:「春光需共享,好酒要對飲。人

逢知己,不能不醉。」太子丹與那劍士相對一笑,他們便雙雙豪飲起來。



  春風在輕吹,綠波在蕩漾。櫓聲款款,漁歌泛泛。綠綺揚揚,紅袖飄飄。



  鐵騎在奔突,長纓在揮舞,戰旗在飄揚。嗚嗚的是讓人流淚的號角,咚咚的

是讓人滴血的戰鼓。戰馬在嘶鳴,鬥士在咆哮。戈與戟在較量,刀與矛在爭鋒。



  頭上是愁雲慘淡的天空,腳下是烽煙瀰漫的大地。



                 2



  大地在顫抖,天空在燃燒。家園在戰火中變成灰燼,良田在馬蹄下橫遭踐踏。



  故園何在?滄海橫流。天要作孽,奈之若何。秦王要興師,誰人能阻擋?王

命於天,天人合一。高大英武身軀偉岸像山、目光炯炯兩眼空靈如鷹的秦王贏政

心中有一個宏大的理想,這個理想是從秦國的歷代祖先上傳承而下。秦川渭水,

富甲一方。秦王擁兵百萬,秦王便有了一顆壯志凌雲的雄心。贏政揚鞭一指,指

得山搖地動。贏政振臂一呼,呼得日月失色。秦國的大地在歡騰,秦王的文臣武

將們在熱血沸騰。秦王的士兵堅革利刃、鐵馬銅車。秦王王旗所向,戰無不勝。

攻城城陷,毀家家破,滅國國亡。一座座美麗的城池被攻破了,一個個錦繡的國

家被滅亡了。



  淚水已流乾,碧血未滴盡,丹心還依然。一匹瘦馬,亡命天涯。山河已碎,

回天無力。亡國之臣,醉酒無聲。無家可回,無國可報,心力已猝,但有倚天屠

龍之劍又能何為?



  衛國都城濮陽的天空上飄著陰霾的黑雲,那大氣裡都流淌著令人窒息的焦灼

味道。森嚴的衛王宮前站立著一位襟裳飄飄、身材魁梧的佩劍俠士。這俠士正對

宮門前的守衛高聲地說:「有請軍爺向衛元君通報一聲,就說有一寒士求見衛王,

他身懷劍術待價而沽。」



  不一會兒,從宮門內走出一位將軍。這將軍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求見之人,

將軍見這人雖然帶劍而立,模樣也算高大,但一派清貧寒酸的樣兒。將軍的眼裡

流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神態來。但這將軍還是對那俠士一擺手說:「我家代王有請!」



  這俠士隨這將軍步進重重宮門,穿過寬大的庭園來到了衛元君的王殿上。衛

王衛元君坐在高高的大殿上,大殿兩旁是一群衛國的文臣武將。這俠士來到王殿

前倒身下拜,朗朗地報說:「衛國臣民慶卿拜見代王——」



  「你是慶卿,」衛元君在王座上發了話,「聽說你身懷劍術待價而沽,這是

怎麼一回事啊?」



  「小民自幼隱於深山從師習劍,二十年來經風霜雪雨的磨礪已深得劍道之精

華。今聞秦將王翦犯我衛國,秦兵凶悍已拔我衛國二十餘城,且那虎狼之師正兵

臨衛之重鎮朝歌。朝歌一旦失守,衛國王都濮陽則危矣。故小民特別師下山,今

自薦於王前,願孤身單騎去赴秦營。小民可以用這腰間劍去取那王翦老匹夫的項

上人頭來獻在代王的案桌前。殺了王翦這樣就可退秦師於千里之外,如此方能安

邦定國、保民勤王哉。」慶卿恭身回道。



  「憑你一柄長劍就可安邦定國、就可退秦軍於千里之外?」一衛國將軍趨步

上前,用手一指慶卿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氣!亮出你的劍來,本將軍與你比劃

比劃。」這將軍說完便拔出劍來要與慶卿當庭試劍。



  「不可無禮,退下。」高坐王殿上的衛元君一揮袍袖,他止住了那位憤然而

出的衛國將軍。衛王慢條斯理地對殿下的慶卿說:「壯士真乃勇氣可嘉。然而那

秦國軍隊可是虎狼之師啊,王翦帳下全是些有萬夫不當之勇的將軍。憑你一己之

勇焉能敵那王翦老兒的千軍萬馬?這事非同小可,處之不慎就有滅我衛國之禍啊。



  根據探報,那秦王贏政不過是垂涎我衛國朝歌的美麗和富庶而已,他們志還

不在濮陽,我等暫無遠憂也。「衛元君看了看殿下挺立的壯士,他說:」壯士一

表人才、威武堂堂,既然是自幼習劍、學有所長,那你可去我衛軍中作一員偏將。

上陣殺敵,待立下功績後本王再行升賞若何?「



  慶卿垂手而立,他默不作聲。



  「怎麼,小子,未立寸功便成為食朝廷奉祿的偏將,還嫌官小了嗎?我等作

上這朝臣可是拿性命拼出來哦。不趕快謝恩還等什麼呢?」剛才那位要與之比劍

的將軍雙手抱在懷裡冷冷地說。



  慶卿跪拜於階下,他謝恩後退出衛王王殿怏怏而去。



  三天後,衛國重鎮朝歌陷落。秦軍元帥王翦帶領二十萬大軍長驅直入,那漫

山遍野的秦國軍隊蜂擁而來,不久秦軍便包圍了衛國國都濮陽城。



  王翦元帥頭戴金盔、身穿銀甲、肩披一件黑色的大麾,他威風凜凜地騎坐於

一匹赤焰烈駒上。王翦元帥的兩旁一字排列著上百員勇猛的威武戰將。旌旗獵獵,

戰馬嘶嘶。那二十萬雄兵的刀槍劍戟直映得日色無光。王翦元帥一帶韁繩,那赤

焰馬便跨前幾步。王元帥抬手用馬鞭一指前方,說:「將士們,這就是衛國的都

城濮陽。濮陽可是一座美麗的城市啊!聽說衛夫人是濮陽的第一美女,她的歌聲

可以駐雁留鶴,也不知是真是假。」王翦元帥回過頭來,接著說:「我們的秦王

還在咸陽等著攻佔濮陽的戰報呢。誰願接令去攻打濮陽?」



  「末將願往。」那一字排開的戰將們齊聲高呼,那呼聲直震雲霄。



  「王賁聽令——」王翦元帥從發令官的手中拿過一面紅色令旗來高呼一聲。



  只見隊中打馬躍出一員英武的小將來,並在馬上高聲叫道:「末將在。」這

王賁原是老元帥王翦的虎子,他不僅面目英俊、儀表堂堂,而且孔武有力、劍法

蓋世。王賁一身錦衣銀甲,胯下騎一匹雪樣般的白色戰馬。王賁自幼隨父征戰沙

場,征楚、攻魏、伐趙,常常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為秦國開疆拓土立下戰功

無數。



  「王賁聽好,限你十日之內,攻下濮陽。違限者斬。」王翦元帥斬釘截鐵地

下令道。



  一旗牌軍士從王翦元帥的手中接過那面紅色令旗來呈於王賁將軍的馬前。王

賁一把抓過那面紅色小旗,他朗聲作答:「末將謹遵帥令,十日之內定迎元帥入

這濮陽城。」



  「嗚——,咚、咚、咚——」那奪命的號角和戰鼓聲便在濮陽城的四周令衛

國人心驚膽寒般地響起。



  漫山遍野皆是秦軍,那奪目的戰旗和那耀眼的刀槍像風暴一樣狂捲著濮陽城。



  王賁將軍的部隊連續攻打了七天七夜,那座錦繡的衛國都城濮陽便四門失守

了。



  只見秦國那凶悍的虎狼之兵在一片喊殺聲中如潮水般地湧進濮陽,那些秦兵

立即便淹沒了濮陽城的大街,淹沒了衛王那金碧輝煌的宮廷。濮陽在燃燒,濮陽

在流血。



  衛國的壯士慶卿此時正揮劍在衛王宮的宮廷裡左衝右突。他渾身染血,殺敵

無數,衛國的戰士全倒在了秦兵的刀劍之下。慶卿想衝進王宮去救出衛王來。衛

元君雖沒採納他提出的退敵之策,可衛王還是憑他慶卿的一面之辭就二話不說地

封他做了一員偏將。慶卿沒有去軍營報到,他認為他是作不來領軍上陣的將軍的。



  他只不過是一個劍客而已。慶卿想衝進王宮救出衛元君來以報衛王的封將之

恩。



  但他孤軍作戰,又怎能是如蟻般秦軍的敵手呢。衛王宮已燃起大火,衛國的

戰士也放下了刀槍。濮陽城已盡悉被秦軍所佔領。慶卿只好仰天長歎一聲,他揮

劍殺出衛王宮,又奮力殺出濮陽城。慶卿甩掉追兵,放馬狂奔,亡命而去。